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時,一群人從四面八方奔到,足有數(shù)百人眾,將杏子林中的空地都給擠滿了,居然都是丐幫中人。
喬峰心中頗為震驚,來的這些丐幫弟子,見了他也不行禮,實是前所未有的事。
陳孤雁大聲地叫嚷道:“丐幫眾弟子,布打狗陣,擒下慕容家的狗賊。”
數(shù)十名丐幫弟子齊聲答應(yīng),大步走上前來,口中不停地吆喝,打狗棍此起彼伏,威勢十足。
喬峰一見,不能再放任自流下去,否則,一定會釀成巨變,他挺身走了出去。
瞧到喬峰走了出來,宋長老立刻住手,風(fēng)波惡卻仍然不依不饒。
喬峰一聲斷喝,陡然間欺身向前,順手一拍,風(fēng)波惡單刀嗆啷落地。
未等風(fēng)波惡回過神來,喬峰順手在他的腰間一點,他身子立刻軟軟地癱了下去。
“小心,包三哥,他左手要斬你腰際,右手抓你胸口,這是龍爪手中的一招‘沛然有雨’……”王語嫣在一旁著急地叫道。
在王語嫣叫嚷聲中,喬峰出手,果然與王語嫣所念的一模一樣,便是事先排練,都很難做到如此合拍。
等到王語嫣話語落下,包不同立刻感覺到身子酥麻,再也動彈不得。
包不同怒道:“王大妹子,你倒是早點提醒,這樣我也能有所防備?!?p> 王語嫣一臉的歉意:“喬幫主的出手太快,我看到他身子的起勢,才能料到他的動作,這已是竭盡所能?!?p> 喬峰異常驚奇地望了王語嫣一眼,對這個美貌少女的武學(xué)見識,不由地深為佩服。
四大長老與包不同和風(fēng)波惡相斗多時,自然知道他們的實力,見喬峰輕而易舉地將他們生擒,一個個都是凜然變色。
陳孤雁上前一步道:“馬副幫主為慕容家所害,還請幫主將這兩人交給幫中弟子,千刀萬剮,方才解恨?!?p> 喬峰搖頭道:“馬副幫主被害一事,只怕另有蹊蹺,我們一定要查清真兇,不要枉殺了好人。”
說話間,喬峰拍開了包不同與風(fēng)波惡的穴道,從容說道:“兩位盡可離去?!?p> 瞧著風(fēng)波惡的單刀,落在了丈余開外,喬峰將手一伸,就見那柄單刀突然間自動躍起,到了他的手里。
王語嫣失聲叫道:“這是‘擒龍功’,難道世間真的有此神奇武學(xué)?!?p> 在場的人無不變色,喬峰的這手功夫,威震當(dāng)場,真是難得一見。
喬峰不是喜歡炫耀的人,可是他瞧出事態(tài)嚴(yán)重,不露一手功夫出來,只怕鎮(zhèn)不住場子。
風(fēng)波惡神情中滿是沮喪,他喃喃地道:“功夫差距實在太大,打起來沒有什么趣味,還不如去找少林寺的老和尚較量較量?!?p> 包不同大聲唱道:“技不如人兮,臉面無光。再練十年兮,亦輸精光。不如歸去兮,吃盡當(dāng)光?!钡挂彩穷H為灑脫。
王語嫣驚容未退,長嘆一聲:“南慕容,北喬峰,我表哥與這位喬幫主齊名,可是若論起功夫,怎么比得上……”
喬峰瞧著對他毫無尊敬的丐幫人眾,不由地陷入了沉思,他一生遇到大事無數(shù),卻從未如此刻這般惶然。
一個相貌清雅地乞丐,突然間越眾而出,大聲向喬峰喝問:“喬幫主,馬副幫主慘死的大仇未報,你怎么就放走了敵人?”
喬峰道:“據(jù)我多方查探,馬副幫主被害,并不一定是慕容公子下的毒手?!?p> 全冠清冷笑一聲,眼神閃爍,不住地張望,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強援。
喬峰心中不免疑慮,知道全冠清這人詭計多端,能言善辯,一旦被他得逞,只怕丐幫將生大亂。
故此,喬峰上前一步,虛抬一掌,閃電般地封住了全冠清的穴道。
全冠清只覺胸前一麻,一道勁力傳過,接著腿上一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口中卻已說不出話來。
喬峰點了點頭:“既然你已磕頭認(rèn)錯,我就暫且饒了你,待此處事了,再行發(fā)落?!?p> 眾丐瞧著全冠清突然跪地求饒,不由地面面相覷,頓時沒了主意。
喬峰沉聲喝道:“傳功和執(zhí)法兩位長老,到底去了何處?”
一個乞丐突然間走上前來,稟報:“幫主,根據(jù)打探,執(zhí)法和傳功兩位長老,被困在了附近一只游船上。”
喬峰道:“蔣舵主,就由你帶領(lǐng)大義分舵的兄弟,前去解救兩位長老?!?p> 蔣舵主答應(yīng)一聲,點了數(shù)名丐幫弟兄,一路飛奔而去。
“各位,你們一定都在奇怪,我為什么要放了包不同和風(fēng)波惡?”喬峰見到事態(tài)漸漸地平穩(wěn)下來,不由地暗自放了心,大聲地叫道。
眾丐幫弟子并沒有轟然答應(yīng),可是他們的眼神,都凝注到喬峰的身上,很明顯是期待下文。
王語嫣等人本來想要離去,聽到了這件事,立刻停到了一棵杏樹下。
“昨天晚上,我在望江樓飲酒,遇到了一個儒生,他一人連干十?dāng)?shù)碗酒,當(dāng)真是好漢子?!?p> 洪金和段譽的臉上,不由地都浮現(xiàn)出了笑容,原來喬峰昨晚上也在與人拼酒。
喬峰道:“我與他一連干了三碗,他自夸掌力江南第一,我就與他對了三掌,第一掌和第二掌都是不分勝負(fù),第三掌他落了下風(fēng),手掌都被酒碗劃得鮮血淋漓,仍不放手?!?p> 吳長老道:“這人真是好漢子,幫主何時介紹,吳長風(fēng)交了這個朋友?!?p> 喬峰道:“好。這人道是赤霞莊的莊主,姓公冶名乾,這個乾不是乾坤的意思,是干杯的意思?!?p> 眾乞丐一齊大笑了起來,對于這個公冶乾,都是不由地增添了幾分好感。
喬峰接著道:“數(shù)日前,我在一處橋頭經(jīng)過,見到一個黑衣漢子與一個挑糞的粗人對峙,雙方都不肯讓路。黑衣漢子明顯是武林中人,只要輕輕一躍,就能從挑糞的漢子身上跳過,就是隨手一推,那挑糞的漢子都受不了。結(jié)果兩個人就一直在那兒僵持,我就在岸邊靜靜地觀瞧。”
吳長風(fēng)道:“黑衣漢子真是個妙人,看來性子偏執(zhí)的很。”
喬峰點了點頭,續(xù)道:“過不大會兒,挑糞的漢子明顯體力不支,黑衣漢子冷笑一聲,居然將糞擔(dān)子從挑糞漢子身上搶了過來,然后單腿站立,偏偏絲毫不讓?!?p> 段譽等人的神情都現(xiàn)出了關(guān)注的神色,他們都被喬峰的故事吸引了。
喬峰道:“挑糞漢子一看事態(tài)不妙,心中慌亂,居然一個失足,向著橋下落去。結(jié)果黑衣漢子一把將他拎了回來,輕輕一笑,然后飄身到了對面。身為武林中人,能夠不恃技傷人,這人的所作所為,大家以為如何?”
奚長老一頓鋼杖,大聲地嚷道:“黑衣漢子是俠義中人,與我們丐幫的行事,全無二致。聽幫主這么一說,我真想見見這位英雄?!?p> 喬峰道:“這位英雄剛剛才離開,而且還與各位斗了半晌?!?p> 奚長老一臉的訝然:“黑衣漢子就是風(fēng)……風(fēng)波惡。”
喬峰道:“正是。慕容公子手下能有公冶乾、包不同、風(fēng)波惡這樣的家臣,恐怕他的為人,并不象我們表面上看到的那樣,所以我說,馬副幫主案大有疑點。”
就在這時,一群人快速地走了過來,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丐幫的傳功和執(zhí)法兩位長老。
丐幫的人都知道,執(zhí)法長老白世鏡可是一個鐵面無私的人物,丐幫弟子在平時見到他就極為恐懼,如今都犯了事,心中自然極為忐忑。
傳功長老一走過來,就大聲地叫道:“四大長老,你們將我們兩人困在船上,還在四面堆上了柴火,到底是何居心?”
宋長老訕訕地道:“大家都是兄弟,這只不過是個玩笑,看在我的面子上,老哥你就不必計較了?!?p> 在場的人都覺宋長老實在是老糊涂了,這等的大事,豈能輕易就揭過。
吳長老將手中的鬼頭刀一擲,大聲說道:“罷了,罷了。明明說好了一擁而上,喬峰就算有天大的本領(lǐng),也難逃一死??墒谴蠹叶疾桓姨纛^,還是怕了喬峰……”
宋長老等人都將兵器扔到了地上,他們的臉上,充滿了沮喪。
喬峰的臉色大變,他沒有料到,四大長老居然都參與了叛亂。
白世鏡將臉一沉:“你們?nèi)绱藛市牟】?,究竟是有什么圖謀?”
陳孤雁瞧了白世鏡一樣,一字一頓地說道:“廢除喬峰的幫主之位。”
這句話傳了出去,所有的人都是變了顏色,特別是丐幫那些未參與叛亂的人,一個個都是破口大罵。
白世鏡道:“犯上作亂,謀逆幫主,這可是定殺不饒的死罪?!?p> 數(shù)名被抓到的叛逆幫眾,有的流露出來了怒火,有的滿是恐懼,還有的一臉沮喪。
白世鏡道:“你們都自行了斷吧,所有過錯都可洗清,仍當(dāng)你們是丐幫弟子?!?p> 嗤嗤嗤!
數(shù)點鮮血濺落,這些丐幫弟子們紛紛地?fù)P起匕首,爭先恐后地自盡在眾人的面前。
洪金不忍觀看這血腥的場面,可是自知丐幫規(guī)矩就是如此,他們罪孽深重,唯有一死方能洗刷。
眼看只剩下了最后一名丐幫弟子,他拿著那柄帶血的匕首,一只手不停地顫抖,說什么都抹不到脖子上。
白世鏡大聲嚷道:“劉竹莊,你干什么?真是丟盡了丐幫的顏面?!?p> 劉竹莊的神情充滿了悲哀,向著身旁的一個丐幫弟子道:“幫……幫我?!?p> 那個弟子哼了一聲,將腳尖一踢,匕首劃過了劉竹莊的咽喉。
“多……”劉竹莊眼中流露出來了感激的神情,可是那一個謝字,卻到底沒有說出來。
白世鏡道:“回頭將這幾位弟子葬了,一切禮節(jié),仍按幫中兄弟對待。”
洪金的心中不免充滿了酸澀,這才是真正的江湖,絕不是僅有風(fēng)花雪月的美麗,還有著濃濃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