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晃十七年過去了,馬天行再也沒有喝過這種小瓶裝的紅星二鍋頭,他沒有想到,當(dāng)他再次喝起這種酒時,竟然是在異國他鄉(xiāng)的高樓不勝寒之處……一陣太平洋夜晚的寒風(fēng)吹來,馬天行打了個冷顫。
第二天一早,馬天行馬上約見Pendora的老總,請求核對這個“Yuan-Hua”的身份,通過一番交涉,他們送來了一張“Yuan-Hua”的頭像,馬天行一看,這不像是他的顏老弟啊,但額頭上的那道“感嘆號”傷疤,又明確無誤的告訴他,這就是他的顏老弟——顏華。
馬天行抑制住內(nèi)心的翻江倒海,要求Pendora公司馬上安排接見顏華,公司的老總顯得很為難,他說這需要請示上面的批準(zhǔn),要走一個流程,還要簽寫一份保密協(xié)議等等,馬天行壓住心中的怒火:那就趕快請示吧,該怎么樣就怎么樣,我只想快點見到我的顏老弟。
馬天行完全沒有想到,他要和一個兄弟見個面,這么簡單的問題為什么要搞得這么復(fù)雜。反過來,這也驗證了他心中的重重疑慮。
馬天行和顏華的見面被安排在Pendora公司地下的一個小會議室里,在兩名看似CIA人員的陪同下,馬天行來到了小會議室。這個小會議室在馬天行看來,更像是一個審訊室,當(dāng)他推開門,第一眼看到顏華的時候,完全驚呆了……
“小馬哥,好久不見……”一聲久違的問候,仿佛穿越了十七年的蟲洞,直抵馬天行的內(nèi)心,他淚泉暗涌,喉嚨哽咽,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淚眼朦朧的看著顏華:天啊,這是我的顏老弟嗎?以前那個陽光、帥氣的老男孩哪里去了?
此時的顏華,坐在一架小型山地車似的智能輪椅里,左手和右腳都裝上了義肢,臉上布滿了嚴(yán)重凍傷后遺留的瘢痕,一邊臉高一邊臉低,脖子上佩戴著一條石墨烯人工喉圈,額頭上的“感嘆號”傷疤依然青晰可見……此時,他正歪著頭,傻乎乎的看著馬天行……馬天行一愣,不由的聯(lián)想起一個人……
“是不是我這付模樣讓你想了霍金?”顏華居然開起了玩笑。
……
“其實……你比霍金帥多了。”馬天行看顏華如此開朗,心情也平緩了許多。
“很多第一次見我的人,都覺得我像霍金,他們完全搞錯了,我不僅比他帥,我還能講話,而且‘身手不凡’?!鳖伻A說著用右腳的義肢輕輕的踢了一下馬天行,又伸起左手的義肢熟練的做了一個“OK”的手勢。
“放心吧!小馬哥,我還是我,只是相貌以后跟你有得一比了。不過,你好像也沒老多少,可能因為你以前就很老吧?!币郧澳莻€說話不多的顏華現(xiàn)在變得有點貧嘴了。
“顏老弟,十幾年不見,你形象不但變了,也學(xué)會貧嘴了。那你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馬天行心里其實有著重重的疑團(tuán),雖然來之前,Pendra老總好不容易跟他簡單介紹了有關(guān)顏華成為“植物人”的過程,但他必須要聽到顏華的親口述說……
“怎么回事?如果是我知道的,其實很簡單;我不知道的,可能很復(fù)雜,但我也不清楚?!鳖伻A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失……
“那就先說說你知道的唄!”馬天行好像在鼓勵顏華似的。
“我知道的,概括一下,說起來真的很簡單?!鳖伻A稍微停頓了一下:“那天我和桑巴在成功登頂后下山的路上遇到了暴風(fēng)雪,桑巴不幸遇難,而我也受了傷躲在一個巖縫里,慢慢失去知覺……可以說是在等待死亡的降臨,也可以說是好好的睡一覺……只不過,我沒有想到,當(dāng)我醒來時,這一覺已睡了十七年……”
“你是說,這十七年間,你是完全沒有意識的嗎?”馬天行說道:“所謂植物人,據(jù)我所知,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周圍環(huán)境的?!?p> “怎么說呢,我覺得我是一直有意識的,這從醫(yī)院的腦電圖也可以看得到?!鳖伻A調(diào)整了一下靠姿:“我奇怪的是,我好像一直在做夢,一個長長的夢,只不過醒來的時候,就記不清楚了。”
“這么說,你肯定不是所謂的‘植物人’!”
“肯定不是,所謂的‘植物人’只是他們對外的一種托辭。據(jù)醫(yī)學(xué)專家的診斷,我是屬于‘低層意識’與‘昏迷不醒’之間的一種疊加狀態(tài)。”
“但據(jù)我所知,從這種狀態(tài)中蘇醒過來的患者,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恢復(fù)正常的意識?!?p> “可以這么說,但也有不少的例外,他們常常稱這種‘例外’為‘奇跡’?!鳖伻A模仿了一下馬天行的口吻:“據(jù)我所知,世界上昏迷最久的人,是一位美國女子——達(dá)歐巴拉,她昏迷42年之久才醒過來,人們稱她‘睡美人’。最近的一位是阿拉伯女子阿卜杜拉,她昏迷28年后蘇醒過來,第一時間就喊出了她兒子的名字。”
“這真是一個奇跡!”馬天行感嘆道。
“但是,發(fā)生在我身上的‘奇跡’,也許比她們的‘奇跡’還要神奇一點。這也是CIA對我感興趣的原因之一?!鳖伻A說著看了看窗外面的兩位陪同人員。這時,馬天行才意識到,他和顏華的談話,極有可能是被監(jiān)聽的。
但顏華無所謂似的揮了一下手,繼續(xù)說道:“我醒過來以后,不但很快有了正常的意識,以往的記憶也在慢慢的恢復(fù),一個多月后,就像個正常人一樣了。更奇怪的是,我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突然變得通透起來……”顏華似乎有點激動,他又調(diào)整了一下坐椅的姿勢。
“開始的時候,我還不怎么相信。我就叫他們幫我找來我以前的研究資料,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我以前研究時遇到的疑難問題,現(xiàn)在居然迎刃而解,對研究的走向也有一種茅塞頓開的豁然感。這種感覺,怎么形容呢?用你喜歡的武俠說法,就像突然被什么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p> “所以,他們就把你送到了他們旗下的Pendora公司繼續(xù)做研究?”馬天行也有點激動。
“是的,你說的這個‘做研究’很恰當(dāng),一邊是我做的研究,一邊是他們也在做研究我的研究?!?p> “同時,他們也得把你保持起來,或者說監(jiān)控起來。并且屏蔽你跟外界的聯(lián)系?”馬天行好像在疑問又好像在補充。
“那是必須的,還好,他們對我挺客氣的。”顏華拍了拍左邊的胸大?。骸澳憧?,他們給裝了一個心臟起博器,也給我裝了義肢,還給我配置了這么高級的智能輪椅……不過,這個輪椅也只是個過渡品,我很快就可以站起來了?!鳖伻A說著站了起來一下。
“你應(yīng)該想過辦法聯(lián)系我們吧?”馬天行多少有點埋怨的意思。
“當(dāng)然想過了,你不是來了嗎?你以為你能聽的‘Yuan-Hua’是偶然的?”顏華說得有點神秘。
“原來如此,我說呢……”馬天行恍然大悟似的張了張嘴:“不過,還有那個終極式的疑問:究竟是誰把你救下山的?這個問題到現(xiàn)在還是一點眉目都沒有嗎?”
“這個問題不僅我不知道,CIA也不知道,可能所有人都不會知道。他們已經(jīng)追查了十幾年了,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也許他們該換一種方式了,也許,這就是他們允許你來見我的原因。接下來,他們應(yīng)該會允許我自由,其實是想把我當(dāng)成一塊魚餌,看看有什么大魚來上鉤。”
“他們不會以為我是大魚吧?”馬天行故意裝得有些害怕的樣子。
“你算什么大魚,你最多是我這塊魚餌上的一些配料,為了更好的吸引那條大魚?!鳖伻A不無調(diào)侃的意味。
“那不管怎么說,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太好了!”馬天行難得的像個孩子似的高興起來。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就算他們允許我出去,也極有可能是在他們的監(jiān)控之下的?!鳖伻A提醒道。
“那又如何?我們光明正大的做事,不怕小鬼作怪!我們能在一起做點事情,這才是最重要的!……至少,我們又可以一起喝點小酒了。”一說到酒,馬天行這才想起什么來,趕快從口袋里掏出兩瓶小瓶裝的紅星二鍋頭,把一瓶放到顏華面前。
“你知道,我現(xiàn)在還不能喝酒的。”顏華說著打開瓶蓋,拿起來聞了一下,又依依不舍的放下。
“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能喝酒,但聞一下還是可以的吧?”馬天行也打開瓶蓋,聞了一下。
“我想這個酒能帶我們回到十七年前分別的那個晚上,我們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酒話,我們之間有一個承諾,你應(yīng)該不會忘記吧?”
“你來建學(xué)校,我來當(dāng)校長?”
“現(xiàn)在是兌現(xiàn)這個承諾的時候了!”
“錢你是賺夠了,可我現(xiàn)在這副身板,你覺得還能勝任你的校長嗎?”顏華其實是在試探馬天行。
“為什么不能呢?其實你的思路比以前更通透了……再者,中華武術(shù)也到了改朝換代的關(guān)鍵時候……關(guān)于這個問題我們以后可以再作討論。我的意思是說,武術(shù)是進(jìn)化的,甚至從碳基進(jìn)化到硅基。而你現(xiàn)在這個半機(jī)器人狀態(tài),也許就是個契機(jī)!”馬天行又開始天馬行空了。
“武術(shù)從碳基進(jìn)化到硅基?小馬哥,這么燒腦的創(chuàng)意都給你想到了,老弟佩服!”顏華伸出右手和義肢行了個抱拳禮。
“這么說,你同意了?”馬天行將信將疑。
“老弟我也有同感,只不過沒有小哥你形容得這么精準(zhǔn)!”顏華用義肢舉起酒瓶子:“還是那句老話:小馬哥,只要你建好學(xué)佼,老弟我一定舍命陪君子……”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個人碰了一下瓶子,又聞了一下瓶子……這時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他們在催你了,就這么著吧,接下來就看你的了,就算他們允許我出去,也還是要費一番周折的?!鳖伻A說道。
“這個我明白,是要費點功夫,但問題應(yīng)該不大。”馬天行很有把握的樣子,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哦,對了,你的那筆‘巨款’,我已經(jīng)幫你入股了,現(xiàn)在,你也是個億萬富豪了?!?p> “億萬富豪?”顏華從輪椅上站起來:“這可是我醒來之后,聽到的最美好的消息,剛好可以用來建學(xué)校……我知道你很有錢,但老弟我也要表達(dá)一下心意吧?”
“放心吧,你的錢還是你的錢,我的錢還是你的錢?!瘪R天行天馬行空式的大方。
“小馬哥,你的錢太多了,老弟我可要不起,不過……你倒是可以幫我關(guān)照一下這兩個人……”顏華好像有點猶豫。
“什么人?你說吧,兄弟我一定做到!”
“一個是江水青,如果我沒出事,她應(yīng)該就是你的弟妹了……本來在BJ的時候,就想帶她認(rèn)識你的,但時間都錯過了。還有一個就是邊巴央金,桑巴的閨女,我的干女兒,不知道她們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以水青的才華,應(yīng)該會活得很精彩的……央金太小了我們走的時候,今年也應(yīng)該十七歲了吧!小馬哥,除了我們的學(xué)校,她們兩個就是我這輩子最牽掛的了……”顏華說著唏噓不已。
“你的事情現(xiàn)在還不能跟她們說?”馬天行似乎理解得很到位。
“現(xiàn)在這種環(huán)境,告訴她們只會連累她們,還有,你看我現(xiàn)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好意思見她們嗎?還是等過段時間再說吧!讓她們繼續(xù)以為我已留在神山那里,對她們來說,也許是一種更好的解釋?!?p> “你是說,我只能在暗中關(guān)照她們?”
“是的,她們都是很要強的人,特別是水青,所以你只能暗中關(guān)照她們,而且要做得了無痕跡?!鳖伻A說著……這時,外面的人又在敲門了。
“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后會有期!”小馬哥和顏老弟就這樣聞了聞紅星二鍋頭,結(jié)束了他們相隔十七年后的首次相聚。
看著小馬哥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顏華又沉入了深深的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