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慷終歸還是又向簡雍開口支取五百貫錢。
這筆錢雖不是小數(shù)目，用在賑災(zāi)糧采購上肯定杯水車薪。
但除了糧食之外，安國寺賑災(zāi)還需要大量的其他物資，可以說到處都需用錢。
暫時，完顏慷也沒別的進項，只能向府里伸手了。
不過這再次提醒他賺錢的緊迫性，以及財務(wù)自主的重要性。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腰包里有”。
這是前世的娘教導(dǎo)他的話，雖然樸素，卻蘊含人生哲理。
因趙王臨行前有過交代，所以簡雍答應(yīng)得也很痛快。
其實即便趙王沒把話說在前頭，但凡小王爺張了嘴，只要不逾越紅線，錢該給還是會給。
不過賑災(zāi)什么的，簡雍壓根不信。
賑什么災(zāi)啊……這終歸還是小王爺慣用的伎倆吧。
拿了錢，屁顛顛去跟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揮金如土。
反正這又不是頭一回了。
就在上個月，不還跟開城侯李珂在瀟湘館為爭奪一個西域來的花魁，打得不可開交嘛。
足足揮霍了五百貫錢，最后還是王爺親自填了這個窟窿。
也就是趙王府家大業(yè)大，還養(yǎng)得起這位可勁折騰的敗家小王爺。
王爺和王妃對他如此溺愛，簡雍一個府中管家，還能說什么呢。
簡雍離開江安小筑，正走著，眼角的余光發(fā)現(xiàn)完顏慷追了上來，就停下腳步施禮道：“屬下這就去安排錢票，還請小王爺稍待！”
那意思說，小主子你要錢也不帶這么急的，我還要去賬房辦個支取手續(xù)不是？
完顏慷笑：“不急不急，簡先生，我只是有個事忘了問，王府一定有固定資產(chǎn)啥的吧……哦，就是比如田產(chǎn)，宅子，商鋪這些產(chǎn)業(yè)?！?p> 簡雍嘴角抽搐，只能默默點頭。
哪家權(quán)貴府上沒有產(chǎn)業(yè)，這不廢話？
“那么，王府名下有沒有糧號？”
簡雍聞言斷然搖頭。
哎……完顏慷嘆一聲轉(zhuǎn)身就走。
但沒走兩步，他突然又轉(zhuǎn)身道：“簡先生，王府下人仆從護衛(wèi)得有幾百人？每月耗糧肯定不少吧，時下中都糧價斗米兩貫，若按這么算，府中購糧款項真是個天文數(shù)字……”
作為懷才不遇讀書人，趙王府資深大管家，簡雍何等精明過人。
他馬上意識到小王爺?shù)降紫雴柺裁础?p> 略思忖就道：“回小王爺?shù)脑?，像咱們王府，還有中都其他王侯大臣府上，都有專門的糧號供應(yīng)糧食，至于價格嘛，比市價當(dāng)然要低，不過斗米兩三百錢?！?p> “否則，王府雖然……但糧價這么高，時間長了也自撐不住的?！?p> “這也不算什么秘密，或者說是公開的秘密?！?p> “說白了，這些糧商串通一氣把價格抬得這么高，無非還是囤積居奇，等待日后將糧食高價賣進官倉，再賺個盆滿缽滿。”
簡雍感慨道：“糧商要賺朝廷的錢，總不能虧空了各家貴人府上，否則他們也賺不到……所以，每逢災(zāi)年，糧食緊缺，都是這么干的，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完顏慷無語。
簡雍透露的東西與他猜測的大差不差。
果然不論古今，官商勾結(jié)，倒霉的永遠是底層老百姓。
所以這場天災(zāi)之下，不光是城外流民，城內(nèi)平民的日子必也極難過。
“簡先生，能否以王府的名義，幫我向糧商買批平價糧呢？”
完顏慷還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簡雍眉梢猛挑，苦笑：“一兩百石自無問題，但要大批量購進，此事斷無半分可能！”
似是怕完顏慷亂來，簡雍又壓低聲音道：“中都糧商絕非是小王爺想得這么簡單，這些商賈背后利益縱橫，互相勾連，水深著吶?？v是王爺，也不能去輕易觸碰……”
完顏慷沉默了下去。
……
完顏慷心煩意亂甩開隨從獨自前行，半路上與簡雍這番交談，他心里明白，通過正常渠道籌糧已無可能性，必須要想其他辦法。
兩個仆從遙遙墜在后面。
見小王爺沒回自己院落，直奔后花園而去。
從鮑親娘所在的江安小筑到后園，方向相反，要繞一個大圈，穿過兩重院落。
完顏慷問明方向，走得極匆忙。
后園面積很大，單是進園的這道垂花門，就比府內(nèi)的其他院門要高大寬敞不少。
至于園內(nèi)郁郁蔥蔥，各種奇花異草、珍稀樹木遍地都是。
吊著紫蘿藤架的精美回廊連接起園內(nèi)幾處亭臺樓閣，園中人工湖波光蕩漾，幾座千姿百態(tài)的假山，隨意點綴在綠色草坪上。
完顏慷在園內(nèi)走走停停，思思量量，沒有半點賞花觀景的興致，盡管園內(nèi)百花齊放美不勝收。
后園最深處的角落，有座長滿青苔的假山。
旁邊豎著一塊石碑，上面是一個斗大的“?！弊?。
兩棵蒼老的垂楊柳樹相對而生，茂盛枝條垂下，又將假山圍了個密不透風(fēng)。
完顏慷蹲下身，盯著假山后雜草叢生的隱蔽處，瞅了會，心跳突然有點加快。
好半天，他終是起身躡手躡腳走去。
……
完顏慷返回自己的獨院。
苑名“熏香”，大抵說明了過去小王爺?shù)娘L(fēng)格。
他雖覺得很俗，也懶得去改。
剛進院門，就見賀三牽著他的妹妹賀小蓮手站在院中那棵桂花樹下，兄妹倆一起跪拜在地。
完顏慷緊走幾步，過去俯身將兄妹扶起。
又笑著摸了摸賀小蓮的小腦袋，道：“賀三，你就留在我身邊做事，至于小蓮，她年紀還小……”
完顏慷扭頭見雪晴一襲紅衣婀娜走來，就笑著招招手：“晴兒，這孩子就交給你了，平時要照顧好她，有空的時候可以教她讀些書認認字……”
“晴兒遵命！”
雪晴笑著應(yīng)下。
小王爺去趟安國寺燒香還帶回兩孩子，不過看這兄妹似也乖巧懂事，留在身邊也無妨，反正趙王府不差這兩張吃飯的嘴。
賀三默又拉著妹妹跪下，眼中泛淚。
賀小蓮才五歲不諳世事，黑漆漆的小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
她只知道今后不用餓肚子了，心里歡喜著呢，哪知道“讀書識字”是個什么概念。
但賀三卻懂。
能識文斷字的女子，可都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自己阿妹如今竟也有讀書機會……將來肯定能嫁個好人家！
賀三想得就是這么單純。
不過他生性木訥，盡管萬般感激，卻也不會在嘴上表達半句，只能默將小王爺?shù)暮锰幱浽谛纳稀?p> 這輩子若報答不了，下輩子結(jié)草銜環(huán)，也要報小王爺恩德。
完顏慷一把將賀三拽起，又俯身抱起瘦弱的小蓮，道：“賀三，以后別動不動就下跪，尤其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就更不要跪了?！?p> 賀三嘴唇輕抿躬身。
賀小蓮伏在完顏慷懷中卻有點緊張，微低著頭，小臉紅得像枚蘋果。
此時，流蘇也出了屋子，見自家小主子抱著剛進府的那流民小女孩站在樹下，笑如春風(fēng)和煦。
自打她記事以來，就是小王爺?shù)馁N身丫鬟。
這么多年了。
除了這幾天，她從未見小王爺對下人如此親切平和過。
過去府中下人縱是她和雪晴，在他面前都要小心謹慎，出半點錯就非打即罵。
這場病后，傲慢跋扈喜怒無常的小王爺忽然變成了溫柔款款的鄰家哥哥……
以至于完顏慷不在的這幾天，她真的有點想念。
格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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