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凡能感覺得到，楊凱是真心地想教他一些人生道理——雖然在高凡這樣一個有著兩世經(jīng)歷的人看來，楊凱才真正是一個圖樣圖森破的小年輕。
楊凱對高凡的這種愛護，或許就是所謂的惺惺相惜。
北大學(xué)生都是牛人，但牛人也是能夠分出大牛、中牛、小牛、微牛等層次的。
楊凱屬于大牛層次，天份比他的同班同學(xué)要高出一大截。然而，正應(yīng)了那句話，叫高處不勝寒。他的層次太高，與其他人就很難有共同語言了，這讓他在同齡人中頗有一些孤獨感。
至于說老師們對他的偏愛，那是沒法當(dāng)友情來消費的。他對鄭秀華一口一個“姐姐”地叫得親熱，可人家實實在在是個大媽好不好。
高凡的出現(xiàn)，讓楊凱喜出望外。他與高凡接觸了幾回之后，便發(fā)現(xiàn)高凡是能夠與自己心念相通的人。他隨便拋出一個梗，高凡都能夠秒懂，這讓楊凱迅速地把高凡當(dāng)成了自己的知音。
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師弟，自己如果不好生呵護，就說不過去了。楊凱萌生出了長兄當(dāng)父的豪情，決定要好好地照顧和指導(dǎo)這位小師弟，至少不能讓他荒廢了一身的才華。
高凡坐在楊凱面前，有一種無奈的感覺。他突然很理解后世過程所院子里的那只大橘，看著一幫女研究生沒事就想來擼一擼自己，大橘只能一邊裝出享受的樣子，一邊在心里冷哼：
呵呵，愚蠢的人類……
呵呵，幼稚的師兄……
吃過飯，楊凱接著回資料室去補覺，高凡則晃晃當(dāng)當(dāng)?shù)赝奚嶙?。走過三角地時，他一眼就看見了健步如飛從外面回來的吳子賢。
“咦，高凡，怎么這么巧！”吳子賢喊道。
“你這是剛回來？”高凡問道。
“我去師大了。”吳子賢說，他的語氣里透著喜悅，甚至感染到了狀態(tài)不佳的高凡。
“你去賣襪子了？看起來情況還不錯？”
高凡看了看吳子賢臉上那壓抑不住的笑容以及癟下去的書包，猜出了結(jié)果。
吳子賢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低聲說道：“來來，高凡，咱們到邊上說。”
高凡隨著吳子賢離開主干道，來到一簇綠植后面。吳子賢說道：“高凡，我上午去了師大，本來擔(dān)心襪子不好賣，結(jié)果碰上兩個師大的女生幫我推銷，不到一個小時就全賣完了?！?p> “還有這么好的事情？”高凡笑道，“她們是你老鄉(xiāng)嗎？”
“不是，感覺像是大城市里的?！?p> “那她們干嘛幫你推銷？”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她們先是用糧票跟我換了四雙襪子，然后有一個人就讓我在她們宿舍等著，她去其他宿舍找了十幾個女生過來，一下子就把襪子都換走了?！?p> “你沒送兩雙襪子給她們作為酬勞？”
“……沒有。”吳子賢略帶一些遺憾地說，“等我想起來的時候，襪子已經(jīng)賣完了。而且，我估計她們也不會白要我送的襪子吧？”
“嗯嗯，那等你下次再去的時候，給她們買兩塊巧克力做禮物吧，女生肯定喜歡?！备叻渤鲋t主意。
“巧克力……是不是很貴？”吳子賢怯怯地問。
他聽說過這東西，對這東西的唯一印象就是特別高大上，想必應(yīng)當(dāng)是很貴的。對方幫了他的忙，他還真有送一雙襪子給對方作為酬謝的想法。
一雙襪子，按高凡說的批發(fā)價，也就是三毛五，他今天賺了十塊錢，拿出兩雙襪子送給孫瑤和藍(lán)國萍二人，他咬咬牙還是能夠承受的。
高凡想了想，說道：“也不會很貴吧，最多兩毛錢一塊，比一雙襪子便宜?！?p> “哦，那我下次就給她們買?！眳亲淤t輕松了，比襪子便宜就沒問題了。
“對了，高凡，我今天去師大賣襪子，那些女生大多數(shù)都是用糧票換的，現(xiàn)金很少，而且糧票也主要是北京糧票?！眳亲淤t又想起了要跟高凡說的正事。
“這不奇怪啊，咱們原來不就考慮到了嗎？”
“我是說，我怎么給你錢呢，我今天只換到3元錢現(xiàn)金？”
“你給我糧票就行。我那個朋友是從水南到北京來做生意的，他們正好缺北京糧票呢。你就按一斤北京糧票抵一毛二，算出糧票給我就行。”
“那好。高凡，你看，你說襪子的批發(fā)價是三毛五一雙，我拿走了40雙，一共是14元錢。一斤糧票抵一毛二，所以一共是116又2/3斤，我給你120斤吧?！眳亲淤t說道。
這個數(shù)字，他在從師大回北大的公交車上已經(jīng)心算了無數(shù)次，又在應(yīng)當(dāng)給高凡116又2/3還是湊成一個整數(shù)的問題上糾結(jié)了好一會，最后還是決定湊成整數(shù)。畢竟，高凡幫他弄到了襪子，他也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你給我110斤就行了?！备叻矓[擺手，“我那個朋友，他們平時沒有糧票，要跟人家換，一斤一毛五甚至兩毛的時候也有過。我給他們110斤糧票，抵14元錢，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吳子賢堅持道：“那不行，我是按一毛二一斤換的，也得按這個價錢給你。我還是給你120斤吧，我想過了，你要去找你那個朋友拿襪子，也要坐公共汽車的，車票也要好幾毛錢?！?p> 高凡想了想，反問道：“老八，你今天賺了多少錢？”
“如果給你120斤北京糧票，我還剩下20斤北京糧票，還有28斤全國糧票和3元錢現(xiàn)金，加起來差不多是10元錢?！眳亲淤t說道，同時臉上又綻出了笑容。
窮人家的孩子，知道10元錢是如何貴重。想到自己只耽誤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賺到了10元錢，吳子賢就忍不住想笑。
高凡放心了。既然吳子賢賺得不少，那就接受他的想法吧。高凡能夠想得出吳子賢堅持要給他120斤北京糧票的動機，這是一個尊嚴(yán)問題。
“那好，你就給我120斤北京糧票吧?！备叻舱f道。
“我現(xiàn)在就給你。”吳子賢動作極快，馬上伸手到書包里掏出一個紙包，遞到高凡的手上。
“這是120斤糧票，我事先數(shù)好的。高凡，你再數(shù)數(sh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