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臥房里,竟然藏著一個這樣隱秘的密道。
“莫怕,跟著我走,不會有危險。”楚塵桓出言道,率先進(jìn)入洞口。
紫陌點點頭,也依楚塵桓那樣爬進(jìn)洞口,楚塵桓從墻上取下一只火把,用火石點亮,瞬間照亮了整個密道。
密道修建的竟十分細(xì)致,不像是匆忙趕制的,一磚一石羅列的十分平整,地上也沒有一寸積土,干干凈凈就像是精心修建完又打掃過的一樣。
“那二位不和我們一起嗎?”紫陌見楚塵桓在墻上摸索了一陣,轉(zhuǎn)動了什么東西,通向臥房的出口便緩緩合上了。
“他們要扮作我的樣子出府,我?guī)銈兂雒艿馈!背m桓道,看見兩個女孩子皆是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神情,忍俊不禁道:“不必驚慌,這里面沒有機關(guān)的?!?p> 佩蘭松了口氣,緊了緊背上背著的包袱,這包袱里裝著的可是她們?nèi)康纳砑倚悦髡f有了這些東西可以三世不愁吃穿,做一個幸福的米蟲,雖然她不明白公主為什么愿意放棄高貴的出身去像一只蟲子一樣生活,但反念想想一只白胖胖的蟲子在米里隨心所欲打滾的愜意場景,佩蘭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好像也挺不錯的。
“公主,奴婢將裝著公主令的錦盒和信一并放在寢房的桌上了?!迸逄m輕聲對紫陌道。
公主莫名消失府中,姜訓(xùn)肯定會派人上下嚴(yán)查,屆時看到公主令便會明白她的意思吧,姜訓(xùn)答應(yīng)過來日奪下皇位會饒恕她所要保全的人,她便在信中要求務(wù)必不殺姜戎,即使廢了皇室身份做一屆貧民,能保住性命也是好的。
楚塵桓持著火把在前面帶路,紫陌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深深凝望著那面合上的墻。
厚厚的墻壁擋住了視線,也從此隔斷了她與公主府的聯(lián)系,榮華富貴權(quán)勢謀劃皆拋在身后,自此她便真正自由了。
不必黯然,也無須懷念。
姜戎側(cè)臥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聽見腳步聲漸近也未睜眼,懶洋洋道:“你來了,有什么事說吧?!?p> 來人停下步子,站在與他兩步之隔處,道:“東夷大軍在晉鄴城外三里扎營,最遲明日便要攻入城中了?!?p> “我知道,”姜戎懶懶地應(yīng)了一聲,微微睜眼瞥了那人一眼,漫不經(jīng)心的笑,“你日前說我阿姐快要嫁給姜訓(xùn),如今這情勢,要怎么辦喜事,恩?”
“大婚無外乎是個形式,皇后封號也只消昭告天下便是,重要的是新皇已經(jīng)拿到了公主令,眼下來看先過了這一關(guān)再辦喜事也為時不晚?!?p> “你胡說!”姜戎將手中把玩的月光杯狠狠擲出去摔得粉碎,須臾間周身殺氣畢現(xiàn),“阿姐有公主令也一定會給我的,怎會給姜訓(xùn)那逆賊,你口出狂言離間我們姐弟,不怕我將你千刀萬剮么!”
姜戎惱羞成怒,袁橫卻是笑了,道:“殿下莫急著殺老夫,先去公主府上看看再來治罪也不遲?!?p> 姜戎朝他冷哼一聲,叫人來更衣,騎上愛馬絕飛,姜戎居高臨下地對袁橫道:“我若發(fā)現(xiàn)你所言有虛,定不會輕縱。”言罷策馬飛奔出府。
因公主失蹤,公主府已經(jīng)解了禁令,姜戎的馬長驅(qū)直入,直達(dá)漪瀾閣門前才翻身下馬。推門入內(nèi),幾個女婢還在院中打掃,見來人皆驚慌下跪行禮,姜戎并不理會只疾步向公主的臥房去。
臥房里依舊維持原樣,榻上案幾上的那只珊瑚還是他贈的,旁邊還對放著兩只茶杯,仿佛剛剛還有人在這對坐品茶。
如今舊物仍在,消失的唯有阿姐。
阿姐,你為什么要騙我,為什么要背叛我,我是你的親弟弟啊……
姜戎心中洶涌怒火滔天燃起,一種被拋棄和背叛的感覺涌上心頭,他發(fā)狂將桌子一腳踢碎,又是狂叫又是摔打,府中侍衛(wèi)應(yīng)聲而來,卻只是站在門口守望,誰也不敢上前去攔住已經(jīng)半瘋的河間王。
院中一陣嘶鳴,砸紅了眼的姜戎推倒木架的手突然頓住,繼而仰頭大笑了一聲,反手抽出了腰間的佩劍朝院外走去。
劍身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寒光,那光太過耀眼,絕飛不安地在院中走來走去,姜戎上前去抬手順了順?biāo)淖酌?,絕飛這才安定下來,馴服地垂下頭,任由他撫摸。
手起劍落,那動作太過干脆利落,眾人只來及看到馬頸間插著一只劍,深深沒入只留劍柄還露在外面,卻是一劍封喉的狠毒下手。血一下子從割斷的動脈中噴出來,濺紅了姜戎半個身子,絕飛龐大的身體“轟”一聲倒在院里,一雙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地看著它的主人。
阿姐,你既如此絕情,休要怪我。
院中人眼見這血腥的一幕,駭?shù)靡稽c聲響都不敢發(fā)出,只眼睜睜地看著河間王斬殺愛馬后將劍扔在地上,一言未發(fā)揚長而去。
顧城一路風(fēng)塵從云谷趕回來,一走近公主府便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緊閉數(shù)月謝客的大門竟然開了一半,那門開的弧度透露出一絲倉皇來,似乎是有人執(zhí)意地闖入了其中,連在門口守衛(wèi)許久地侍衛(wèi)此時也不見了蹤影。
他思索片刻,閃身到后門,飛身越過高強進(jìn)到府里,借著一路山石草木的遮掩到了漪瀾閣,新手?jǐn)S出兩顆石子打在門口栽著紅梅的花盆上,引開了守衛(wèi)的注意,悄悄地潛入漪瀾閣的院中,隱藏在一處十分隱秘的角落里,正巧目睹了姜戎殺死愛馬的場景。
姜戎走后院中的人也紛紛散去,顧城無聲地從角落里走出來,走進(jìn)廂房中,流目環(huán)顧空無一人的房間。
她果然走了。
顧城默默地在房中立了一會兒,聽見院中有陌生腳步聲傳來,翩然隱去蹤跡。
紫陌此時正在一處院落里與楚塵桓飲茶,修遠(yuǎn)扶著門從房內(nèi)走出來,莫名地環(huán)視了陌生的院子一圈,待看到院角樹下對坐的兩人時,臉上的疑惑化作了驚喜。
“公主,楚公子,你們怎么會在,這又是哪?”修遠(yuǎn)疑惑,若不是方才走急了腿狠狠在門上碰了一下,他都要以為這是在做夢。
紫陌招呼他來坐下,邊斟茶邊解釋道:“這還是在晉鄴城,只不過是一個旁人絕找不到的院落,我是楚公子帶來的,你也是?!?p> “因怕節(jié)外生枝,便用了些迷藥,何公子不要見怪?!背m桓以茶代酒敬了修遠(yuǎn)一杯算作賠罪,紫陌在一旁看著這兩個文人雅士你來我往得禮數(shù)周全,不禁抿唇一笑。
這真是求之不得的愜意時光,草長鶯飛,萬物復(fù)蘇,重歸自由。那之后的許多年,紫陌回顧記憶深處的一些珍貴畫面,這一幕也在其中。時光荏苒,十年一瞬,這之后經(jīng)歷了許多事,有悲傷有感動,然而深埋記憶中那種對坐天黑安寧靜雅的感覺卻再也體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