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
李珂送去仆散家的兩百石糧食的票據(jù),又被送回了新羅糧號,說是要兌換成五百石的麩糠。
用自家的米換自家的麩糠,雖然李平順暗恨仆散家的空手套白狼,但與糧食相比,麩糠并不值錢,這回就當(dāng)是挽回了些損失。
完顏慷捏著仆散老太太給的那塊精美玉牌,就回了趙王府。
他當(dāng)時并沒有把這塊玉牌太當(dāng)回事,覺得可能是那首詩對了老太太的脾胃,一時高興,隨便賞點小玩意罷了。
只是仆散九斤隨后在老太太走后好一陣大呼小叫,他才弄明白,這竟然是仆散家的重要信物。
數(shù)十年來,完顏珍只送出去三塊。
這是第三塊。
具體能做什么用,前面兩塊送給了誰,完顏慷沒有問。至于老太太為何將這塊玉牌突然送給他,實際也沒有多想。
回到王府,完顏慷先去江安小筑給鮑親娘問了安,說了說賑災(zāi)糧籌集的情況。
聽說兒子居然已經(jīng)搞到了兩千多石糧,鮑氏很吃驚,擔(dān)心他又在外邊打著趙王的旗號亂來,趕緊追問前因后果。
完顏慷沒有細(xì)說,全部推說是岐國公主完顏忽蘭和仆散家老太君完顏珍幫忙。
鮑氏這才如釋重負(fù)。
她雖然隱居府中不怎么與中都權(quán)貴交往,不諳世事,但對完顏珍的能量還是略知一二的。
這位仆散家實際上的掌舵人,又是皇帝的長輩,這位老人家出面幫著籌糧,這事就不是事了。
鮑親娘連頌佛號,又跪在佛前誦起經(jīng),完顏慷悄然離去。
對于完顏慷來說,賑災(zāi)籌糧的事暫時可告一段落了。
完顏洪籌集400石,他從完顏忽蘭那里接收200石,在宴會上贏了200石,此番各家糧商又被動捐贈了兩千石,統(tǒng)共2800石糧,足以支撐幾個月了。
所以接下來最急迫的事,反倒是商業(yè)計劃的實施了。
他必須要盡快把研制出來的土法雞精和提純精鹽變現(xiàn)為源源不斷的財富,但怎么變現(xiàn)確實是個問題。
回到自己的小院,完顏慷靜靜趺坐在桂花樹下沉思不語。
雪晴躡手躡腳送過一盞茶,就伺候在一邊,不敢驚擾小主子。
他其實本來還想試試提煉白糖的。
后轉(zhuǎn)念一想,來日方長,新生事物一下子推出太多,沒準(zhǔn)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就暫且擱置。
流蘇手里捏著本書冊,蹦蹦跳跳從院外走進(jìn)來,見完顏慷坐在樹下,遠(yuǎn)遠(yuǎn)就嬌笑道:“小王爺,簡先生派人送過來一本詩集,打頭的兩首詞就是你的折桂令吶!”
完顏慷一怔,詩集?
流蘇跑過來,笑著將手里還帶有幾分墨香的書冊遞給他。
完顏慷接過略翻看,見是一本名為《染香閣詩話》的書,剛刊印不久。
翻了翻,不是單純的詩集,而是編者“染香閣主”對當(dāng)下幾十首著名詩詞的評點。
“染香閣主?”
完顏慷扭頭望著雪晴:“這位染香閣主就是岐國公主吧?”
雪晴嗯道:“是的,小王爺,忽蘭殿下自號染香閣主,她每年會出一本詩話,分為上下兩冊,對當(dāng)下士子文人的詩詞佳作進(jìn)行評點。只是按照往年慣例,這下冊應(yīng)在年末出,不想今年提前了這么多?!?p> “忽蘭殿下為天下十大才女之首,大金乃至周國的讀書人,無不以登上殿下的評點榜單為榮,這回小王爺一人獨占兩元,位居榜一榜二……”
雪晴有些興奮道:“恐怕用不了多久,小王爺?shù)牟琶蜁鞅楹幽虾颖绷??!?p> 一本文藝青年編的文藝雜志,要這種虛名有毛用……又不給稿費!
相當(dāng)于讓天下人白嫖!
完顏慷馬上就意興闌珊,隨意將這本詩話撂在案幾上。
但他突然又意識到什么,直起腰若有所思道:“晴兒,這本詩話可在市場上售賣?售價幾何?”
雪晴點點頭:“賣呢,每本售價100文,據(jù)說每次至少刊印五千冊,很快就會被搶光?!?p> “哦,岐國公主這也算是生財有道了……”
“不,殿下從不取利,售書所得,悉數(shù)贈予城南觀音庵,由庵中轉(zhuǎn)為賑濟城中的鰥寡孤獨?!?p> 做慈善啊,真不錯。
不愧是完顏小姐姐!
完顏慷暗贊一聲,拍了拍手,略一思量,便精神為之一振,笑道:“流蘇,你去把簡先生請來,我有事要問他?!?p> ……
不多時,簡雍就來了。
“屬下拜見小王爺!”
“簡先生不必多禮,請坐?!?p> 雪晴早已取過一張矮凳,擺在了完顏慷對面。
簡雍哪敢坐,拱手恭謹(jǐn)?shù)溃骸安桓?,小王爺有話但請吩咐。?p> “簡先生,上次聽你說王府名下在中都有家酒樓,是你安排人在經(jīng)營嗎?”
“是的。不過,酒樓生意并不太好,屬下這幾日還在想,是不是關(guān)了它?!?p> “既然生意不好……”
完顏慷微頓了頓,笑吟吟道:“不如交給我經(jīng)營如何?”
小王爺要開酒樓?
簡雍大吃一驚,連連擺手道:“小王爺何等尊貴身份,豈能做這等低賤的市井雜事,萬萬使不得!”
“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我又不是親力親為,我自會尋個職業(yè)經(jīng)理人……呵,就是掌柜的,替我來管理經(jīng)營?!?p> “這……”
簡雍不知道完顏慷到底要做什么,怎么好端端又突然對經(jīng)營酒樓產(chǎn)生了興趣。
這短短幾日間,這位小主子幾乎一天一個花樣,變得越來越讓他看不懂了。
簡雍的視線落在放在案幾上的那冊《染香閣詩話》,又想起最近中都城里沸沸揚揚關(guān)于小王爺?shù)母鞣N傳聞,一時間思緒紛亂,雜七雜八攪在一起,呆在當(dāng)場。
大器晚成,十年藏拙?
“簡先生?”
“啊,小王爺!”
“咋樣?這家酒樓反正經(jīng)營不善都要關(guān)了,還不如讓我來試一試,說不準(zhǔn)能起死回生了呢?”
完顏慷想了想,又揮揮手道:“簡先生不用擔(dān)心,我接管酒樓,所用一切花銷,我自會承擔(dān),不會再從府上支一文錢的?!?p> 他手頭上還掌握百兩黃金,五百貫錢,暫時還真有點財大氣粗的感覺。
簡雍額上冒汗,搓搓手苦笑道:“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小王爺接管酒樓,若讓王爺知道,屬下可吃罪不起?!?p> “等我父王回來,我自去跟他講,絕不會拖累簡先生,如何?”
“……”簡雍無語,他真不知說什么好了。
“簡先生,既然你不反對,那這事就定了啊?!?p> 完顏慷語速極快,根本不給簡雍再反對的機會,立即起身向起居室走去。
……
“小王爺,當(dāng)真要開酒樓啊?”
流蘇歪著小腦袋,一臉的驚訝:“可這是做生意呀,小王爺,你真懂這些嗎?”
“不需要我懂,有人懂就好了。”
完顏慷探手摸摸她的雙螺髻,這回她倒沒有太抗拒。
目光卻緊盯著桌案上的五彩陶釉罐子,里面裝著的正是土法雞精。
還是完顏忽蘭編纂這本《染香閣詩話》,點醒了他。
土法雞精的上市推廣,最簡單便捷、最不引人矚目、最不容易暴露的辦法就是延伸、變現(xiàn)其附加值。
就像《染香閣詩話》,單純里面的詩詞,本身不見得有人會買,但加了完顏忽蘭的點評就不一樣了,數(shù)年暢銷不衰。
所以完顏慷想到了開酒樓。
使用了雞精的菜肴一定會受到食客追捧,假以時日,慢慢會改變這個時代的飲食結(jié)構(gòu)。
而餐飲行業(yè)本來就至少有四成利潤,若再衡量雞精的因素,利潤至少可再提高兩成。
這遠(yuǎn)遠(yuǎn)比單純?nèi)プ儸F(xiàn)雞精本身更有價值。
也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