“為國家做更大貢獻，我看未必吧？”宋春元冷笑道，“我倒是覺得，你們廠的干部職工，還是更多地從小集體利益出發(fā)的?！?p> “聽宋院長的意思，其他那些腆著臉來搶桃子的企業(yè)，就不是從自己的小集體利益出發(fā)？”高凡毫不客氣地嗆道。
小樣，真以為勞資前一世天天泡微博是白泡的？論懟人，在這個年代里，我高小凡稱第二，試問誰敢稱第一？
“高凡同學，你這種思想很危險！你別忘了，你是個大學生，是黨和人民把你培養(yǎng)起來的！”
這一刻，宋春元的臉已經(jīng)被氣得慘綠慘綠的了。
他原來還想著要給高凡講點人生道理啥的，誰料想眼前這個年輕人根本不講武德，上來就把他這個老同志給懟到墻角去了。
最難堪的在于，他還真沒法說高凡的話有什么不對。
人家滄?；蕪S提出希望成為銨改尿的試點廠，這個要求并不過分。在同等條件下，滄?；蕪S作為方案的提出者，理應優(yōu)先得到考慮，這也是通行的規(guī)則了。
就比如國家在哪個地方建了一個化肥廠，當?shù)爻隽送恋?，你就得給當?shù)囟喾忠稽c化肥指標。否則你在人家的地面上生產，一點好處都不給人家留，這就叫卸磨殺驢，人家是可以提意見的。
碰上硬茬子，直接給你使個絆子，讓你的原料運不進去，成品運不出來，你也沒辦法。
宋春元的錯誤，在于他從一開始就端上了架子，覺得高凡是個孩子，他隨便唱幾句高調，就能夠把高凡給鎮(zhèn)住。
如果換成和徐盈或者高逸平聊，他斷不會這樣高高在上，而是會跟對方討價還價，那也就不至于被動了。
聽到宋春元的指責，高凡板起臉說道：
“宋院長，我是個大學生，是黨和人民把我培養(yǎng)起來的。我一向告誡自己，要為黨做貢獻，要為人民立新功。也正因為這樣，我才會無償?shù)匕唁@改尿的新方案奉獻給國家，分文未取。你敢說我心里沒有國家利益？
“茂林省化工廳希望化工部能夠把滄?；蕪S作為銨改尿新方案的試點廠，是有充分理由的。
“其一，滄?；蕪S作為新方案的提出者，最了解這個方案的細節(jié)，能夠最好地完成試點工作。我們要求成為試點廠，恰恰是出于對國家、對人民負責的想法。
“其二，滄?；蕪S是一家設備陳舊的老廠，本來就要進行設備升級，一步到位地實行銨改尿，可以避免浪費，為國家節(jié)省資金。
“其三，滄塘縣是經(jīng)濟不發(fā)達地區(qū)，如果實行銨改尿能夠取得成功，其示范效應遠遠大于在經(jīng)濟發(fā)達地區(qū)進行試點，能夠證明這個方案具有廣泛的適用性。
“第四，為了迎接銨改尿試點，滄海化肥廠進行了標準化管理改革，在全廠開展了技能培訓，嚴格規(guī)章制度建設，我們的經(jīng)驗已經(jīng)得到了兄弟省市同行的承認。
“有這么多的理由，我們希望化工部把我們作為銨改尿的試點廠，哪里不符合國家利益？我這樣說話，哪里對不起黨和人民對我的培養(yǎng)？”
高凡侃侃而談，坐在他旁邊的周曉蕓已經(jīng)不知道說啥才好了。
她不得不承認，如果拋開年齡不談，高凡的確是比她更有戰(zhàn)斗力。
為了試點廠的事情，她找過好幾回院領導，也曾向領導據(jù)理力爭。高凡講的這些道理，她也曾講過，但氣勢遠不如高凡這樣足。
或許，這就叫初生牛犢不怕虎吧。
“我承認，你說的這些理由，有一些是正確的?！彼未涸终寰渥玫卣f。
他看出來了，眼前這個孩子不好對付，萬一自己說錯了啥話，被他抓住把柄，可就不好辦了。像這樣的愣頭青，口無遮攔，沒準會把他的話曲解成啥意思，到時候造成一些不良影響，可就麻煩了。
“你說的這些，我們也都是考慮過的。到目前為止，院里也并沒有明確說不能把滄海廠作為試點廠，是不是，小周？”
最后那句，宋春元是對周曉蕓說的，想讓周曉蕓給他作證。
“的確是還沒最后確定?！敝軙允|點頭認同。
其實她還有一句話，那就是院里雖然沒有定，但滄海廠在候選名單上的位置是很靠后的，基本上就是沒戲了。這話她現(xiàn)在也不方便說，說出來就是在挑唆高凡鬧事了。
高凡微微一笑，說：“宋院長，我今天既然已經(jīng)說到這里了，就向您表個態(tài)，也麻煩你把這個意思轉告給其他院領導，包括可以轉告給化工部的領導。
“我認為滄?；蕪S是最適合作為銨改尿新方案的試點廠的，其他廠是否合適，我不清楚，但要論資格，滄海化肥廠應當排在第一位。
“如果化工部認為滄海廠不適合作為試點廠，請拿出一個過硬的理由。如果這個理由能夠說服我，也包括說服滄?；蕪S的全體干部職工，我無話可說。我是黨和人民培養(yǎng)出來的大學生，全國一盤棋的道理，我是懂得的，我們廠的干部職工也是懂得的。
“但是，如果化工部沒有什么過硬的理由，僅僅是因為一些幕后的原因，而讓滄海廠出局。滄?；蕪S的干部職工是絕不會答應的，我也是絕不會答應的?！?p> “嗬嗬，好大的口氣?！彼未涸俅卫湫Γ澳悴淮饝?，又能怎么樣？你是不是想說這個方案是你的，你要收回這個方案，不允許國家使用這個方案？”
“我沒那么幼稚?！备叻舱f，“這個方案，是我們滄?；蕪S提交給國家的，我們不會收回去，也不可能收回去。
“不過，如果宋院長覺得新方案已經(jīng)到手，我們滄?；蕪S的意見已經(jīng)是無足輕重，那可就是錯了。這個方案既然是我們提出來的，我們要讓它無法實現(xiàn)，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p> “小凡，你怎么能這樣說話！”周曉蕓的臉沉下來了。
高凡這話，就有些誅心了。銨改尿是國家的決策，高凡居然說自己可以讓它無法實現(xiàn)，就沖這句話，追究高凡一個政治責任也不為過。
“小周，你別攔著他?！?p> 宋春元的火氣被高凡激起來了，他打斷了周曉蕓的話，然后瞪著高凡說道：
“高凡，我倒真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夠阻攔銨改尿的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