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人生是出悲劇,我們要有聲有色地演這出悲劇,不要失掉了悲劇的壯麗和快慰,就算人生是個夢,我們也要有滋有味地做這個夢,不要失掉了夢的情致和樂趣。
據(jù)說這是位西方大師的名人名言,通俗的解釋是人生實乃一場噩夢,大家既然沒得選擇,那可以把姿態(tài)擺得漂亮些。
杜小舟很欣賞這句話,一直當做自己人生的座右銘實踐之,可是最近噩夢做得實在太多,姿態(tài)明顯是擺不出來了。
“因為,因為,因為,”
杜小舟因為了半天也實在編不出個過得去的理由解釋自己的憑空出現(xiàn),簡單來說就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復雜來說就是從天而降的那個叫楚郁的家伙調(diào)戲師父大人,然后被師父大人痛揍,然后各種術(shù)法亂飛,然后她不幸中招。
不知道師父大人有沒有刪除記憶這項技能?
看皇帝陛下如此怒氣的模樣,肯定是氣她打擾了自己跟“菁兒”談心嘛!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女不僅是位美女還是一位病弱且堪憐,含情且脈脈的美人,接下來干柴烈火怕就要開始好好燃燒了。
杜小舟心里的滋味仿佛是炒糊了的醋溜白菜,十分難言。
劉宋整瑕以待看著杜小舟,那架勢就是你編啊,我看你怎么編!
陳菁明顯是被忽然出現(xiàn)的杜小舟弄得有點愣,看到皇帝沒有反應(yīng)自己更不敢自作主張,一時間氣氛變得尷尬非常。
忽然,時間靜止。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杜小舟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一切仿佛都未發(fā)生,只有師父大人略顯凌亂的發(fā)絲表明了他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戰(zhàn)斗。
“放心,我已經(jīng)把他們的記憶都刪掉了。”
師父大人的新技能明顯已經(jīng)到了逆天的地步,杜小舟十分忽然想到了什么,跳腳道:“師父,你刪沒刪過我的記憶?”
韓言溪被杜小舟問的一愣:“怎么可能,你以為這東西很好玩,可以隨便使?”
“可是,感覺怪怪的?!?p> 杜小舟摸摸腦袋,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對勁。
“行了!別管刪不刪除記憶的事情,楚郁可不是好對付的,你要萬事小心。關(guān)于刺客的事件,我會幫你料理好的?!?p> 韓言溪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順手從衣袖里拿出一個綠色的小瓶遞給杜小舟:“這是玉續(xù)膏,每天在傷口上涂一次就行?!?p> 杜小舟接過小瓶,打開塞子,感覺有種奇怪的味道,滿臉嫌棄地說:“什么玩意兒?。俊?p> 韓言溪在心里默默地撓墻:天下第一療傷圣藥,被你嫌棄成什么玩意兒!
杜小舟沒想到師父給她的味道怪怪的東西竟然如此的好用,加上太醫(yī)的悉心調(diào)理,胳膊上的傷好的很快,而且一點疤痕都沒有留下。
等到杜小舟拆了胳膊上的繃帶重新當值時,才知道朝中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刺客事件引得皇帝震怒,動用明暗勢力追查下來卻發(fā)現(xiàn),刺客是不是迷樓中人尚未確定,卻被查出跟夏閣老家的一個管事有一些不遠不近的親戚關(guān)系,這形勢就變得極其微妙起來。
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動作。
當年的恩怨尚且不提,如今夏氏一黨把持朝政,兩京一十三省無處不見夏氏黨羽,封疆大吏入京不先見拜見皇帝反而先入夏府,更別提依附夏氏父子的黨羽們是如何橫行鄉(xiāng)里,魚肉百姓。
天下有識之士無不翹首以盼夏氏倒臺的那一天。
杜小舟收拾完桌上的文卷,卻見到劉宋緊鎖眉頭,拇指有節(jié)奏的敲擊著桌子,這是他思考難題時的習慣。
“小舟啊,剛剛戶部報上來的數(shù)字,今年賬目上已經(jīng)花超了多少?”
天下人皆以為做皇帝是一件一等一的美事,在流行市井的話本小說里,總是愛以皇帝做主角與青樓名妓,大家閨秀,小家碧玉上演各種愛恨糾纏。
作為皇帝的親侍女官,杜小舟要公平的說一句,皇帝若是有那個功夫,肯定要抽空多睡會兒。
光是杜小舟每日要經(jīng)手的文卷就已經(jīng)是個挺嚇人的多,一天的大半時光都要耗在這上面了。
更何況,創(chuàng)業(yè)容易守業(yè)難?。?p> 杜小舟若非做這個女官,也不會發(fā)現(xiàn)這個看起來花團錦簇盛世安康的國家骨子里已經(jīng)爛到了這種程度。
國庫沒銀子,皇帝更沒銀子,百姓手里就更不用說了。
要修大堤治理水患,要撥軍需加強武備,要建學堂為國育才,每一件都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可惜就是沒有銀子。
“三百一十八萬倆?!?p> 杜小舟躊躇了一下,回答道。
“這才過了多久,就花超了這么多?”
劉宋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誰說皇帝富有四海,他明明就是天底下最窮的人。
杜小舟不由得想起了師父那滿室的珍寶,心里盤算著實在不行偷幾件來賣賣?
可那也不是長久之法。
“你覺得,鄒仁那個法子如何?”
劉宋順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口溫茶。
“這,還是要深思陛下。鄒大人的法子不過是把前朝陳嵩的鹽鐵十策略變了變,可以說是殺雞取卵,貽害不窮。史家評價,前朝之亡,便是亡于這鹽鐵十策?!?p> 杜小舟知道此言已經(jīng)算得上是誅心之論,可是她卻不得不說。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天子,天擇之主,享天下百姓之供養(yǎng)方得有章服華衣,住宇殿高閣,豈能不愛之?”
劉宋望著窗外明月初升,陷入了一種對于往事的溫暖回憶。
杜小舟當然知道此言出自何人之口,傲然如青松一生正直無私的老人背著那樣的污名離世,九泉之下靈魂也難安眠吧。
可惜,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還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啊。”
劉宋轉(zhuǎn)身又拿起桌上的玉管小筆繼續(xù)批閱奏章。
杜小舟心里自然明白,東南邊境其實很不太平,跟倭國早晚有場大仗,能支持局面的也唯有一人,現(xiàn)任的浙直總督,夏閣老的得意門生,胡離的父親胡時直。
為今之計,真的只有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