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營正式建軍，是朱仕琿四十二年節(jié)治使生涯中最重大的事件之一。
因為節(jié)治使是以家族為統(tǒng)治基礎，所以每任節(jié)治使的軍事編制都不一樣。比如，在朱建業(yè)時代，虎嘯軍就有八個主營，現(xiàn)在只有六個主營。
早在朱孝信誕生的那一天，設立少營的事情就確定了下來，這是節(jié)治使家族的規(guī)矩，每一個嫡系子嗣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營。
在別的州，或者朱仕琿還有兄弟的話，并不存在在少營建軍這樣的事情。一般情況下，節(jié)治使嫡系子嗣成年之前，歸其統(tǒng)轄的營會由某個叔父代為指揮，直到成年，并且建立了戰(zhàn)功，獲得了家族承認之后，再正式接管。
因為朱仕琿的兄弟要么完蛋了，要么下落不明，所以在朱孝信成年之前，并未正式設立少營，為保證虎嘯軍的戰(zhàn)斗力，其他五個主營都是五隊編制，不是一般的四隊編制。正是如此，即使正式設立少營之后，每個營維持了五隊編制，朱仕琿并沒有裁編，以免激化幾個兒子之間的矛盾。
作為少營甲隊典軍尉，李洪濤帶著另外五個參軍尉，七個“文書”參加了少營的建軍典禮。與朱孝信說的一樣，接受“檢閱”的只有隨少營司部駐扎在崮梁的戊隊，以及其他隊的軍官。當時少營真正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戊隊，甲隊裝備不全，另外三隊連官兵都不足一百人，帶出來也是丟朱孝信的面子。
檢閱只是象征性的，李洪濤等五位典軍尉，還有二十五位參軍尉都在這一天獲得了朱仕琿親自“頒發(fā)”的“軍職”，也就是一份蓋有節(jié)治府的印章，證明其身份的公文而已。另外，五位典軍尉都領到了由節(jié)治使“頒發(fā)”的一柄象征著軍權(quán)的佩劍。
佩劍只賦予了典軍尉在大隊內(nèi)的權(quán)限，也就是整頓軍紀，訓練官兵，發(fā)放糧餉與軍餉，招募官兵的權(quán)力，沒有調(diào)遣軍隊的權(quán)力。任何一支什隊規(guī)模以上級別的隊伍要離開駐防地區(qū)，都得由節(jié)治使批準。
“閱兵”之后，朱仕琿親自主辦了少營成軍的宴會。
參加宴會的除了少營的統(tǒng)帥與軍官之外，還有另外各營的統(tǒng)帥與典軍尉，節(jié)治府的文臣武將，崮梁的一些知名人士。
宴會就設節(jié)治府內(nèi)，有幾百人參加，規(guī)模著實不小。
宴會中途，李洪濤被叫到了朱仕琿的書房。他正式領到了率甲隊前往北虎口關駐防的命令，認識了之前負責方位北虎口關的那位左營的典軍尉。當著朱仕琿的面，兩人確定了交接駐防權(quán)限的事情。
離開書房的時候，李洪濤看到，楊佩德與朱仕琿的幾個兒子進了書房。
雖然很是好奇，很想知道朱仕琿與楊佩德他們到底商量什么事情，但是李洪濤不敢停下腳步，跟隨親兵朝前院而去。
書房內(nèi)，朱仕琿與五個兒子，軍師楊佩德商量的正是攻伐堰州的事情。
“羅世雄送來了書信，奔豕軍將在開春后攻打堰州?！睏钆宓伦隽饲闆r見解，“羅瑞豐至今都下落不明，十有八九完蛋了。除了聯(lián)絡我們之外，羅世雄還聯(lián)絡了建州、肅州、黔州與賀州。除建州丁家沒有表態(tài)之外，其他三州都將出兵協(xié)同奔豕軍攻打堰州?！?p> “羅世雄有這么大的號召力？”朱孝禮驚訝的問了一句。
“這不是號召力的問題，是大家都知道開春后攻打堰州有好處?！敝焓爽q冷笑了一下，“羅世雄為了讓我們出兵，沒有要回送來的聘禮。其他三州答應出兵，也肯定收了羅世雄的好處，不然不會這么積極?！?p> “那建州為何……”朱孝智皺起了眉毛。
“建州與邢州一直同盟對付我們，這次羅瑞豐之事，邢州也有份。項文龍不是笨蛋。如果堰州曲家完蛋，下一個就輪到他項家了?！睏钆宓驴戳吮娙艘谎?，“項文龍連續(xù)派了三位使節(jié)前往建州、賀州與黔州，希望這三州不要出兵攻打堰州，只是項文龍能夠拿出的本錢并不多，能夠穩(wěn)住的也就只有建州?！?p> “前幾日，項文龍還派人過來，希望與我們重修舊好?！敝焓爽q長出了口氣，“擺明了，項文龍不想看著曲家完蛋，才會拼了命的幫曲家。只不過，我們與邢州世代不和，根本……”
“父親……”朱孝信站了出來，“父親也想滅了堰州嗎？”
朱仕琿微微皺了下眉毛，說道：“孝信，你有何高見？”
“孩兒認為，絕不能讓羅世雄滅了堰州曲家，更不能讓羅世雄吞并堰州！”
朱仕琿與楊佩德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
“五世子，你的意思是……”楊佩德主動問了出來。
“羅世雄野心不小，這次打著為子復仇的旗號出兵攻伐堰州，曲家被滅之后，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邢州。要攻打邢州，必須從我們這里經(jīng)過。到時候羅世雄必然提出讓我們?yōu)楸减管娞峁I地，準許奔豕軍在暉州駐扎的要求。錢糧這些還不算什么，問題是，如果讓奔豕軍入境的話，恐怕羅世雄的意圖就不是去滅項家?！?p> 朱仕琿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朱孝信繼續(xù)說下去。
“反過來看，就算羅世雄滅了項家，他有什么好處？難道為了替兒子報仇，就可以讓上萬將士犧牲嗎？羅世雄絕不是這樣的人。到時候項家完蛋，瓜分邢州的是鄰近的幾州，與他沒有任何關系。就算他霸占了邢州，中間還隔著暉州，他也守不住?！敝煨⑿盼⑽⑦t疑了一下，又說道，“如果我是羅世雄的話，就應該先趁機拿下暉州，將暉堰葛三州連成一片，然后再以暉州為跳板攻打邢州，乃至是掃蕩整個西北地區(qū)?！?p> 楊佩德不住的點頭，朱孝信分析的非常到位。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羅世雄滅了堰州，更不能讓羅世雄霸占堰州?！敝煨⑿虐欀碱^，“‘唇亡齒寒’，我們與羅家同盟的基礎是有堰州曲家這個共同的敵人，當共同的敵人不存在了，我們與羅家就不是盟友，而是敵人?！?p> 朱仕琿朝楊佩德看了一眼。
“五世子所言有理?！睏钆宓麻L吸了口氣，“從眼前的形勢來看，羅世雄最多出兵一萬攻打堰州，我們最多派遣左營掃蕩堰州北部的縣鎮(zhèn)，以劫掠錢糧為主要目的，并非協(xié)助羅世雄攻打堰州。其他各州，特別是黔州與賀州那邊都應該清楚這層厲害關系，他們最多趁火打劫，不會真正出力，羅世雄想要在此時滅了堰州，恐怕還辦不到?！?p> “我們應該關心的還有邢州與建州的態(tài)度?！敝焓爽q走了過來，“項文龍不會善罷甘休，開春之后，血狼軍很有可能再次入寇，就算我們守住了大渡口，至少有三個營被牽制在西部防線。建州那邊的態(tài)度還不明了，只是眼前看來，建州不會急于動兵，隨著局勢變化，不能保證丁家不到堰州去趁火打劫，也不能保證丁家不派軍入寇，牽制我們更多的兵力。如果再考慮到甘州那邊的動靜的話，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p> “父親調(diào)整虎嘯軍部署，就是為了應付外敵？”朱孝仁這時候才開口。
朱仕琿嘆了口氣。“虎嘯軍現(xiàn)在是個什么狀態(tài)，你們都應該有數(shù)。名義上，十營建制，六主營與兩備營都各有五個隊，可實際上八個營最多只有五千官兵，且大部分都是新招募的士兵，幾乎沒有任何戰(zhàn)斗力。在此情況下，我們能夠確保暉州不遭侵擾，再派遣左營前往堰州作戰(zhàn)，這已經(jīng)是虎嘯軍的極限了?！?p> “如果這樣的話，我們?yōu)楹尾蛔鞅谏嫌^？”朱孝義問了出來。
朱仕琿苦笑著搖了搖頭，朱孝義提的這個問題確實沒有一點水平。
“二世子此言雖有一定道理，只是眼前局勢，如果我們無所表示的話……”楊佩德的話只說到了一半，其實另外一半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確了。
“那又怎么樣？難不成，羅世雄不管堰州，直接來攻打暉州？他要有這個膽，不說別的，左營就能讓他在潛龍關碰破腦袋！”
“孝義，你覺得這樣對我們有好處嗎？”
朱孝義遲疑了一下，閉上了嘴。
“現(xiàn)在強敵環(huán)視，羅家是我們唯一的奧援，如果失去了羅家的支持，恐怕明年，最遲后年，鄰近各州都將發(fā)兵攻打我們！”朱仕琿又嘆了口氣，“此事，你們心中有數(shù)就行。就這樣吧，都去參加宴會，孝信留下來，為父還要跟你談少營的事情。”
眾人告辭之后，朱孝信去關上了書房的門，他猜道父親要跟他說的不僅僅是少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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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朱孝信坐下后，朱仕琿才拿來了一封信件。
“這是項文龍派人送來的?！敝焓爽q沒有急著把信件交給兒子?！靶⑿牛瑸楦赶胫?，你對我們與項家的關系怎么看？”
朱孝信微微皺了下眉毛，說道：“父親的意思是……”
“你也成年了，按照禮制，兩三年內(nèi)就應成婚。項文龍的大女兒今年十四歲，兩年后滿十六，也到了成婚的年紀……”
“父親，你是說……”朱孝信有點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睛。“項文龍準備與我們聯(lián)姻？”
朱仕琿微微點了點頭。“這是項文龍?zhí)岢鲋祉梼杉衣?lián)盟的基礎條件，他將大女兒項恭慧許配于你，然后……”
“這……”朱孝信遲疑了一下，“項文龍肯了結(jié)殺弟之仇嗎？是孩兒殺了項文彪，如果這樣做，項文龍怎么服眾？”
“怎么服眾，那是他的事。重點是，你怎么看待這件事？”
“父親……”朱孝信只遲疑了一下，說道，“孩兒認為，如果項文龍肯盡棄前嫌的話，這對我們來說絕對是件好事?！?p> 朱仕琿露出了笑容，朱孝信在此時表現(xiàn)出來的大局觀就遠超過了他的四個兄長。
收到項文龍送來的信函后，朱仕琿先是不相信，接著意識到，項文龍是項家這幾代中少有的雄才，一個真正的霸主是絕不會把個人感情放在霸業(yè)之上。再說了，項文龍的五弟項文彪原本就與他不和，他有什么必要為了一個不太聽話的弟弟與朱家糾纏不清？朱仕琿也知道，項文龍在這個時候提出聯(lián)姻，不僅僅是為了化解兩家的矛盾，是要為項家獲得喘息的機會。
“只是孩兒認為，這種聯(lián)姻并不足以解決我們與項家之間的恩怨，最多只能在短期內(nèi)使我們兩家不再直接對抗?！?p> “孝信，你還有什么想法，盡可說出來。”
朱孝信思考了一陣，說道：“答應與項家聯(lián)姻，至少在這幾年之內(nèi)，我們不用擔心西部的威脅，只需要應付南北兩邊的威脅，暉州獲得了難得的喘息機會。如果項文龍能夠‘說服’丁家的話，我們連永盛軍的威脅都不用考慮了。這也有壞的一面，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們與項家聯(lián)姻將直接破壞與羅家的同盟關系，至少短期內(nèi)，羅世雄會很不爽?！?p> 朱仕琿微微點了點頭，朱孝信的分析很到位，措詞也很準確。
“反過來看，項家得到的好處比我們多得多?！敝煨⑿爬湫α似饋恚绊椉乙残枰蒺B(yǎng)，需要時間讓血狼軍恢復元氣，項文龍需要鞏固自己的地位。不管是我們，還是項文龍，要想稱霸，必先掃蕩西北其他十州，成為西北霸主，才有實力向其他方向擴張。相對而言，我們的位置并不好，與項家結(jié)盟之后，只能向北發(fā)展。項家則可北上與西進，把我們堵在了角落里。如果孩兒的分析沒有錯的話，項文龍?zhí)岢雎?lián)姻的真正目的是要抽出身來，迅速掃蕩西北地區(qū)，最后才來對付我們?！?p> 朱仕琿又點了點頭，這也正是他所顧慮的?！澳敲?，你認為我們該如何處理呢？”
朱孝信來回走了幾圈，最后在父親面前停下了腳步。“孩兒認為，眼前只能拖。穩(wěn)住項文龍，等到開春打完了堰州之后，再看情況，決定是否跟項文龍聯(lián)姻?！?p> 朱仕琿嘆了口氣，此時朱孝信的經(jīng)驗問題就暴露了出來。
“拖字決”沒有錯，問題是，怎么拖？要穩(wěn)住項文龍，總得派人去肅原城，這必然使兩家的秘密暴露，羅世雄會善罷甘休？暫且不說羅世雄的態(tài)度，只要朱羅兩家秘密聯(lián)盟的事情敗露，西北其他各州會坐視不管？
朱孝信在大方面的策略沒有問題，落實到細節(jié)上就有問題了，這就是他經(jīng)驗不足的具體表現(xiàn)。
“父親，孩兒的分析……”
“為父也正是這么想的，只是細節(jié)方面有待商榷?！敝焓爽q摸了摸下巴，“明日，你一早過來，我們與軍師再商討一下?！?p> 朱孝信立即答應了下來，現(xiàn)在他知道，為什么父親堅決要把少營司部設在崮梁了。
——
因為葛州羅家不準商隊進入堰州，堰州曲家又封鎖了所有前往潛龍關的道路，所以北上的商人都被堵在了南面。
醉仙樓的生意比比往常清淡了很多，大廳里有一半以上的桌子都空著。
宴席剛結(jié)束，李洪濤就離開了節(jié)治府，讓鄧頤斐帶著其他人去客棧之后，他徑直來到了這里。
黃季比他早半個小時到，點好了酒菜。
“我已經(jīng)在節(jié)治府吃過了?！崩詈闈]有想要喝酒的意思?！白罱牧翰黄届o吧？”
“李大哥怎么知道的？”
李洪濤勉強擠了點笑容出來?！敖裉焱砩仙贍I成立，朱仕琿邀請我們作客，半路把他的五個兒子，還有楊佩德都叫到了書房去。楊佩德與四個世子都在半個多小時后回到了前院，唯獨朱孝信到宴席結(jié)束都沒有出來，這很不正常?！?p> 黃季微微點了點頭?！按_實如此，今幾日，好幾批使節(jié)來到了崮梁，大部分都是葛州那邊來的。另外，朱仕琿也派了幾批使節(jié)出去，有的是去葛州，有的是去別的州。這些都不足為奇。現(xiàn)在羅世雄已經(jīng)陳兵邊界，聽那些冒死趕來的商人說，奔豕軍最遲開春后攻打堰州?，F(xiàn)在羅朱兩家必然在磋商聯(lián)合出兵的事情，需要密切的交換信息。聽說堰州鄰近另外幾州中，只有建州永盛軍沒有太大的動靜，其他三州都在做出兵準備，看樣子，都想趁火打劫，到堰州去撈點油水?！?p> 李洪濤并沒有感到驚訝，只要羅世雄扛住了堰州的主力軍隊，其他各州就有“打秋風”的機會，誰會放過可以撈取好處的機會呢？
“最讓人奇怪的是，前幾日，有人從邢州那邊過來?！?p> “項文龍派來的使節(jié)？”
黃季微微點了點頭?！吧倘搜b扮，可我聽一些從邢州來的商人說，那批人是邢州節(jié)治府的官員，根本不是商人?！?p> 李洪濤摸了摸下巴，低聲問道：“項文龍在這個時候派人來崮梁做什么？”
“派來的是使節(jié)，可項朱兩家世代不和，難道項文龍準備與朱仕琿聯(lián)盟？”
“世代不和？”李洪濤微微皺了下眉毛，接著就冷笑了起來?！澳悄氵€真是說對了。如果項文龍派來的真是使節(jié)的話，他很有可能與朱仕琿盡棄前嫌，甚至有可能與朱仕琿聯(lián)盟?！?p> “可是……”
李洪濤壓了壓手，說道：“你對項文龍這人有多了解？”
黃季搖了搖頭?！安皇呛芏啵皇锹犝f，項文龍乃項家數(shù)代人中最有才能，最有頭腦的一個，算得上是不世出的英才?！?p> “那你認為朱仕琿怎么樣？”
“朱仕琿？”黃季微微皺了下眉毛，“雖然上了年紀，對軍師楊佩德極為倚重，但是人老成精，能在節(jié)治使的位置上坐四十多年，盡握大權(quán)，恐怕就算有時他很糊涂，那也是裝出來的?！?p> 李洪濤立即就笑了起來。
“李大哥，我說得不對嗎？”
“非常正確。項文龍正值壯年，年輕有為。朱仕琿落日黃昏，老奸巨猾。這兩人碰到一起了，那還不你算我，我算你？”李洪濤收住了笑聲，“這么一來，恐怕朱仕琿短期內(nèi)不會對項家伸出的橄欖枝有任何反應，項文龍也不會放棄努力。”
“橄欖枝？什么是橄欖枝？”
“就是表達和平的意思?！?p> 黃季微微點了點頭，好像將這個記了下來一樣。
“今后，你要密切關注虎嘯軍的糧草調(diào)度情況，特別是運送出去的糧草數(shù)量?！崩詈闈龎旱土寺曇?，“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如果虎嘯軍要對堰州用兵，必然要先準備糧草。”
“李大哥的意思是，只要知道糧草什么時候開運，以及運走了多少，就能確定虎嘯軍什么時候出兵，以及出多少兵？”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所以你要密切關注這一點?！?p> “可是，現(xiàn)在就我跟湯郄兩人，恐怕……”
“過幾天，我再派幾人到你店里打工。我還會不定期的派人以出售山貨為名到這邊來。人手多了之后，你可以以收購山貨為名派人把消息送回來?！?p> 黃季立即點頭應承了下來。
“記住，萬事小心為上，千萬別出任何婁子，不然我們吃不了兜著走?！?p> “李大哥放心，我會小心從事的?！?p> 這次，李洪濤讓黃季先走。推辭一番之后，黃季還是留下了飯錢。
虎嘯軍即將出兵攻打堰州之事，讓李洪濤也有點不解。在他看來，只要朱仕琿與楊佩德不是豬頭，就絕不應該幫助羅世雄滅了堰州曲家，那朱仕琿為何還要這么“積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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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百市集的途中，李洪濤一直在考慮眼前的局勢。
早上離開崮梁之前，李洪濤讓湯郄去把湯圓圓叫了出來，想讓湯圓圓幫忙通報朱孝信，找朱孝信問清楚情況。結(jié)果，朱孝信一大早就去了朱仕琿的書房，李洪濤也就不好再麻煩湯圓圓。
李洪濤所掌握的線索還不足以讓他對局勢做出準確的判斷。不說別的，李洪濤就不敢完全肯定永盛軍是否會在春后從臥虎道入寇暉州，這正是他最為關心的問題。
接下了駐守北虎口關的任務后，李洪濤就認識到，甲隊的安危不再由自己決定，而是由永盛軍的行動決定。
每次永盛軍入寇暉州，都是以騎兵為主，步兵為輔。每次出動的兵力都在五百人以上，兩千人以下，其中至少兩百騎兵。步兵的主要任務是在騎兵完成“掃蕩”，退回臥虎道之前守住北虎口關，避免進入暉州的騎兵被虎嘯軍圍剿。
“打秋風”式的劫掠行動就要依靠速度，不能與守軍拼實力。不管是五百，還是兩千，李洪濤都不可能守住北虎口關。永盛軍騎兵的一個沖鋒，外加步兵的幾次強力突擊，甲隊就將灰飛煙滅。
之前，李洪濤還相信，只要堰州的戰(zhàn)火燒起來，永盛軍怎么也應該去堰州逛幾圈，而不是通過狹窄的臥虎道，前來掃蕩本來就很貧窮的暉州?？墒抢詈闈F(xiàn)在卻沒有這么強烈的信心了。
堰州鄰近五州中，唯獨建州偃旗息鼓，沒有任何動靜。如果建州不出兵堰州的話，按照以往的情況，最少也會派兩百騎兵，三百步兵入寇暉州，劫點錢糧回去“補貼家用”。
這讓李洪濤感到很擔心，可他又有點不大相信。
如果邢州項家真想與暉州朱家和好的話，項文龍肯定會設法與丁家達成協(xié)議，讓永盛軍不要入侵暉州。朱仕琿也不是笨蛋，虎嘯軍主力左營去了堰州，暉州防務空虛，如果他答應與項文龍結(jié)盟，必然會提出杜絕邊患的要求，讓項文龍去做丁家的“思想工作”。這樣一來，建州永盛軍很有可能不會入寇暉州。
李洪濤也只能猜測與分析，并無太大的把握。主要就是缺乏“第一手”情報，缺少足夠的消息。
這讓李洪濤感到很郁悶，總不能雙眼一閉，不管死活就去北虎口關吧。
“李大哥是不是在想前往虎口關之事？”
李洪濤一驚，這才發(fā)現(xiàn)其他人都走到了前面去，只有他跟鄧頤斐在最后面。
“是啊，原本認為這次去北虎口關揀了個便宜，可局勢太復雜了，恐怕也沒那么穩(wěn)妥了?！?p> “李大哥的意思是，缺少足夠的情報？”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鄧頤斐這小子確實機靈，分析局勢的能力并不差，值得栽培。
鄧頤斐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獲得情報，只是不知李大哥肯不肯采納?！?p> “什么辦法？”李洪濤立即朝鄧頤斐看了過去。
“我想知道，在李大哥眼里，是一百多兄弟重要，還是一個女人重要？”
李洪濤一愣，立即感到鄧頤斐的話不太對勁。
“昨天晚上李大哥回來之前，湯圓圓與大小姐來過，當時人太多，我讓她們趕緊離開了。”
“你是說……”李洪濤立即明白了。
見到李洪濤會意，鄧頤斐也不再多說。
李洪濤稍微一想，完全明白了鄧頤斐的意思。
利用朱孝蕊獲取情報，這是比較有效的辦法。問題是，如果事情敗露的話，朱孝蕊就算不把李洪濤給“供”出來，她也必然受到譴責，甚至被朱仕琿冷落。如果事情鬧大了的話……
李洪濤沒有繼續(xù)想下去，朱仕琿不會拿朱孝蕊怎么樣，可朱仕琿不是笨蛋，不可能想不到此事與李洪濤有關。到時候，不僅僅是李洪濤掉腦袋，恐怕甲隊的所有人都擺脫不了干系。
顯然，鄧頤斐提出的不是個好主意。
可是，眼前又有什么辦法可以更便捷，更迅速的獲得情報呢？
一路上，李洪濤都在考慮著這個問題，回到百市集的時候，他也沒有想到一個萬全之策。
心不在焉的吃過晚飯后，李洪濤來到了高氏兄弟的鐵匠鋪外面。現(xiàn)在鐵匠鋪的規(guī)模已經(jīng)擴大了好幾倍，多了五座煉鐵爐。
除了高氏兄弟掌握了打造“宿鐵刀”的技術(shù)之外，還有五個頭腦聰明的學徒掌握了這門手藝。其他十五人全都負責煉鐵煉鋼。也就是說，有了流水生產(chǎn)線的雛形，只是不夠徹底。
這個辦法也是高氏兄弟想出來的，煉鐵，軍械的初級加工都交給普通的學徒做，他們幾個能夠打造軍械的“鐵匠”就可以將所有的時間用到軍械的生產(chǎn)上，提高了生產(chǎn)速度與效率，最大限度的利用了人力資源。
“七十把‘宿鐵刀’，五十把青罡劍，五十支破陣槍，五十面夾鋼混鐵盾。”高宗群一一交代了各種軍械，“青罡劍也是按照‘宿鐵刀’的方式打造的，非常鋒利。另外，夾鋼混鐵盾的防御效果比夾鋼盾好得多，如果再裹一層鐵皮的話，可能比神威盾還要好，只是我們沒有時間去單獨造一面。”
“青罡劍”是李洪濤搞出來的，外形很像他前世的古羅馬短劍，適合近身搏斗與刺殺，重量要比戰(zhàn)刀輕得多，主要提供給長槍兵，讓長槍兵具備一定的近距離戰(zhàn)斗能力，在敵人沖近了之后不會毫無還手之力。
“這個沒有關系，你們有時間去實驗，如果確實比神威盾好的話，那么今后就直接生產(chǎn)夾鋼重鐵盾。”
雖然高氏兄弟不明白為什么夾鋼混鐵盾的防御效果要比普通的夾鋼盾好很多，李洪濤卻很清楚。這相當于是由三種材料構(gòu)成的四層“復合裝甲”，如果再加一層鐵皮，其防御能力絕對要比只用精鋼打造的神威盾好得多，造價卻低得多。
“賀平，去通知各排排長，讓班長與副班長前來領取裝備，每人一套。”停頓了一下，李洪濤又說道，“優(yōu)先配備老兵，然后再配備給其他優(yōu)秀的士兵?！?p> “這只夠準備一百人的部隊?！辟R平低估了一句。
“對，這次我只帶一百人去虎口，其他的都要留在百市集?！崩詈闈终f道，“領了武器之后，讓排長、副排長都到主帳里去，我要對編制進行調(diào)整?！?p> 班長與副班長前來領取軍械的時候，李洪濤與五個排長，五個副排長，以及鄧頤斐，蔣晟，水辛逸在主帳里商量起了出征虎口的安排。
“我只帶連直屬部隊，以及三個排前往虎口關?！崩詈闈冉榻B情況，“隨同出征的是1排，3排與4排，2排與5排留在百市集。為什么這么安排？我不需要向你們解釋，這是命令?！?p> 杜威與卞康，以及他們兩人的副手都閉上了嘴。
“三個隨同出征的排中，勤務班全部編入戰(zhàn)斗班，勤務工作由連屬勤務班負責，章建秋，聽明白了嗎？”
“是！”章建秋立即答應了下來。
“醫(yī)療班留下兩人，其他三人全體隨同前往虎口?！崩詈闈娝卣淇戳诉^去，“鐘班長，這事你今天晚上就要安排好，留下的兩人，聽張玉璇的安排。”
“是！”鐘素珍的反應也很快。
“蔣晟留下來負責后勤工作，我不在期間全權(quán)負責百市集這邊的工作，各位留下來的排長，副排長，班長等，有什么問題，直接找蔣晟?！崩詈闈戳耸Y晟一眼，又說道，“如有運送物資，后送傷員等需要，我會派人回來通知，到時候又2排與5排負責，至于怎么安排，這個由你來決定?！?p> 蔣晟點了點頭，本來他就一直負責甲隊的后勤工作。
“鄧頤斐隨我出征，暫時職務為連屬教導員?！?p> “教導員？”鄧頤斐瞪大了眼睛，這是個什么職務？
“也就是負責連部的思想教育工作，具體的事務，我會詳細跟你交代，教導員是與副連長一樣的軍職?！崩詈闈矝]有急著解釋，轉(zhuǎn)口問道，“上次讓你準備的拜山帖準備好了沒有？”
“早就寫好了?！编囶U斐立即掏出了那封信函。
“給水辛逸吧。”李洪濤朝水辛逸看了過去，“你今晚就出發(fā)，去找到方藍方青他們，然后把這封信函送到那個叫……叫什么來著？”
“沈豐岳?！编囶U斐在旁邊提醒了一句。
“對，送到那個叫沈豐岳的寨主手里，告訴他，我會在五日之內(nèi)前去拜訪，然后到惠聰鎮(zhèn)等我?！?p> 水辛逸沒有多說，接過信函就揣進了懷里。
“各位，都去準備吧，軍隊后天一早出發(fā)。蔣晟，記住準備好需要帶走的物資?！?p> 吩咐完之后，李洪濤也跑去睡覺了，趕了一天的路，考慮了一天的問題，他也累得快要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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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聰鎮(zhèn)是距離北虎口關最近的，有人居住的集鎮(zhèn)。
傍晚的時候，全鎮(zhèn)兩百來戶居民看到了一件“新鮮”事，一支由百余人組成的軍隊出現(xiàn)在了鎮(zhèn)外，卻沒有進入鎮(zhèn)內(nèi)。
膽小的居民都躲了起來，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雖然軍隊打著虎嘯軍的旗號，但是沒有人見過那面旗幟。再說了此地距離北虎口關非常近，永盛軍每年都會來，誰敢保證今年永盛軍不在冬季殺過來？
膽大的來到了街上。那確實是一支虎嘯軍的部隊，卻與別的虎嘯軍不一樣。士兵除了身上的皮甲顯得有點落伍之外，戰(zhàn)刀、鋼槍都比駐守在此的左營部隊好得多。最大的差別是，這支軍隊的陣容整齊，還帶了十幾輛裝滿了各種物資的大車。
“去告訴居民，不用擔心，軍隊不會到鎮(zhèn)子上去?！崩詈闈龑︵囶U斐吩咐了一番，然后將賀平叫了過來，“去把駐軍的軍官叫來?！?p> 沒等賀平去找，駐軍軍官敬禮麟就趕了過來。
他是左營的一名參軍尉。昨天，他才接到消息，少營甲隊將從惠聰鎮(zhèn)經(jīng)過，前往北虎口關，接替在那邊的左營部隊，擔任防御工作。
敬禮麟也是不久前才來到惠聰鎮(zhèn)的，之前這里一直由下營駐防，下營全體轉(zhuǎn)移到惠縣之后，左營暫時接過了惠聰鎮(zhèn)的駐防權(quán)。按照少營成立后的規(guī)定，今后這里將由少營丁隊駐守。
“李將軍，你們這么快就到了？”敬禮麟沒有想到，少營的部隊來得這么快。
“是啊，路上趕得緊一點，爭取明天中午之前到達虎口。”李洪濤抱了抱拳，“今晚駐扎的事情就要勞煩敬將軍了?！?p> “李將軍太客氣了，只是……”
李洪濤微微皺了下眉毛，他也早就看出，左營沒有在這里設營地。
“末將的官兵都住在鎮(zhèn)上，貴軍這么多人馬，恐怕……”
“我們就駐在鎮(zhèn)外?！崩詈闈矝]有多想，本來找敬禮麟就只是禮節(jié)性的打個招呼而已，他可不指望能夠在這個參軍尉身上揩油。
“真是不好意思，怎么能讓李將軍露宿呢。末將這就去把房間收拾出來，供李將軍過夜?！?p> “敬將軍不必客氣，李某與士卒同甘苦，既然士卒都在外宿營，李某就沒有理由搞特殊?！崩詈闈掍h一轉(zhuǎn)，又說道，“敬將軍請自便吧，今夜甲隊就駐扎在鎮(zhèn)外，敬將軍不必操心了。”
敬禮麟面子上很過不去，可他也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參軍尉，李洪濤比他大了一級，上次李洪濤在廣集鎮(zhèn)格殺下營參軍尉古俊的事情早已傳開，敬禮麟不敢多說什么，趕緊吩咐手下準備酒菜，款待李洪濤等軍官。
“敬禮麟還挺客氣的?！碧锓揭恢痹诶詈闈呐赃?，開始沒有他插嘴的機會。
“阿諛小人?！崩詈闈σ幌拢傲⒓疵畈筷犜鸂I，還有，讓張挽到鎮(zhèn)子那邊守著，水辛逸到了的話，讓他趕緊過來?！?p> 在全鎮(zhèn)數(shù)百居民的關注下，這支一百多人的部隊開始在鎮(zhèn)外搭建帳篷，設置營地。
很多膽小的居民也來到了街道上，有的還在竊竊低語。在他們看來，這支軍隊太奇怪了。以往，哪支在惠聰鎮(zhèn)過夜的軍隊不是霸占百姓的房舍過夜？這支軍隊卻留在了鎮(zhèn)子外，情愿露宿荒野，也不愿意騷擾百姓。這是虎嘯軍嗎？
不多時，營地里升起了炊煙，勤務兵開始準備一百多人的晚飯。
鎮(zhèn)上的居民更是驚奇了。以往哪支路過的虎嘯軍不是到百姓家里白吃白喝？吃得不滿意，喝得不痛快，還會打人罵人，甚至鬧出人命。
“聽說，這李將軍出錢出糧在百市集那邊收留了上千難民?！?p> “這算啥？聽說這李將軍把自己的戰(zhàn)功授田都拿了出來，給百姓耕種，還送耕牛，送農(nóng)具，送農(nóng)舍呢?！?p> “還有，這李將軍派人修復百市集，聽說首先住進去的都是老人與孩子，現(xiàn)在天這么冷了，他們卻在外露營?！?p> ……
議論很快就傳開了，不多時，鎮(zhèn)子上的居民陸續(xù)來到了西口，看著在鎮(zhèn)外的那支軍隊。一些膽大的孩子跑到了軍寨附近，嚇得這些孩子的父母趕緊將他們叫了回來?？赡切┦匦l(wèi)營地的軍士并沒有發(fā)怒，有的還拿出了烙餅送給這些孩子。
“告訴所有人，不得騷擾百姓。”李洪濤在營地里看著那些圍在鎮(zhèn)口的百姓，“另外，取半口豬肉，分給百姓?！?p> “這個……”連鄧頤斐都有點舍不得了，“李大哥，有這個必要嗎？”
“怎么沒有？我們住在這里，影響了百姓的生活。今后我們駐扎虎口，惠聰鎮(zhèn)是最近的市鎮(zhèn)，難免不會來麻煩百姓，先打好群眾基礎，今后也好辦事，快去吧。記住，態(tài)度要和藹，要親切，別擺架子。”
鄧頤斐頓時明白了過來，趕緊叫上幾個軍士，取了半口豬肉，讓軍士在營地外搭好了桌子。
“各位鄉(xiāng)親，各位父老。”鄧頤斐的口才還是不錯的，只是聲音小了一點，“今夜少營甲隊駐扎貴地，打擾鄉(xiāng)親父老了，李將軍下令，分半口豬給鄉(xiāng)親父老，算是甲隊的借宿費，請各家各戶派一代表，速來領取?！?p> 這下，鎮(zhèn)口的那些百姓立即騷動了起來。
“李將軍要給我們分肉！？”
這是所有百姓的想法，既驚訝，又不敢相信。
過了好一陣，一個壯漢才分開人群走了出來，直接朝放著豬肉的案桌走來。
“這位大哥，請留下姓名，這樣我們也好記錄，避免重復領取。”
“姓名？李將軍要分肉，還怕有人會來冒領嗎？真是小氣！”那人的脾氣還真不小，“要分就分，說那么多干嘛，不然我來替李將軍分肉?！?p> 負責分肉的士兵立即就不干了?！斑@位大哥，李將軍有吩咐……”
“什么吩咐？難道我不是惠聰鎮(zhèn)的人嗎？”
“只是……”
“要分便分，別婆婆媽媽的，惹毛了，老子還不要你這臭肉！”
“喂，你是怎么說話的？”另外一個軍士看不下去了。
“我就這么說話的，咋得？難道還要動粗嗎？”
“住手！”
聽到一聲怒喝，兩名軍人立即后退了幾步，同對走來的人說道：“長官，此人……”
“好了，你們都到一邊去吧?！崩詈闈蛄苛四侨艘环?，“這位大哥，在下李洪濤，如你對李某的安排不滿意的話，就由你來分肉吧，只是，得保證每家都有，盡量公平?！?p> 那人也同時打量了李洪濤一番，二話不說，操起了案板上的尖刀，對著鎮(zhèn)口的居民喊道：“大家都來領肉，每家一斤，先來先得，后來后得，排好隊，家家有份！”
經(jīng)這人一吆喝，鎮(zhèn)子上的居民立即積極了起來，前來領人的主要都是壯年男性。
不出片刻，一百多斤重的豬肉就被分完了。李洪濤一直在關注那人分肉的動作，每一刀割得都很準，分下來的每塊肉幾乎都一樣重。不用多問，李洪濤猜到此人肯定是鎮(zhèn)上賣肉的屠夫。
“李將軍，你看如何？”
“這位大哥，好像還少了一份?！?p> “少了一份？”那人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俺認識全鎮(zhèn)每個人，家家都領了一份，怎么會少一份？”
“你自己的呢？”李洪濤淡淡一笑。
那人一愣，放聲大笑了起來?！皩④娂毿?，俺還真忘了自己這一份。不過，俺就是賣肉的，就不要了。如果將軍不介意的話，請俺喝兩杯就成。”
“能與壯士同飲，李某求之不得，壯士請！”李洪濤笑著請那人進了軍寨。
“李將軍果然是豪爽之人，看來之前聽過的那些傳聞全都沒假?！蹦侨穗p手抱拳，說道，“俺叫沈文，乃鎮(zhèn)上屠夫?！?p> “沈大哥不用多禮，李某也是山野出身，稱不上什么將軍?！?p> “沈某早就聽聞李大哥的事跡，好生佩服，只是……”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在營地中的石桌旁坐了下來，實際上也就是營地中的一塊大石頭當桌子，幾塊小石頭當?shù)首印?p> 兩人正聊得起勁，敬禮麟帶著兩個士兵送來了酒菜。見沈文對那敬禮麟并不敏感，李洪濤就沒有留敬禮麟同飲，草草打發(fā)了兩句就讓他離開了。
“沈大哥不必客氣，送上門的酒菜，不吃白不吃?！崩詈闈紫扰e起了酒杯，“李某借花獻佛，先敬沈大哥一杯?！?p> “李大哥客氣，該沈某敬李大哥?！?p> 幾杯米酒下肚，李洪濤了解到，這沈文原本就是虎口關附近某村的村民，因為戰(zhàn)亂逃到了惠聰鎮(zhèn)，當了屠夫。
沈文也了解到，李洪濤率軍前去守衛(wèi)虎口關，并且誓死抵擋永盛軍，更是佩服不已，連連敬了李洪濤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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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喝得高興，水辛逸趕了回來。
李洪濤趕緊為兩人做了介紹。
沈文打量了水辛逸一番，立即抱拳說道：“水兄也是練家子吧？”
水辛逸勉強笑了笑，回敬了一禮。“沈兄大概是十歲左右練習武藝，至今也有十五年了吧？”
沈文暗暗一驚，不用交手，僅這等判斷對手功底的能力，他就比水辛逸差了一截。
“哦？沈大哥也是行伍出身？”李洪濤故做驚訝的問了一句。在看到沈文第一眼的時候，他就斷定此人練過武功，底子不錯。
“李大哥見笑，沈某只是胡亂學了幾招，未曾投軍?！?p>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看沈文的性格，他就知道沈文沒有在虎嘯軍中干過。
水辛逸在旁邊干咳了幾下，他是來稟報軍情的，不是來喝酒的。
“水辛逸，有話就說吧?！崩詈闈苁谴髿?，“沈大哥與我一見如故，并不是外人?！?p> “這個……”李洪濤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沈文也有點坐不住了。“李將軍，如有不便的話……”
“沈大哥不用見外，既然是我請你喝酒，怎么有趕走客人的道理呢？”
“只是……”
“李某相信沈大哥乃堂堂漢子，自然不會口無遮攔，是吧？”
沈文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
李洪濤這才向水辛逸遞了個眼神。
水辛逸也心里有數(shù)了，說道：“我已經(jīng)找到了方藍他們，并且把拜山帖送到了沈豐岳的手上。”
“他怎么說？”李洪濤摸了摸下巴。
“什么也沒有說，只是表示歡迎你去拜山?！彼烈堇湫α艘幌?，“我看沒有什么好意?！?p> 李洪濤沒急著開口，皺眉沉思了起來。
沈文的神色一變，問道：“李將軍莫非是要去拜見黑淵寨的大頭目沈豐岳？”
“正是如此?！崩詈闈龂@了口氣，“這次末將奉命鎮(zhèn)守虎口，雖然主要職責是抵擋永盛軍，但是保境安民，自然不只是對付永盛軍?！?p> “那……”沈文遲疑了一下，又問道：“李將軍莫非要率軍進山圍剿黑淵寨的山賊？”
“剿匪？”李洪濤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一來我們的敵人是永盛軍，二來以李某這點實力，別說剿匪，不被匪剿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p> 沈文又思考了一下，問道：“李將軍認為應該鏟除黑淵寨這樣的山賊？”
“更加不是，李某有自知之明，某說李某區(qū)區(qū)百余手下，就算給李某上千官兵，恐怕也做不到，再說了……”李洪濤苦笑一下，“為什么要去鏟除山賊？”
沈文驚了一下，沒有搞明白李洪濤的意思。
“也許沈大哥認為那些山賊都罪該萬死吧？”不等沈文開口，李洪濤話鋒一轉(zhuǎn)，又說道，“在李某看來，落草為寇實乃迫不得已之事，如有正當謀生手段，誰愿意過刀頭上舔血的日子？如果要李某來說的話，山賊實際上比難民還要可憐。難民至少能得州縣賑濟，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如果遇到好心人的話，還能混個溫飽。山賊卻時時得提防著危險，恐怕晚上都睡不安穩(wěn)，換來的卻也僅僅只是溫飽，難不成，還有誰當山賊發(fā)了大財，過上了安定日子的？李某并不是去鏟除山賊，只是想盡李某的一點微薄之力，讓這些百姓能夠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不再提心吊膽，不再日驚夜嚇，不再拿性命賭大小?！?p> “那李將軍的意思是……”
“如果百姓都能過上安居樂業(yè)，衣食無憂的日子，會有山賊嗎？到時候，就算用刀架在百姓的脖子上，也沒人愿意去當山賊吧？”李洪濤長嘆一聲，“在李某看來，這都是百姓之難，百姓之難就是李某之難，雖然李某勢單力薄，但是只要能為百姓帶來好處，別說是黑淵寨，就算是刀山火海，李某也要去逛上一圈。”
沈文咬了咬牙，突然跪了下來?！吧蛭亩纺懨胺咐顚④?，還請李將軍贖罪?！?p> 李洪濤立即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沈大哥此話怎講？”
“李將軍不知，沈文原名沈豐文，乃黑淵寨大頭目沈豐岳堂弟。豐文化名沈文，正是為黑淵寨打探消息?！?p> 李洪濤一驚，立即說道：“那沈大哥這次……”
“這次沈某鬧事，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這個……”
“不瞞將軍。沈某堂兄早聞將軍乃仁義之人，特命沈某在此留意將軍的行蹤，試探將軍底細?！鄙蜇S文嘆了一口氣，又說道，“聽將軍一言，沈某敬佩將軍仁義與豪爽，如將軍不疑，沈某愿前往黑淵寨，請?zhí)眯智皝戆菀妼④?。?p> “沈大哥快快請起?！崩詈闈@才扶起了沈豐文?！霸瓉砣绱耍y怪沈兄一表人才，實乃非凡人物。只是這‘拜見’還談不上，李某不過區(qū)區(qū)典軍尉而已，哪敢勞大頭目大架，如果沈兄愿幫李某的話，請?zhí)胬钅硯г?，三日后，李某必定準備厚禮，親往黑淵寨登門拜訪！”
“李將軍，這……”
“請沈兄理解，李某初來貴地，人生地不熟。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大頭目又乃人中豪杰，李某怎敢造次？”
沈豐文遲疑了一下，這才說道：“既然如此，沈某今夜就出發(fā)，在黑淵寨等候?qū)④姶蠹夜馀R?！?p> “有勞沈兄了?！崩詈闈囶U斐招了下手，“拿十兩銀子來?！?p> 鄧頤斐立即掏出了一錠銀子跑了過來。
“沈兄，權(quán)且當作路費，路上渴了買點茶喝?！?p> “這個……”沈豐文哪敢去接那錠銀子，“將軍太客氣了，沈某山野粗人，都是風餐露宿，不需銀兩。”
“這怎么行，這次還得勞煩沈兄?！崩詈闈苯影雁y子塞到了沈豐文的手里，“這也算是一點辛苦錢，沈兄千萬不要推辭，不然就是不給李某面子了。”
沈豐文這才不好意思的收下了銀子，隨即就告辭離去。
等到沈豐文進了鎮(zhèn)子之后，三人這才笑了起來。
“這戲演得還真是累?。 编囶U斐苦笑著搖了搖頭，“至少證明方藍提供的情報沒有錯，這沈豐文確實是個直性子。只不過，沈豐岳恐怕也真沒有合適人選，不然怎么會讓這么一個人來當細作？”
李洪濤也笑著搖了搖頭?！斑@對我們來說總是好事。只是沈豐岳恐怕不好應付，就算有沈豐文幫我們說話，黑淵寨之行也有很大的風險。”
“有我陪你，怕什么？”水辛逸這才坐了下來，“另外，我已經(jīng)讓方藍他們偵察黑淵寨附近的地形，并且找地方藏了起來。這次我去看了一下，黑淵寨里的弓箭手不少，可配備的短弓長弓卻很差，箭矢也極為簡陋，大部分連箭頭都沒有，射獵都嫌不足。只要有方藍他們在外接應，就算打不過，逃是沒有問題的?！?p> “水辛逸，怎么你跟張挽一個德行？”李洪濤白了水辛逸一眼，“就知道打打殺殺，就算你有本事殺了黑淵寨的所有人，你能殺光山里的所有山賊？再說，黑淵寨的沈豐岳在山賊中德高望重，只要能收復他，別的山賊不在話下。如果與他鬧翻了臉，恐怕今后我們就要多出很多麻煩?！?p> 水辛逸拿起了酒壺，他也懶得跟李洪濤多說。
“我們還是得準備一番，總不能帶著幾只野味去拜訪別人吧？”鄧頤斐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
水辛逸剛喝到嘴里的酒噴了出來，接著就大笑了起來。上次蔣晟帶著野味去拜訪楊佩德的事已經(jīng)廣為流傳，成了崮梁城內(nèi)的一大談資。
李洪濤也笑了起來?！按_實如此，鄧頤斐，把地契拿來。另外，準備一份花名冊?！?p> “要花名冊干嘛？”鄧頤斐知道地契的作用。
“這個嘛，我自有用途。”李洪濤賣了個關子。“另外，明日我與水辛逸先走一步，你跟賀平、張挽、田方率隊去虎口那邊，到了那里之后，暫時不用與駐軍交接，等我回來之后再說?！?p> “那需要我們先行通報嗎？”鄧頤斐覺得李洪濤的安排有點不妥當，到了卻不交接駐防權(quán)，這沒有任何道理。
李洪濤遲疑了一下，說道：“不用，你們在距離虎口二十里的地方選擇一處地點駐扎，然后派田方到山里來接我們。我會讓水辛逸在山里留下記號?！?p> 鄧頤斐也沒再問，拿來地契后，他就開始著手準備一份新的花名冊。
“不對，一份花名冊不夠，要兩份?！崩詈闈置嗣掳?。
“兩份？”鄧頤斐真搞不明白，李洪濤準備這些花名冊做什么。
“對，晚上抓緊準備好。”李洪濤伸了個攔腰，“另外，幫我跟水辛逸準備點干糧。我先去休息，你先忙吧?！?p> 見到李洪濤走開，水辛逸拍了下鄧頤斐的肩膀?！靶∴嚕裢砭鸵量嗄懔?。累了一天，我也去休息了?！?p> 鄧頤斐白了水辛逸一眼，這兩個家伙到好，自己說睡就睡，也不管別人。他也只能自怨自嘆，誰叫他是甲隊的文書，而且還是“高級”文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