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景院里桃紅李白,春風漫過,院子里飄滿芬芳的香氣。
姜子圓在制藥房里,忙碌地為林至安制藥。
林至安連續(xù)用了三天藥,每天配合早、中、晚扎三次金針,明顯好轉許多。昨天起,姜子圓帶著希平信在福景院里。
福好這幾天向先生吵著要學扎金針。姜子圓想她手上力道已足,今天起讓她實踐學習。
先生讓福好在自己找到穴位,試著練習。希平覺得福好只有六歲,又是姑娘,怕她萬一扎壞哪里,留下疤痕,堅決不允,挺身而出充當福好練習扎針的實驗品,高二見他如此,自然也要支持妹妹學扎金針。
去年,福好他們上山后,那魏把總向汪眉媚推薦了高氏作繡娘,看在崔候爺?shù)姆萆?,高氏抹不過臉面,想反正是做手藝活,汪眉媚出的價高,又允她把活帶回家作,因此就給汪眉媚做了繡娘。交了幾次活,汪眉媚對她十分滿意,倒沒為難過她,每次都有加賞。
下午時,高氏抱著一疊衣物往后門出去,把汪眉媚的新衣交給了綠萼,又領了點新活回來,順道走進福景院看他們幾個,見高二和希平坐在制藥房外,被福好扎得象兩頭刺猬一樣,暗暗好笑。她越來越覺得,林至安給福好這名起得好,人如其名,福氣大好。
這時李氏和高大從平安苑抄近路過來,走到高氏身邊,見此情形,高大笑道:“福好。要不多久,你就成神醫(yī)了?!?p> “大表哥?!备:煤芫脹]看到高大,走到他面前,拉著他打招呼,看他長高許多,皮膚更黑,身體更壯,臉上的橫肉更明顯。笑著問:“跟著廖副將軍本事學得如何?”
高大剛聽李氏說了,福好和高二跟著姜先生進步很大,心里羨慕,這樣下去,不出兩年,他就不是高二的對手。
高二晃著滿頭金針,在石階上叫喚:“大哥??爝M來。讓福好給你扎扎。扎時會疼,然后挺舒服?!?p> 高氏和李氏捂嘴笑著去了正院。
姜先生聽說他回來了,從屋里出來。高大上前給姜先生行個禮,急切道:“姜先生。廖副將軍讓我回來捎話給你。讓你留心些崔候爺家,他家修的長生臺,象個古怪的祭臺。而且他身邊匯聚的異士越來越多,不知他要做什么?!?p> 姜子園遠望一下長勝工地院那邊。圍墻外,高高地能看見工地上已經(jīng)聳立起幾幢大型建筑。
他走出院子,到后門外的草坪上注視著對面。
春暉苑和秋水苑往南,是崔候爺?shù)恼骸覙?,占地有三個秋水苑大。往東間隔一片大花園和山墻,是聽風閣和長生臺。
他沒進崔家看過,這些都是聽高氏說的。
福好他們跟著出來,希平和高二頭滿身金針沒有拔下來,陽光照著金光燦爛地十分耀眼。
“二崔來了?!备叨嗍瘶蚰抢?,小聲說道。
姜子圓看了看青石橋那邊,道:“高大跟我先進屋里?!?p> 石橋上,崔鵬飛和崔棟軒慢悠悠地從對面踱過來。他倆,一個著白,一個著黑,若非頭上的銀冠飾,和隨風輕飄的錦衣,會以為他們兩個是少年道士。
他們遠遠地望著希平和高二,快一年不見,十三歲的希平個子高一頭,滿臉沉肅,一身白色武服,圓髻下束著條青色暗紋鍛帶,耳鬒側發(fā)直垂,顯得神采英拔。那高二長大許多,白凈的猴臉沉穩(wěn)了不少。
“鵬飛,棟軒?!?p> “希平?!?p> 崔鵬飛看希平和高二晃動著滿頭金針,不由哈哈笑,“這是福好的手藝吧?”
福好咧嘴一笑,陽光下顯得十分淘氣。
棟軒看著福好,長高了半頭,言行間精健穩(wěn)當,飽滿的額頭下一雙龍目星輝閃爍,紅紅的小嘴如花綻放,用仙童形容她太過飄渺,用如花似玉形容她太過脆弱,只覺她一顰一笑間,都很有份的感覺。目光落在她右手腕上的玄青珠上,澄瀅的珠子隱隱流動著兩股氣流,心中一驚,她的水火訣竟然進階入門了。
與她對視,棟軒心中一動,那種熟悉的感覺,又悄然升起。
“你們家修這么大這么高了?你那秋水苑應該通水景了吧?”希平指著長勝院工地問鵬飛。
“我們快有一年不見了嘛。當然有許多變化。西面的軍防,你看過了吧?看著更為氣派。”崔鵬飛臉上閃爍著驕傲?,F(xiàn)在溜馬鎮(zhèn)和新興起的石牛鎮(zhèn),沒有人不贊揚他爹。
希平點點頭。他已經(jīng)看過西邊的軍防,城墻比原來加高許多,而且修了幾處高堡,看著很有氣勢。他爹都說這些軍防可以擋一萬精兵。
“鵬飛,我有話問你。”
希平拉著鵬飛走到一邊角下,一陣悄言,沒一會兩人激烈地爭執(zhí)起來。
崔鵬飛顧不得在眾人前,生氣地道:“我對你這兄弟還要怎么樣?一有機會,就把張把總給你送上山砍了。我?guī)煾道么耸孪蚋:糜懷矣植恢溃≡儆心俏喊芽?,我和師傅都拿他無法的!你總不能讓我做出把我爹氣死的事吧?”
崔棟軒上前勸道:“不要為這個吵了?!?p> 福好和高二也走過,拉著希平,怕他倆個說激動了打起來。
崔棟軒站在鵬飛和希平之間,他比他們略矮一點,但顯得十分冷峻:“都是好兄弟,別為個侍衛(wèi)翻臉?!?p> 崔棟軒看眼鵬飛,向希平拱手道:“你要諒解我堂兄。這畢竟涉及他爹。我們先走了。改日去三秀山上我的小宅一敘?!?p> 崔鵬飛氣鼓鼓地轉身走了,崔棟軒連忙追上去。
“你和他說什么了?”福好問。
希平看他們過了橋,去了對面,拉著福好進了院子,高二關上后門。才笑道:“我問他長生臺是怎么回事。他說不知道。我讓他幫忙干掉魏把總。他說他很討厭汪眉媚,可是不想做惹他爹生氣的事。我說他不夠朋友,他就生氣了?!?p> 福好翻個白眼,撇下嘴道:“是我,我也會生氣?!?p> 這時她才知道,那張把總是崔鵬飛讓他師傅弄上山給他們砍的。想不到鬼古子以此向她討血。這樣的話,血她可以給,但魏把總的命,她更加堅定地要要。
回到福景院,福好幫他二人身上的金針拔下來收起。姜子圓對高大說:“你先回去給廖副將軍說,我會當心的?!?p> 高大臨時被廖副將軍派出來的,傳了信,就得回去,摸摸福好的頭,又叮囑高二在家要聽話,去正院給母親打個招呼,就回溜馬鎮(zhèn)了。
“先生,我們要不要夜探崔府?”希平托著腮,深沉地問。
姜子圓搖搖頭,他不會讓孩子們去冒險。問了下剛才他們和二崔見面的情況,福好說二崔被希平給氣走了。姜子圓笑笑,繼續(xù)舂藥。
希平不放心,想著崔候爺要福好血的事,覺得怪怪地,纏著先生問:“你真不知他們?yōu)槭裁匆:玫难???p> 姜子圓皺皺眉,這事說不清。有很多種可能,他現(xiàn)在不知崔候爺要救的孩子的情況,因此無法判斷是哪種用法。便道:“你幾個該去練練拳腳,然后泡藥澡了吧?”
“是?!比⒆幽闷鸶髯缘募一?,去了練武場。
姜子圓在制藥房里,眉頭擰成幾道深深的溝壑。他和廖志言說了鬼古子要福好血的事,廖副將軍都說這事怪異得很,一定要當心。他怕崔候爺打的主意,恐怕不只要點血這么簡單。
目前夜探崔府并不適宜。鬼古子頗為忌諱他,應該還不會很快就做出什么大事。
只是有一點,他想不明白,崔候爺若急著救人,福好下山都有幾日了,怎么鬼古子也沒來催討福好的血。莫非,那被救的人還沒到石牛鎮(zhèn)?若是那樣,希望崔候爺要救的人晚一個月來。只要再給他半個月,給林至安的治療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