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妥協(xié)
焦海嘆了口氣:“你生錯了時代,若是明皇盛世時期……你根本不會被牽連,也許會成為一個不錯的官?!?p> 這話其實不該說。
方末心說,其實生錯了時代的,應(yīng)該是你才對。
若是焦海能夠生在盛世,哪怕是這種性格,會得罪一些人,但也能遵從內(nèi)心辦好實事,贏得百姓尊敬,不必像現(xiàn)在這般求而不得。
幸好,焦海的心理也足夠強(qiáng)大,平日里都是副不大正經(jīng)的樣子,沒有淪為終日苦大仇深的憤世者。
“我隨大人一同去府衙吧。雖然前卒不能入內(nèi),也幫不了大人什么忙,但陪同大人走一段,還是可以的?!?p> 焦海也沒有拒絕。
兩人一起從龍雀府出發(fā),走了好一會,到達(dá)了府衙的門口。
冬末的寒風(fēng)蕭瑟,平添了幾分悲涼感。
焦海駐足,笑道:“此去,或許我龍雀使的位置也保不住了。以后你自己多當(dāng)心,其他龍雀使,可沒我好說話。”
方末沒有多說,只回了一個字:“好?!?p> 而后,焦海深吸口氣,往府衙的大門走去。
可這時,孫濤帶著孫浚一起從府衙內(nèi)走了出來,迎面遇到了焦海。
“你們……”焦海剛才醞釀好的情緒被生生打散,“是向他妥協(xié)了?”
孫濤拉著兒子一起對焦海深深行了個大禮。
“大人是個好官,大可不必為了無法改變的事放棄大好前程。此事,已經(jīng)成了定局,以后孫家的漕運(yùn)商隊易主,我和小兒會離開浛水郡,到別的地方從頭開始。孫家的先祖,也是白手起家,我們父子二人東山再起也未必不可能?!?p> 焦海的牙齒咬得作響。
孫濤看出了焦海的心情,勸道:“大人不必介懷,我們父子二人只是這世道下萬千受苦的百姓之一,既然已經(jīng)無法改變,大人何不留著有用之身,去替那些有機(jī)會得到公道的百姓伸張?”
二人又行了個禮,從府衙的臺階一路走下。
焦海仍站在門口。
“這結(jié)果,你并不意外吧?”站在肩膀上的青兔說道。
方末點了點頭。
事實上,他對孫濤說那些話,就是希望這么個結(jié)果。
如果是盛世,他不會做這種事,甚至?xí)f(xié)助焦???fàn)幍降?,但現(xiàn)在的世道,他明白僵持下去是什么結(jié)果。
孫濤所說,也正是方末所想。
“你若是因此不當(dāng)龍雀使,以后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狈侥┰谛睦锝o自己打上了自私的印記。
青兔越看孫浚越不順眼,嗤聲道:“這人活該!就是他父親可憐,養(yǎng)了這么個兒子,祖輩辛苦打下的基業(yè),就這么沒了?!?p> 焦海心中有一口氣堵著,始終不得暢快。
攥得死死的拳頭,終究是松開了。
他走下臺階,來到方末身邊:“方末,走,跟我泡澡去!”
“這次,我來請客吧?!?p> “行啊,正好最近花銷大?!?p> ……
野鴨渡口。
“當(dāng)家的去哪,我們就去哪!”
“對,絕不給那小人當(dāng)牛做馬!”
“俺也一樣!”
孫濤雙手虛壓,示意眾人安靜:“我和浚兒家底所剩無幾,跟著我們,你們家中的老小怎么辦?若將來,我們父子穩(wěn)住了腳跟,你們再來不遲?!?p> 有人沉默了,也有人說道:“我孤家寡人一個,這里也沒什么可留戀的,就隨當(dāng)家一起!”
一人出聲,多人應(yīng)和。
這時,站在父親身后的孫浚看到了遠(yuǎn)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趁著父親應(yīng)對不暇,悄悄下了船。
“曲紅,事到如今,你還過來做什么?”孫浚意外的沒有暴躁。
也許是因為這次教訓(xùn)后成長了,也許是因為眼前人畢竟曾是心上人。
曲紅捧著一個包裹,遞到了孫浚面前,咬了咬嘴唇,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肯定很恨我,不想見到我……這些,是你過去送我的,好歹值點錢,你們到了新的地方,會用得上的?!?p> 孫浚沒有推辭,接過了包裹。
“父親說得一點沒錯,我這人,沒相貌沒本事還沒個好品性,又怎會有你這般的女子主動倒貼過來?”
曲紅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哽咽著說道:“我一個女子繼承父業(yè),在這浛水郡,想要生存下去,也是身不由己的。若是我不這么做,譚乾能給我扣上漏稅的罪名……你要知道,我……我也是心中有愧的?!?p> 孫浚搖搖頭:“不重要了,你走吧……以后,我們大概也沒有見面的機(jī)會,各自安好吧?!?p> 說著,孫浚轉(zhuǎn)身向船走去,不再回頭。
曲紅抹了抹眼淚,低聲說了句:“保重!”
孫濤父子二人帶著幾個船員,乘上了一條小型商船,順著浛水一路南下,離開了這個幾代人苦苦經(jīng)營的渡口。
前路茫茫,命數(shù)未知。
至于曲紅,在此事之后,酒肆得以繼續(xù)經(jīng)營,只是孫濤父子的事傳開,讓她背上了罵名,生意冷清了許多。
這是后話了。
話說回來,方末和焦海痛痛快快地泡了個澡后,回到了前卒營。
路過老姚的住處時,他停了下來。
那個讓老姚女兒冤情不得大白的前縣令譚乾,就在浛水郡府衙任郡同,按老姚過去親手騸了禍害女兒元兇的性格……
方末在想,他加入司火教,會不會是想報復(fù)譚乾?
據(jù)說,司火教往往就是利用百姓心中的怨,蒙騙百姓為自己做事的。
可譚乾好歹是朝廷命官,司火教以往也只敢對平民百姓下手,從未逾越這條線,會為了老姚破例?
大概只是給老姚畫了個餅吧?
不過,如果司火教真的敢對譚乾下手,方末倒是覺得大快人心。
就在此時,丙字十五號的門打開了,老姚走了出來,正好和方末視線相對。
方末若無其事地站在那,很坦然地與之對視。
但老姚忍不住回避了方末的目光,關(guān)上門后,急匆匆地往營門口走去。
方末注意到,老姚身上帶了好些東西,而且哪怕本身有布包了一層又一層,他還是下意識用手去遮擋。
里面的東西,必定有什么問題。
“會不會和司火教有關(guān)?”
方末決定跟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