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怕什么?”顧城湊近她耳邊壓低聲音道,在二人看了兩人是甚是親密說悄悄話的姿態(tài),而這內(nèi)容卻是再正經(jīng)不過的詢問:“只是想問問姑娘的芳名,否則茫茫云海,讓在下到那里去尋姑娘?”
出來混的,果然是要還的,紫陌本想偷偷賴賬,沒想到人家還抓著她打起欠條來了。
既然都問了,她便郁悶地低聲報出自己的名諱:“我叫紫陌?!?p> 說完后明顯感覺靠著的胸膛一頓,繼而有溫?zé)岬臍饬髟谒叴捣鳎档盟^暈?zāi)垦?,暈暈乎乎地分析著他的問話:“哪個紫陌,如何寫來?”
原來是問她名字怎么寫,紫陌原本想沾點酒在案上寫給他看得,想想又太招眼了,便側(cè)了側(cè)身子將頸上戴得一塊玉從衣服里取出來,指著上面刻得字道:“就是這兩個字了?!?p> 顧城看著透著她體溫的薔薇色玉,伸手撫了撫那上面溫潤的字體,繼而指尖微微用力,掛在紫陌脖子上的紅色系玉線便被像掐面條一樣輕而易舉地掐斷了。
顧城在她怒視的目光下坦然地將剛奪來的玉佩收入懷中,似十分大度對她道:“留此做證物,日后我會去找你的?!?p> 平白被人奪了家傳的玉,紫陌心中懊惱不已,然而現(xiàn)在離宴席散去不遠,再不趕緊去換回衣服來的話,一會兒人多了就不好辦,遂忍了忍點點頭,不忘囑咐道:“那勞煩公子早些去找我,屆時別忘了把我的玉一并帶過來。”得了對方同意后,便鼓著額上冒出的青筋悄悄的遁了。
四下無人,回到那處院落中后,紫陌趕緊將石頭下塞著的罩袍給拽出來,仔細地披在身上,將一雙妙目并周身的梨花白衣裙遮掩了個干凈,只留著一個下頜,施施然地從墻頭跳下去,找了莊中一塊風(fēng)水不錯的地方去哀悼她被人奪走的寶貝。
子卿率先從會客廳中走出來,便看到了背對著路而坐的紫陌,站在那輕喚了一聲,紫陌便從石頭上站起來,兩人并肩在筵席全部結(jié)束之前走出了山莊大門。
上車后子卿揭下斗篷,看她一眼道:“可出氣了?”
紫陌不甚歡欣道:“還行?!?p> 子卿瞧著她本來攪場子時還挺高興的,眼下卻是一副懨懨的神色,打量了一眼問:“怎么了?”
“玉佩給人拿走了,還說要找我來報他的恩。”
子卿聞言微微冷笑,道:“是你身后的那位吧?你倒有眼光?!?p> 紫陌聽著他這話似乎有點意思,頓時來了點精神:“那是誰?。俊?p> 子卿在她殷殷期盼的目光下平靜地說了三個字,是乃:“不知道?!?p> 車中靜了靜,紫陌感慨道:“今日來這一趟還真是有用,原本我還以為自己還在意,如今見了面才發(fā)現(xiàn)其實早就放下了——我印象里忘不掉的不過是君少臣的一個影子,它和這個人本身還是有大分別,只是我將他們混為一談了,便糾纏了這樣久?!?p> “如今我看清了這些,也心知這樣的君少臣,即便是沒有和白瑤的那場事,我也不會看上他了,自然從今往后也不會再記得了?!?p> 子卿靜靜地看她一眼,道:“這一趟確實沒白走。”
紫陌點頭,順勢道:“那待那人前來要我報恩時,二哥能不能幫我擋一擋?”順便附贈一個最具感化力的無辜可愛眼神。
子卿摸摸她的臉,似笑非笑道:“沒門,自己事自己擋。”便倚著車身不說話了。
紫陌瞪著眼看著他半晌,別過身去背對著他坐,看著車簾外的向后退去的風(fēng)景,后知后覺地想起一件事來。
似乎……她還與一個人在五里藤花廊下有一場邀約來著……
南宛國的皇宮向來門禁森嚴,卯時開門酉時閉門,這則規(guī)矩已經(jīng)沿襲了百年。
如今這條規(guī)矩卻被罕見的破了,酉時已過從宮門外緩緩駛來一輛馬車,守門的侍衛(wèi)驗過了車窗里伸出的腰牌,便恭敬的退下,吩咐人將城門打開。
馬車走遠后,心到任不久的侍衛(wèi)見著那輛平淡無奇的馬車卻享受著如此高的禮遇,便想起了日前皇帝壽宴時,一位王爺因在參加夜里家宴是來得晚了,也被城門阻在了外面,什么話都說了身份也亮了都沒被放進來,因而見著今日奇景不禁有些好奇的打探:“車中的是誰,竟可以違了宮規(guī)放進去?”
“是司徒先生的兩個徒弟,日前出去為其師辦事,今日才回來?!?p> 侍衛(wèi)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要如此破例,原來是先生的徒弟?!?p> 南宛陛下近些年一直不太安康,派出去的人去求了近三年才將這位足不出戶的神醫(yī)給千里迢迢請到了宮墻中來,宮中人鞍前馬后將他跟眼珠子似得寶貝著,區(qū)區(qū)一個宮規(guī)違了也著實不為怪。
紫陌回去后先是去見了師父,得知他老人家今日又到哪里去閑逛了還沒回來,坐了好幾天馬車的她著實累得慌,便熬不住先洗了澡早早睡了,反正他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也不怎么關(guān)心,實在好奇去問了子卿也是一樣的。
蒙頭睡到日上三竿,起來吃了點東西,紫陌自覺元氣恢復(fù)了許多,看著那日頭從正中漸漸有些偏西了,便想著要不要去五里藤花廊那里走一走消化消化這一肚子?xùn)|西。
離她當(dāng)日醉酒邀約如今已經(jīng)過了將近一個月,紫陌慢悠悠地拐進院子里,眼見著五里藤花如紫云綿延,香氣繚繞其間,頓時覺得心情舒暢,待看見藤花廊中垂頭蹲在地上的蕭索身影,不僅嘆為觀止,佩服之,感動之,驚訝之,天下竟然還真有這樣傻的,能鍥而不舍地等人等到將近一個月。
紫陌為他驚人的毅力深深折服著,心里對小白臉的鄙視稍稍淡了一些,有道是小白臉未必不是真漢子,眼前這位足可為證,便整了整一群撫了撫鬢邊頭發(fā),雖說只是來打發(fā)了這朵醉酒引出的爛桃花,但看在他如此用心的份上,紫陌還是要將扼殺的動作盡量做得溫柔些,力求快準(zhǔn)狠且不給他留下陰影。
背對著她蹲在廊下的人不知是聽見了腳步還是心有所感,回頭張望了一眼,見有綠衣美人于背后十步處朝他嫣然一笑,他愣了愣神,繼而扔了在地上亂劃的樹杈子,站起身來雄赳赳氣昂昂地朝紫陌這里來了。
紫陌看著他眼里不耐煩的神色,愣了一下心中暗道:壞了,這小子莫不是要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