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許。
完顏慷騎乘大白,只帶梁紫翁、沈慶和馬雄這三人,也沒帶其他隨從,離王府去花千樹赴宴。
實際如遇上三個江湖高手都解決不了的事,普通仆從再多也沒用。
花千樹當然是一座酒樓,名氣很大。
光憑這個名字,完顏慷本來猜測與辛棄疾的名篇《青玉案》有關。
然而卻不是。
這兩天他抽空忙閑跟雪晴流蘇套了不少信息,比如她們沒聽說過世上有叫辛棄疾的著名詞人,對《青玉案》更莫名所以。
也派人暗向其他寺廟打聽省常祖師的事基本明確沒有,現(xiàn)世凈土宗七祖是另外叫惠源的高僧,坐化時喊一聲“佛來也”,便頓坐擁金蓮,號稱肉身成圣了。
好像這個時代與真實歷史似是而非,但完顏慷覺得真無所謂。
地球離了誰都一樣轉,就如這世界沒有宋一樣有周,沒有省常祖師一樣有惠源圣僧,沒有辛棄疾一樣并不影響文化繁榮……
倒是這個世界有武功,有梁紫翁等等這些鮮活的武林高手,有快意恩仇的江湖,反而顯得精彩和有趣。
黃河四雄中的老三馬雄滿臉堆笑,屁顛顛為小王爺牽馬墜蹬,甘心當個馬夫,還走得趾高氣揚。
嚴格意義上說他并不是王府客卿,他師傅沙老幫主才是。
他覺得即便在小王爺面前當個馬前卒,也勝似淹沒在王爺成百上千的護衛(wèi)親軍中看不見人影。
果然騎白馬的不一定是唐僧,還可能是貨真價實的王子……一路上,白馬王子的回頭率高得離譜。
完顏慷根本不愿這么招搖,奈何這匹馬通體雪白太引人矚目,他這個小王爺似乎反倒成了它的陪襯。
沿著宣華門外這條東西走向的長街走到快盡頭,一座雕梁畫棟的三層高樓躍然眼簾,顯得周邊商鋪店肆是那么樸實矮小。
而到近前,才發(fā)現(xiàn)主樓不過只是花千樹的一部分。
兩側、往后,皆是各式亭臺樓閣,占地極廣的組合式建筑,掩映在翠竹綠樹之中。
完顏慷在馬上抬頭仰望“花千樹”巨大的招牌,感慨片刻,腦海中慢慢浮現(xiàn)出四個字:天上人間……
他默默翻身下馬,將馬交給了馬雄。
他左右四顧,皺眉暗道:連個迎客的人都沒有,也不提前告知房號,這么大地方,往哪走?
三個華服少年急匆匆穿過花千樹的寬大門樓跑出來,完顏慷瞥一眼就認出,其中兩個是出城進香那天路遇的人。
他臉上浮起熟人見面的微笑,剛要抱拳見禮,結果這仨貨根本理都不理他,直奔他的大白馬而去。
“大宛良種,照夜玉獅子?!”
“好一匹罕見的絕世寶馬!”
“好馬!當浮三大白!”
三人中面色白皙、個高的一個,眼珠子一轉,向完顏慷嘿嘿笑道:“慷哥兒,這馬可否借我騎乘幾日?”
完顏慷還沒來得及說話,另一個熊一般黑狀的少年就擠過來,大刺刺道:“大興國,自古寶馬配英雄,看你這弱不禁風的熊樣……還想騎這等寶馬?”
“完顏慷,我用一座延慶坊的宅子跟你換這匹馬,如何?”
個高少年大興國嗤笑,“仆散九斤,你這黑廝想得倒美,此等寶馬良駒,乃趙王心愛之物,豈能于你交換?”
完顏慷笑著聳聳肩,道:“大兄所言甚是?!?p> 四人在花千樹門前稍稍寒暄,完顏慷很快就與他們打成一片。
實際本就是密友,他又是人情練達的有心人,壓根就沒什么交流障礙。
穿過門洞,沿著青石小徑,又拐過兩道精美回廊,就進了后院。
四四方方、一百多平米的天井,四周栽種翠竹,頭頂那片天被主樓和輔助建筑的飛檐半遮蔽著,同時也遮去了滿天暑氣。
十幾張紅色小幾環(huán)設,天井正中有棵蒼老古桂,串串鵝黃桂花叢生滿樹,濃香四溢。
而垂下伸展的枝丫上,還懸掛著數(shù)十個紅紙封皮,主樹干則被紅線一圈圈包裹纏繞起來。
宴會就設在此處。
主位上端坐一名黃衣少年。
此刻手握書卷正在瀏覽,瞥見完顏慷等人進來,抬頭掃望一眼,目光沉靜。
身側是紅衣勝火的勁裝少女,十六七歲的樣子,小巧的嘴角抿著,手中把玩著一柄馬鞭。
完顏慷目光所及,微頓了頓。
不需用透視眼,這黃衣少年坐在主位,氣質高華卻偏陰柔,明顯女扮男裝。
金帝親女,岐國公主完顏忽蘭!
那么,旁邊想必便是完顏忽蘭的閨蜜,南陽郡王之女完顏慧了吧。
來之前他詢問過岐國公主相關信息,雪晴自細說一番。
她暗道造化弄人,萬沒想到幾天前還對完顏忽蘭瘋狂癡迷的小主子,現(xiàn)在居然將她忘了個一干二凈。
完顏慷深吸口氣,當即躬身見禮:“拜見公主!”
又向紅衣勁裝少女抱拳道:“見過慧郡主!”
完顏忽蘭藏在袍袖中的玉手攥了攥,云淡風輕地微頷首,“不必多禮,請坐!”
完顏慧捏著手里馬鞭,柳眉輕挑,緊盯完顏慷心道:我沒看錯吧,他竟朝我行禮?
此外,他居然還彬彬有禮口稱“拜見公主”,往常不是一貫嬉皮笑臉,隨便招呼聲“小姐姐”的么?
病了一場,學乖了?
“謝座。”
完顏慷就坐在了大興國相鄰的位置上。
剛坐下,就察覺對面投過幾抹陰沉不善的目光來。
那是另外四人。
打頭的是一個戴金冠、身材瘦削、鷹眼高鼻、神色倨傲的青年。
金冠青年緩緩起身,先向完顏忽蘭抱拳道一聲“殿下”,隨即扭頭望向完顏慷,道:“小王爺,多日不見,本侯甚是想念!”
“呵,煩勞掛念?!?p> 金冠青年身后突然傳來譏笑聲:“完顏慷,聽說你突發(fā)急癥病了一場?不會是被瀟湘館的小娘子掏空了身子吧?”
“什么不會,分明就是!”
“有道是:色字頭上一把刀,脂粉叢里戲波濤……忽如一夜秋風起,石榴裙下命難逃!”
“哈哈哈,妙極,妙極!”
這幾人一唱一和,挑釁意味不加掩飾,他們心里甚至都做好了完顏慷掀案幾動手打架的思想準備。
完顏慷無動于衷,只似笑非笑瞟他們一眼,照舊端坐四平八穩(wěn)。
就算前身真是個海王,爾等你們也不過幾只狗仔,誰更無恥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