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關南面一馬平川,只有幾條并不激淌的河流,與虎口北面的情況相似。
自從虎嘯軍占領了潛龍關后,每年都會派兵入寇堰州,劫掠附近村鎮(zhèn),主要搶糧搶錢,與永盛軍、血狼軍在暉州所做之事并無兩樣。
這也是當時天下的大局,每一個節(jié)治使都在打“鄰居”的主意,同時又在提防著“鄰居”,大家都想占便宜,都不想被別人占便宜。
與暉州在西北地區(qū)成為附近各州的重點劫掠對象一樣。堰州因為地處中部地區(qū)西北,屬于中部地區(qū)最貧瘠,最窮困的州,經常遭到鄰近各州的侵略,需用大部分兵力集中應付中部各州的威脅,無暇應付來自暉州的威脅。
在戰(zhàn)亂的世界里,唯一不變的就是行走天下的商人。不管哪個節(jié)治使,都不敢得罪商人,特別是大商會支持的商人,除了征收關稅之外,還得盡力保護商人。原因只有一個:擁有充足資源的州太少,不是缺糧,就是缺鐵,或者卻鹽,總需要從其他地方引進這些重要物資。沒有商人,貨物就無法流通,節(jié)治使就得不到所需要的戰(zhàn)爭資源。
作為西北與中部地區(qū)商道的重要關卡,每日從潛龍關經過的商隊,少的時候有十多支,多的時候上百支。朱仕琿也不敢在商隊的身上打小算盤,最多只能抽取關稅,容忍駐守部隊收點額外關稅。如果他敢得罪商人的話,要不了兩年,朱家就將徹底完蛋。
所有南下的商隊都會在潛龍關以南,也就是堰州西北過夜,天亮后再繼續(xù)南行。
大部分商隊都會選擇在河邊的平地上扎營。因為數十年,數百年來,行走在這條商路上的隊伍都沒有中斷過,所以在不算太廣袤的平原上,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大大小小數十個商隊的營盤。
如果沒有戰(zhàn)亂,這里會發(fā)展成為集鎮(zhèn),甚至是一座龐大的城市??墒?,戰(zhàn)亂導致所有平民百姓都不敢在此定居。從而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潛龍關以南,只有商隊的營地,沒有集鎮(zhèn)!
從伏牛山東南發(fā)源的清河,水量并不大,水流也不湍急,比那些發(fā)源于崤嶺南部的河流要緩和得多,河道兩側也要平坦得多,很多商隊都喜歡在清河兩岸扎營。
秋收剛過,冬季即將到來,現在大部分商隊都是北上,將糧食、牲畜、布匹等西北地區(qū)緊缺的物資販賣過去。到了開春之后,商隊才會集中南下,將產自西北的羊毛、馬匹、獸皮等貨物販運到中部地區(qū)。
大部分北上的商隊都會選擇在潛龍關以北扎營,這樣就能保證在兩日之內到達崮梁。只有南下的商隊選擇在潛龍關以南扎營。
這天晚上,清河兩岸只有兩支商隊,位于北岸的就是羅家的提親隊伍,南岸的是一支約有兩百輛大車,近三百人的龐大商隊。
“那支商隊是從施縣出發(fā)的,沒去崮梁。”水辛逸壓低了聲音,“前兩天才到的施縣,當時只有幾十人,車輛也沒有這么多?!?p> “很不正常,是不是?”李洪濤也壓低了聲音。
水辛逸點了點頭?!巴?,這個時節(jié)南下的商隊規(guī)模都很小,不會超過一百人。主要是西北的羊毛、獸皮、戰(zhàn)馬都要到春天之后才會出欄,現在剛入冬,商人根本就買不到什么值錢的貨物,來回跑一趟的話,還不如在崮梁,或者其他州呆到開春才南下?!?p>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澳憧茨切┸囕v上的貨物,都是草料,糧食?!?p> 水辛逸笑著點了點頭?!耙?,我們現在就過去放把火?”
“不急,等下按照計劃行動?!崩詈闈仡^朝爬在后面十多米外的方藍等人看了眼,又對水辛逸說道,“讓方藍帶兩個人過去,等下讓他們趁亂動手,我們揀便宜就行了?!?p> 水辛逸立即朝方藍比劃了幾個手勢,方藍帶著兩名隊員朝著河道上游方向爬了過去。
兩座營地里都點了幾堆篝火,上半夜還有人在營地里活動,到了下半夜,大部分人都鉆進了帳篷。
“出來了。”
不用水辛逸提醒,李洪濤都看到了河對面營地里晃動的黑影。全是穿著黑色夜行服,拿著鋼刀、短矛、短弓的人。
“這也太大膽了一點吧?”李洪濤嘀咕了一句,“難道他們認為北岸的人沒有任何提防?”
“看吧,這邊也察覺到了?!?p> 果然,河岸邊上傳出了幾聲水鳥的鳴叫聲,很有規(guī)律。不多時,北岸營地里就熱鬧了起來,數十個拿著武器的“車夫”從帳篷里鉆了出來。
“保護世子……”
李洪濤聽得很清楚,他發(fā)現,水辛逸根本就沒有聽清楚營地里那些人的喊話聲。
“連衣服都沒有脫,擺明了知道南面那伙來者不善?!彼烈堇湫α艘幌?,“現在,雙方撕破臉皮了,他們在喊什么?”
“保護世子之類的?!?p> 水辛逸微微皺了下眉毛。“你能聽見?”
“很清楚,看到那伙人了嗎?中間那個應該就是羅瑞豐?!?p> 水辛逸朝營地里看去,果然有十多個人正護著一人朝北面跑去?!安粚Γ∵@不是擺明了告訴敵人目標在哪嗎?南面那伙人明顯準備充分,不可能沒有考慮到羅家的人會逃回潛龍關。現在羅家的人連北面是個什么情況都不清楚,貿然向北逃跑,這不是送死嗎?”
“那你覺得他們該怎么逃?”
“順流而下,朝我們這邊來?!彼烈堇湫α艘幌?。
李洪濤也冷笑了起來。在選擇埋伏地點的時候,兩人都認為羅家的人在遭到突然襲擊之后,羅瑞豐會順流而下,朝其他方向逃跑的可能性并不大。
不多時,南面營地里的那伙人在弓箭手的掩護下,迅速淌過了清河,殺入了北面的營地里。頓時,北面營地里火光大起,殺聲連天,不斷有人被砍翻,被刺中,被射死。
正在向北逃跑的那伙人成為了襲擊者追逐的重點,第一批淌過清河的“騎兵”就是朝那伙人追去的,速度非??欤€不斷有人在喊叫著,讓更多的襲擊者朝北面追去。
“出來了,看那幾個騎馬的!”
混亂中,五騎已經沖出了營地,沿著河道,向東南方向逃跑。
“看你的了!”李洪濤拔出了鋼刀。
水辛逸的動作更快,那伙人剛沖出營地,他就一次取出了三支箭矢,一支搭在了短弓上,另外兩支別在了手腕上。當他蹲起來的時候,那五人距離他不到一百米。
“嗖——嗖——嗖——”
連射三箭,箭無虛發(fā),跑在最前面的三人立即翻身落馬。
剩下兩騎并未減速,大概他們把水辛逸與李洪濤當作了南面的那伙襲擊者。此時,羅家營地已經被徹底攻占,他們要是停下來,肯定完蛋。
“留個活的!”李洪濤也爬了起來。
水辛逸再次抽出了兩支箭矢,此時剩下兩人距他不到三十米了。第四箭射中了前面那人的右腿,那人翻身落馬時,第五箭直接射穿了最后那人的腦袋。按照水辛逸的判斷,被圍在中間的才是羅瑞豐。
李洪濤拉起了系在脖子上的面罩,提著刀走到了那人的旁邊。
“你……你……”躺在地上的是個年輕人,年紀約莫在二十歲左右,與朱孝蕊提供的“情報”吻合。
李洪濤一腳踩在了那人大腿的傷口上,從兜里掏出了一張紙。
“啊……”傷口上的劇痛使那人慘叫了起來。
“羅瑞豐?”
“是……不……不,我不是羅瑞豐,不……世子向北面逃了。”
李洪濤冷笑了起來,他不是羅瑞豐,那就是羅瑞豐的心腹手下,有心腹會主動出賣自己的主子嗎?顯然,這人在撒謊。
“動作快點!”水辛逸提著短弓跑了過來。
“發(fā)信號吧?!崩詈闈贿呎f著,一邊對照了一下紙上那幅畫像與地上那人的相貌。
朱孝蕊畫得并不好,只標出了幾個明顯的相貌特征,比如酒糟鼻,左眼眼簾下的一顆黑痣,三角眼,還有兩條蠶豆般的眉毛。
說白了,這樣的相貌是個人就能一眼認出來。
水辛逸取出了一只裹著油布的箭矢,點燃之后,射向了空中,這是給方藍的信號。
“羅瑞豐,你別怪我,我只是奉命行事。既然你敢來到堰州地界,就不能讓你活著離開!”
“英雄……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p> 李洪濤舉起了鋼刀。
“英雄,送我回南豐,我保證給你很多錢,很多銀子,很多黃金,還有很多女人,你要多少就有多少?!?p> “我要你老媽!”李洪濤沒有想到,這個羅家世子竟然毫無骨氣。
“行,你要我老媽也行,只要你不殺我,什么都行,我把我妹子也送給你……”
“操!”李洪濤一下就努了,手中的鋼刀立即劈下。
“小心——”
“嗖——”
李洪濤只感到被什么東西給撞開了,鋼刀沒有刺入羅瑞豐的胸膛,剁在了他的下體上。等李洪濤回過頭來的時候,水辛逸已經倒在了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