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了一晚上,才有了結(jié)果。
黑淵寨總共有三百二十四人,超過八口的大家庭有五戶,七口的有七戶,六口的有十戶,五口的有二十四戶,四口的有八戶,三口的有六戶,另外還有五個單身漢。
這些人中,十八到四十五歲的壯年有一百四十九名,男性八十二名,女性六十七名,除掉每戶維持生活必須的一個壯年之外,還有五十四名男性壯年;殘疾人與四十五歲以上的“老人”一百一十三名,男性四十二名,女性七十一名,其中還具有一定勞動能力的有九十八名;十八歲以下的孩子與少年六十二名,其中十四歲到十八歲,具有一定勞動能力有二十七名,十四歲以下的有三十五名。
這些數(shù)據(jù)證實了李洪濤之前的猜測。
進入山寨的時候,李洪濤發(fā)現(xiàn)黑淵寨老人居多,孩子的數(shù)量嚴重偏少。也就是說,這個“群體”已經(jīng)進入“老齡化”階段,如果再不發(fā)生改變,就算沒有外界威脅,也會逐漸衰弱,直至自然消亡。
“李將軍,你統(tǒng)計這些數(shù)據(jù)干什么?”沈虹菲負責幫李洪濤進行“人口普查”。
“有很大的作用。”李洪濤看了看周圍的幾個人,說道,“從這些數(shù)據(jù)上可以明顯的看出,如果要恢復正常的生產(chǎn)生活的話,每一個家庭至少要保留一個壯年勞力,這樣才能夠維持平常的生活,與農(nóng)耕勞作。這樣一來,只有五十四名多余的勞動力可以參與其他的勞作。如果李某的猜測沒有錯的話,這幾年來,黑淵寨的人數(shù)一直在減少吧?”
沈豐岳微微皺了下眉毛,然后點了點頭。
雖然他也不明白李洪濤在做什么,但是他對李洪濤也有了新的看法。黑淵寨的人口確實在減少,這幾年減少得非??臁:跍Y寨平常能夠派出去的人數(shù)從來沒有超過五十個,這與李洪濤的分析不謀而合。
“李將軍,你準備怎么安頓我們呢?”沈虹菲也對李洪濤佩服不已,憑一些數(shù)字,李洪濤竟然能夠摸清黑淵寨的底細!
“李某認為,應該優(yōu)先安排六口,以及六口以上家庭來租種軍墾田地?!崩詈闈诩埳先Τ隽诉@些家庭,“只要有耕牛,平常一個壯年勞力,加兩到三個半勞力就足以照顧五十畝耕地了。這些家庭中其他的壯年勞力就能夠解放出來,從事別的行業(yè)?!?p> “其他的家庭怎么辦?”沈豐岳立即皺起了眉毛,他這一家可就只有五個人呢!
“可以從事別的工作?!崩詈闈嗣掳停f道,“雖然沒有土地,但是也不用擔心生活的問題,崮梁城中那么多人,有幾個有土地?”
“李將軍的意思是,讓大家去開飯館茶樓,或者是……”
“這是一方面,只要有需求,都可以安排。畢竟,這么多人生活,除了糧食外,總離不開油鹽醬醋吧?”李洪濤笑了起來,“同樣的,多余的勞動力,如果合格,李某歡迎他們加入甲隊,吃糧餉軍餉。只是現(xiàn)在甲隊的軍餉水平還不高,勉強只能讓一人填飽肚皮,還不能依靠參軍服役來養(yǎng)活一個家庭?!?p> 沈豐岳等人都是一驚,然后都笑了起來。
“李將軍認為,可以靠當兵養(yǎng)活一家人?”沈豐文搖了搖頭,“除非大家都能夠成為李將軍這樣的軍官將領,不然的話……”
“你說的是其他的軍隊,李某可不認為當兵就不能養(yǎng)活一家人。只是現(xiàn)在李某的能力有限,還辦不到。等到以后條件改善了,自然會提高糧餉軍餉,到時候靠當兵養(yǎng)活一家人絕不是問題。”李洪濤轉(zhuǎn)移了話題,“除了參軍之外,還可以參加其他的勞動。比如李某準備修路,還要修復北虎口關,修復農(nóng)田的灌溉設施等等。李某現(xiàn)在正在替五世子的少營打造武器,也需要不少的人手。今后發(fā)展起來,北虎口關這邊必然要建立市鎮(zhèn),到時候恐怕大家需要考慮的就不是有沒有養(yǎng)家糊口的機會,而是去哪找那么多的人了。”
“可是,不管什么勞作,這個工錢總歸……”
“工錢好說,如果你們有猜疑,可以派人前往百市集打探一下,現(xiàn)在李某給那邊的匠人開的工錢是多少。如果大家覺得不穩(wěn)妥的話,李某也可以直接拿糧食支付工錢,價格保證公道?!?p> “多少?”沈豐岳摸了摸下巴。
“不瞞沈寨主,李某托朋友從外地購買糧食,稻谷才三十七錢一擔,只是現(xiàn)在有所增加,但也比暉州的稻谷便宜了許多。李某多少錢買進,就多少錢賣出,絕不賺一分一厘?!?p> 沈豐岳一驚?!安湃咤X一擔?。俊?p> 李洪濤點了點頭。“口說無憑,沈寨主盡可派人前往百市集打探,現(xiàn)在李某在那邊雇傭了兩百多民夫,負責修繕百市集,修復灌溉設施,修路,燒炭燒磚,打造軍械,開的工錢都不低。”
“可是工匠的手藝……”沈豐文微微搖了搖頭。
“這個嘛,更不需擔心。”李洪濤笑了起來,“水辛逸,把你那把短刀拿來,讓沈寨主看看?!?p> 站在李洪濤身后的水辛逸立即把短刀取了下來,放在了桌子上。
沈豐岳遲疑了一下,拔出短刀一看,立即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沈寨主大可找一把刀來試一下,就算砍壞了,李某也不會小氣到讓沈寨主賠償?shù)摹!?p> 沈豐岳朝九弟點了點頭,沈豐文立即去拿來了一把約莫二十厘米長的短刀。這一試,沈豐岳就更加驚奇了,水辛逸的那把短刀根本就沒有缺口,甚至沒有怎么卷口,刀刃完好無損,沈豐文拿來的那把鋼質(zhì)短刀被劈成了兩截,斷口非常的整齊。
“李某也直話直說,這把刀的制造方法就是李某想出來的,由李某傳授給了兩個學徒。這屬于李某的手藝,李某想傳誰就傳誰,所以,手藝的問題,也不需要擔心?!?p> 沈豐文吞了下口水,這可是賺大錢的手藝啊。別說用這樣的武器裝備軍隊,就算只掌握了這門手藝,到任何地方都能夠成為節(jié)治府的坐上賓,還怕沒有飯吃嗎?
“李將軍,私造軍械……”
“私造?我可不是私造,這是五世子給李某的特權,是朱仕琿給五世子的特權。李某只是代五世子打造軍械,裝備少營的五個隊。當然,這種最好的刀,還有另外的類似軍械,只有李某的甲隊才有,別的那些隊嘛……”
李洪濤沒有說下去,他也不用說下去。
沈豐岳這才微微點了點頭。“李將軍果然是一代奇才,不但武藝高強,智謀深遠,還懂得制造軍械的技術,沈某不得不佩服啊?!?p> “沈寨主也是有眼光的人,李某準備多開幾家鐵匠鋪,到時候需要的恐怕就不是一個兩個勞力了,這軍械的價格……”
沈豐岳又是一驚?!袄顚④姕蕚洹?p> 李洪濤壓了壓手?!袄钅秤X得沈寨主乃英雄豪杰,才直言相告?,F(xiàn)在這只是李某的一個想法,畢竟李某沒有那么多的人手,也來不及做這么多的事情。只要這筆買賣做起來,恐怕黑淵寨這點人還不夠呢。”
沈豐岳摸著下巴?!袄顚④娬f的正是,有這樣的買賣,今后大家也不需要為勞作的事情擔心了。用如此精銳的武器武裝起來的軍隊,別說在暉州,就在整個西北地區(qū)也將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李洪濤笑而不語,他心里有數(shù),他現(xiàn)在那支軍隊根本就開不上戰(zhàn)場。
“軍械這事……”沈豐文這時候也明白了過來,“還是太危險了一點?!?p> “富貴險中求,難道我們現(xiàn)在做的事情就不危險?”沈豐岳冷笑了一下,對李洪濤說道,“只是,銷路問題……”
“沈寨主說的是南虎口關吧?”李洪濤早就想提此事,“如果沈寨主信得過李某,那我們就先做個約定。等到我們打下了南虎口關之后,再談招安一事,怎么樣?”
沈豐岳微微皺了下眉毛?!凹热焕顚④娺@么說了,沈某也不便再說別的?!?p> “明日一早,李某就回去接下北虎口關的駐防權,三日之后,率隊過來。在此期間,李某需要沈寨主幫幾個忙?!?p> “李將軍有何事盡管直說,沈某能幫上的,肯定盡心盡力?!?p> 李洪濤思考了一下,說道:“第一,盡快摸清楚南虎口關的情況,包括駐軍的數(shù)量,規(guī)模,平時的駐防情況,附近是否有通關的小路,等等。第二,幫李某聯(lián)系各寨寨主,當然,在打下南虎口關之前,李某沒有資格去找別的寨主談招安的事情。第三,李某需要一個向?qū)В瑤Ю钅车侥匣⒖陉P那邊看看情況。”
沈豐岳一一答應了下來,最后朝沈豐文看了一眼,他就是最好的向?qū)А?p> ****
在南虎口關外潛伏了一夜之后,李洪濤帶著水辛逸,跟在沈豐文的身后向北而去。中午,沈豐文告辭返回了黑淵寨,李洪濤與水辛逸直接返回北虎口關。
“你有信心打下南虎口關?”水辛逸這個時候才問了出來。
“有八成的把握,如果搞得好的話,我們甚至可以兵不刃血的占領南虎口關?!?p> 水辛逸微微皺了下眉毛?!澳匣⒖陉P的永盛軍有四百余人,就算甲隊全都過來,也才一百多人,你不會真指望那些山賊能幫上忙吧?”
“當然不會指望沈豐岳他們,再說了,如果讓黑淵寨出現(xiàn)太大的傷亡,恐怕他們就要懷疑我的能力?!崩詈闈贿呎f著,一邊快步朝前走著?!澳阕⒁獾?jīng)]有,永盛軍每日都會派兵進山巡邏,都是早出晚歸。”
“每隊大概三十人左右,主要是長槍兵與刀斧兵,還有幾個弓箭手,消滅這樣的巡邏隊問題不大。”
“這就對了,你注意到?jīng)]有,巡邏隊回去的時候,押了幾個山賊?”
水辛逸微微皺了下眉毛?!昂孟袷前藗€,沈豐文說,永盛軍能夠?qū)Ω兜囊簿湍切┮?guī)模不大的山賊,有時甚至會抓難民回去邀功?!?p> “這就對了,如果巡邏隊押著十幾個,甚至幾十個‘難民’回去,然后說是山賊,你猜猜會是個什么結(jié)果?”
水辛逸一愣,立即說道:“你是想冒充巡邏隊?”
李洪濤笑了起來?!罢侨绱?,先襲擊巡邏隊,我們的人換上山賊的衣服,混入關內(nèi),再點火起事,到時候南虎口關的永盛軍必然陣腳大亂?!?p> “永盛軍有四百多人,就算亂,也只是一時之亂,我們沒有后援,只要被他們知道就我們這幾十個人的話,恐怕……”
“誰說我們沒有后援?”李洪濤回頭看了水辛逸一眼,“沈豐岳他們就是后援,幾百人的后援?!?p> “他們這些山賊能夠……”話說到一半,水辛逸就停下了,“你是說……”
“明白了就行,我們趕緊回去,先接下北虎口關的駐防權吧。”
天剛黑,李洪濤就見到了前來迎接他們的田方等人。下半夜的時候,他們回到了甲隊暫時駐扎的營地。
向鄧頤斐與幾個排長,副排長大概介紹了情況之后,李洪濤就去睡覺了。
第二天中午,少營甲隊到達北虎口關,正式從左營的部隊手里接過了駐防權。
交接過程并沒有任何麻煩,按照規(guī)定,左營部隊將營地,營房等設施都移交給了少營甲隊,糧食等物資也都留了下來,只帶官兵的軍械,以及個人物品離開。
駐扎在北虎口關的左營官兵早就想離開了。自從左營全面移防潛龍關之后,北虎口關的駐軍減少了一半。剩下的一百多名官兵日夜提心吊膽,不是害怕山賊夜里來摸營,就是害怕永盛軍殺來。
反正,在李洪濤帶著隊伍過來的時候,左營的那名典軍尉極為爽快的將駐防權交給了李洪濤,帶著部隊連日去潛龍關了。
“1排留下來駐防,記住,夜間一定要派人到關卡上巡邏,并且設置暗哨?!?p> 賀平用力的點了點頭,在夜間派人巡邏,設置暗哨這些都是李洪濤訂下的規(guī)矩,駐扎在百市集的時候,每天晚上都會做出同樣的安排。
“另外,盡快派人回去,讓蔣晟把第二批物資送過來。還有,讓肖旭也跟著一起過來?!?p> “需要立即派人回去嗎?”
“對,明天一早就派人回去。”李洪濤思考了一下,又說道,“在大路對面修一座新的營地,朱仕琿派來的民工到達之后,一定要好生安頓,特別是伙食要安排好,御寒的棉衣棉被也要準備好,如果民工先到達的話,就把我們的棉被提供給民工。如果有人想離開,只能規(guī)勸其留下,切不可動粗,更不可動手打人,明白嗎?”
“長官,要是勸不住的話,怎么辦?”副排長賀慶嘀咕了一句。
“勸不住的,就發(fā)五斤糧食,讓他們走?!崩詈闈龂@了口氣,“就算把這些人強行留下,他們也心不甘,情不愿,出工不出力,那有何用?”
賀平與賀慶都苦笑了起來,這也確實是事實。
“鄧頤斐,你留下來,出了任何問題,我就找你的麻煩。另外,民工到了之后,按照我們在百市集那邊的規(guī)矩,按照家庭的方式,登記造冊?!?p> “這事我會辦好的,只是……”鄧頤斐遲疑了一下,“現(xiàn)在就去攻打南虎口關,恐怕……”
“這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事情?!崩詈闈硗鈨蓚€排長看去,“3排與4排,還有偵察班……對了,水辛逸,今晚就進山把方藍他們叫回來,別窩在山里了?!?p> “我已經(jīng)留下了記號,他們看到后,今天晚上就會回來的?!彼烈莅琢死詈闈谎?,這時候才想到那幾個偵察兵,也太后知后覺了吧。
“那就好,到時候,你們這幾個偵察兵可是我們最重要的力量?!崩詈闈殖瘡埻炫c田方說道,“你們今天抓緊休息,所有官兵準備五日的干糧,還有行軍時的裝備,刀槍都給我擦亮?!?p> “是!”張挽與田方都很興奮,這可是他們第一次正式上陣殺敵,兩人又有點擔心,畢竟他們對之前的訓練沒有太大的把握。
“暫時就這么多?!崩詈闈玖似饋恚霸撟鍪裁炊既プ鍪裁?,傍晚的時候,3排與4排的官兵在這里集合,我要傳授你們最后一項殺敵技巧?!?p> “是!”
天還沒有暗下來,兩個排總共六十四名官兵在營地里分成了兩個方陣。
按照李洪濤的編制,每個排的1班為刀盾班,2班與3班為長槍班。李洪濤只給他們安排了一種陣形,最普通的步兵戰(zhàn)陣,刀盾兵在前,長槍兵在后。
十名刀盾兵每人一面重盾,一把鋼刀。十人站成一排,十面高約一米五的重盾就形成了一面鋼鐵城墻,士兵只需微微蹲下,就能藏在盾牌后面。
二十名長槍兵每人一桿鋼槍,一把短刀。二十人分成了兩排,每排十人。
“現(xiàn)在,聽哨子聲?!崩詈闈闷鹆松谧樱皟膳?班上前三步。”
二十名刀盾兵立即提著二十多斤重的盾牌向前邁了三步。
“聽到哨聲之后,所有人都將盾牌向左側(cè)轉(zhuǎn),右手拔刀,向前突刺,記清楚了嗎?準備,開始!”
“嘀——”
隨著哨響,二十名士兵紛紛側(cè)身,拔刀刺了出去。
“很好,3排長?!?p> “到!”張挽立即跑了過來。
“你繼續(xù)吹哨子,讓大家操練這個動作?!?p> “是!”張挽不明白這個動作有什么好練的,他也不敢多問。
“兩排2、3班,后退三步,人與人之間保持肩寬距離?!崩詈闈贿呎f著,一邊掏出了另外一個哨子?!暗认侣犐诼?,哨聲響起,前排向左前方刺殺,后排向右前方刺殺,記住了嗎?準備,開始!”
“嘀——”
隨著哨響,四十名官兵都刺出了手中的鋼槍,還是有人搞錯了方向。
“記住,前排向左前方,與正面大概三十度夾角的方向刺出鋼槍?!崩詈闈贿呎f著,一邊糾正了幾個士兵的動作?!昂笈畔蛴仪胺?,與正面夾角在三十度以內(nèi)的方向刺出鋼槍?,F(xiàn)在,聽哨聲,再來一次!”
“嘀——”
這次,所有人刺出的方向都正確了,卻仍然有點雜亂。
“不要慌張,不要想別的任何事情,不要管刺中的是空氣,還是敵人。你們只需要記住,在哨聲響起的時候,同時挺槍;哨聲停止的時候,刺出手里的鋼槍。挺槍的動作要快,刺殺的時候要果斷、有力,按照我以前教你們的,不僅僅是用手與手臂的力量,還要用上身體的力量。再來!”
反復數(shù)輪訓練之后,李洪濤把吹哨子的工作交給了田方。
開始,水辛逸還沒有搞懂李洪濤在干什么,看到后面,他明白了過來。
“你確實有軍人的天賦,這么簡單,有效的辦法都被你想到了!”水辛逸苦笑一下,“等你這戰(zhàn)陣用上之后,別說騎兵與弓箭兵威脅不到步兵,只要有威力夠大的武器,恐怕連神機都得敗退?!?p> “這才剛剛開始?!崩詈闈L出了口氣,“吃完飯之后,還要讓他們在一起訓練。雖然現(xiàn)在看來有點臨陣磨槍的感覺,但是有了之前的基礎,問題應該不是很大。”
“希望如此吧,只要到時候不要亂了陣角,那四百永盛軍也算不上什么了。”
“這可不行,沒有你們這幾個弓箭手的掩護,這兩個排的六十多人上去就是送死?!?p> 水辛逸微微點了點頭,他也看出了李洪濤這套戰(zhàn)陣的缺陷,一個非常大的缺陷。
****
夕陽已經(jīng)落到了西面的山頭下,霞光映紅了半邊天。
南虎口關北面,一支隊伍正在快速前進著。隊伍里有三十余名穿著永盛軍皮甲的官兵,與三十多名雙手被繩索反綁在身后,身上穿著普通服飾,蓬頭垢面的壯年人。隊伍里面還有數(shù)輛大車,車上都碼放著一些麻布口袋。
南虎口關建在兩座山峰之間。關前有一道深約數(shù)米,上面架著一座寬越五米的木橋的壕溝。北面的城墻長約百米,高約十米,由巖石砌成的。城墻頂部寬約三米,能站兩排士兵,每隔三米左右設置了一個朵墻。城樓建在城墻的中部,只有一層,平常是軍官休息的地方。城樓下方就是高七米,寬五米,由裹著鐵皮的厚木板制成的城門。南面兩百多米外,還有一道類似的城墻,關內(nèi)總面積有數(shù)萬平米。
到了關前的時候,隊伍停了下來。
“開門開門,老子都快累死了,快開門!”
“彭參軍,今日這么早就回來了?看樣子,收獲不小嘛!”
帶頭那人回頭看了一眼,轉(zhuǎn)過身來的時候,故意背朝著西面,對關上的士兵說道:“羅嗦什么?快開門。今天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還不那樣?!蹦敲勘f完,就朝關內(nèi)喊了起來,“快開門,彭參軍押著山賊回來了!”
走在前面那人正是李洪濤,關門緩緩打開的時候,李洪濤給走在最前面的水辛逸等幾名偵察兵遞了個眼神,同時抓住了腰間鋼刀的刀柄。
城門一開,李洪濤首先大步走了進去,順手砍翻了守在門邊的那名士兵,水辛逸同時射翻了另外一名士兵。剛剛趕來的三名士兵也被方藍方青等人射翻在地。
“控制住局勢,爭取兩分鐘時間!”
水辛逸沒有多說,帶著幾名手持短弓的偵察兵首先殺了進去。
“3排4排,列陣!”李洪濤在城門口轉(zhuǎn)過了身來。
六十多名官兵迅速從車上取出了刀槍盾牌,不到兩分鐘,就在李洪濤的前面列成了戰(zhàn)陣。
“聽號令,短哨前進,長哨出槍!”李洪濤迅速回頭看了一眼。
水辛逸帶著幾個弓箭兵殺上了城樓,解決掉了城墻上的幾名士兵,繼續(xù)用箭矢對付沖來的永盛軍官兵。
“張挽、田方!”
“是!”
兩人回答之后,同時吹響了哨子。
隨著“嘀——嘀——”的短促哨聲,六十多名官兵組成的戰(zhàn)陣穩(wěn)步向前推進。
要塞內(nèi),慌亂不已的永盛軍官兵根本就沒時間組成戰(zhàn)線,跑得快的還能暫時躲過一死,跑得慢的,不是被長槍捅了個對穿,就是被鋼刀劈成了兩截。
“水辛逸,敵人軍官!”
話音剛落,箭矢就射了出去,那名正在組織官兵的永盛軍軍官翻身落地。
李洪濤沒有參加一線的指揮,他的任務是在后方協(xié)調(diào)大局。
“3排,4排,保持戰(zhàn)線,保持戰(zhàn)線!”
官兵們太緊張了,有的甚至慌了手腳。這可是他們第一次上陣殺敵。
張挽降低了哨聲的頻率,他開始太急了,準確的說是太激動了,一時之間,3排沖到了4排的前面,導致3排的左翼暴露在了外面。
隨著哨聲的起伏,官兵們機械般的前進著,機械般的刺出手里的鋼槍。這一刻,沒有人去想刺中的是什么,有的士兵甚至在刺出鋼槍的時候閉上了眼睛,當阻力從槍桿上傳來的時候,才知道刺中了敵人。
“該死!”李洪濤咬了咬牙,“水辛逸,跟上來,別他媽的呆在城頭上!”
幾名偵察兵迅速從城頭上沖了下來,現(xiàn)在步兵戰(zhàn)線已經(jīng)推進了近百米,即將離開短弓的“支援”范圍。
“排長,副排長守住兩翼!”李洪濤快步?jīng)_到了步兵的身后,“所有人聽哨聲,穩(wěn)住腳步,握緊刀槍,短進長刺!”
“嘀——”
兩個排的刀盾兵與長槍兵邁出了統(tǒng)一的步伐,他們每一個人都在發(fā)抖。面前,不再是虛無的空氣,不再是練習時的稻草人,是活生生的敵人,是能夠威脅到他們的敵人。
第一次上戰(zhàn)場,就算是經(jīng)過了再嚴格的訓練,士兵的心理壓力都無比巨大。
當他們第一次將鋼槍刺入人體,即使那是敵人,他們也會感到惡心、懼怕、恐慌,誰都一樣。哨聲就如同皮鞭一樣,鞭策著他們繼續(xù)前進,鎮(zhèn)壓著他們心頭的恐慌,鼓舞著他們的勇氣。
李洪濤兵部指望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士兵會鎮(zhèn)定自若,會像老兵那樣毫無畏懼。
能夠讓一批新兵在戰(zhàn)場上活下來的辦法只有一個,讓他們都機械的去戰(zhàn)斗,讓他們都按照命令去戰(zhàn)斗。
不去多想,不去觀察,不去思考,只是按照命令行動,每一步,每一個動作,全都是由命令決定。
這樣的士兵算不上是真正的士兵,這是成為老兵必須要邁出的一步。當他們適應了血腥的戰(zhàn)斗,當他們在殺死敵人時不再發(fā)抖,當他們看到鮮血與內(nèi)臟時不再感到惡心,當他們面對敵人刺來的鋼槍,射來的箭矢時不再懼怕,他們就不再需要用命令去鞭策,他們就是真正的老兵。
在此之前,必須要用命令,準確簡單的命令去鞭策他們。
“穩(wěn)住步伐,嘀——”
“握緊鋼槍,嘀——”
“殺死敵人,嘀……”
隨著一聲長哨,第一排的刀盾兵同時側(cè)身出刀,后面兩排的長槍兵也同時挺槍刺出。四十支鋼槍,只有不到一半刺中了目標。
隨著長槍貫體而入時產(chǎn)生的“哧哧”聲,揮舞著戰(zhàn)刀,大聲吼叫著迎面沖來的十多名永盛軍士兵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無人能夠到達到刀盾兵兩米以內(nèi)。密集的槍林沒有給這些不要命的永盛軍士兵任何機會。
“小心,弓箭手!”
永盛軍反應了過來,除了仍然在無畏突擊的步兵之外,十多名弓箭手在南面的城墻下站好了隊列,舉起了長弓,瞄準了正在推進的甲隊步兵戰(zhàn)線。
聽到水辛逸的喊叫聲,李洪濤立即出響了哨子?!班帧?p> 隨著一聲短哨,刀盾兵同時轉(zhuǎn)過盾牌,所有士兵都彎下了腰。二十面重盾組成了一道鋼鐵城墻。
太近了,不到一百米的距離,箭矢根本就無法拋射,只能平射。從水平方向上射來的箭矢大部分都落在了重盾上,沒有威脅到躲在后面的步兵。只有兩支箭矢從重盾間的縫隙處穿過,其中一支射中了一名步兵的大腿。
“重傷者下去,輕傷者留下!”
那名中箭的士兵咬了咬牙,重新站了起來。
“聽哨聲,穩(wěn)步推進!嘀——”
哨聲再次響起,刀盾兵提起了盾牌,每走三步停一下。
李洪濤也知道戰(zhàn)斗到了關鍵的時刻。
現(xiàn)在水辛逸等人根本就幫不上忙,短弓的射程比長弓短,且水辛逸他們在戰(zhàn)線后方,沒有合適的角度。要想盡快占領南虎口關,阻止敵人反撲,必須要盡快推進到南面的城墻,不給敵人任何反擊的機會。
哨聲很急,很短,步兵都踏著小碎步前進。開始還在發(fā)抖的雙腿變得堅強了,開始還在哆嗦的雙手變得有力了,開始還在動搖的信心變得堅定了。
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時間讓官兵們思考,他們只能跟著哨聲前進、殺敵、隱蔽,再前進、再殺敵、再隱蔽……
關內(nèi),被壓縮到了南墻根的永盛軍官兵開始崩潰。
零散的步兵根本沒有機會靠近虎嘯軍的戰(zhàn)線,就算雙方的鋼槍長度相差不大,就算雙方的戰(zhàn)刀都一樣的鋒利,沒有任何組織的步兵根本就不是一支保持著完整戰(zhàn)線的步兵部隊的對手,沖上去,只能被敵人屠戮,只是去送死!
弓箭兵是唯一能夠反擊的力量,可是敵人的重盾擋住了大部分的箭矢,根本就威脅不到躲在重盾后面的步兵。
直到甲隊的步兵戰(zhàn)線推進到距離南城墻不到五十米的時候,永盛軍的弓箭兵才紛紛朝城墻上跑去。城墻下,已經(jīng)有步兵沖出了城門,向南潰逃了。
“水辛逸,城墻上的弓箭兵!”李洪濤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這套戰(zhàn)陣最大的缺陷就是難以防御從上方射來的箭矢,如果敵人的弓箭兵占據(jù)了制高點,他們就將完蛋,會有很多官兵將被射死射傷。
水辛逸不敢有絲毫遲疑,快步?jīng)_到了步兵戰(zhàn)線的后方,將三支箭矢同時搭在了弓弦上。就在第一批永盛軍的弓箭兵出現(xiàn)在城墻上的時候,水辛逸松開了拉緊弓弦,夾著箭矢的四根手指頭。
三支箭矢離弦而出,準確的射中了三名站在一起的弓箭手。
幾乎同時,方藍方青等人也都紛紛射出了箭矢。第一批上城墻的十余名弓箭兵被解決掉了一半以上,剩下的都躲在了朵墻的后面,根本不敢探出頭來。
李洪濤長出了口氣,朝水辛逸點了點頭,接著又吹響了哨子。
不多時,隊伍就推進到了南城門處。
“3排,掃蕩戰(zhàn)場,投降者不殺!”李洪濤這時候才松了口氣,雖然戰(zhàn)斗還沒有結(jié)束,但是他們離勝利已經(jīng)不遠了,“4排1班,上城墻,2班守住城門,3班搶救傷員!”
隊伍迅速以班為單位分散。
關隘北面,一支龐大的隊伍正在迅速靠近。
****
進入南虎口關后,沈豐岳大吃一驚。
按照計劃,李洪濤將率軍先打北面的城門,然后由沈豐岳率人殺入,一起干掉駐守南虎口關的永盛軍。
聽說李洪濤只帶七十個官兵去攻打南虎口關后,沈豐岳趕緊帶著黑淵寨一百多人,還有另外各寨的幾十人,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沈豐岳并不懷疑李洪濤領軍作戰(zhàn)的能力,在李洪濤提出攻打南虎口關的時候,沈豐岳就相信他能夠辦到。沈豐岳根本就不相信,李洪濤帶著七十個人就能把南虎口關打下來,更不相信戰(zhàn)斗會在半個小時之內(nèi)結(jié)束。
那里有兩個隊,四百多名永盛軍官兵!
那是伏牛山里最堅固的關隘之一!
別說殺掉四百多名永盛軍官兵,就算殺四百頭豬,也要花上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吧!
眼前的一切都告訴沈豐岳,他的判斷錯了,李洪濤不但憑七十個官兵打下了南虎口關,還只花了半個小時!
不但沈豐岳極為震驚,另外十多個山寨頭目也極為震驚。
他們趕到的時候,甲隊官兵不但攻入了南虎口關,還占領了兩個方向上的城墻與城門,正在打掃戰(zhàn)場。
“李將軍……”沈豐岳朝四周看了一眼,“戰(zhàn)斗結(jié)束了???”
“結(jié)束了!”李洪濤長出了口氣,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才打完,沒想到,永盛軍這么不經(jīng)打,沒殺掉多少,跑了一半以上?!?p> 沈豐岳眨了眨眼睛,看李洪濤的樣子,好像還沒有使出全力。
“報告!”張挽很是“適宜”的跑了過來,“戰(zhàn)場清理完畢,殲敵一百八十九名,俘敵五十八名,我方只有三人負傷,一人傷勢較重?!?p> 沈豐岳,還有他身后的眾多寨主瞪大了眼睛。殲敵兩百多人,甲隊竟然只有三人受傷,李洪濤是不是在吹牛?別說步兵,就算是虎嘯軍的親軍騎兵來了,殲敵兩百多,也不可能只有三個人負傷!
“全力搶救傷員,派人回去讓鐘素珍帶著藥品過來,還有,讓鄧頤斐立即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崩詈闈L出了口氣,“各班集中,3排負責守衛(wèi)北城墻,4排守衛(wèi)南城墻,去把水辛逸叫來?!?p> “是!”
“沈寨主,各位寨主!”李洪濤這才轉(zhuǎn)過身來,“李某有怠慢之處,請多包涵。”
“李將軍客氣了,是我們打擾李將軍了?!鄙蜇S岳這時候才回過神來。
水辛逸快步跑了過來。
“各位請稍等?!崩詈闈蜇S文等人嘮叨了一句,這才轉(zhuǎn)身對水辛逸說道,“派幾人到南面警戒,永盛軍大舉殺來的話,立即回報?!?p> “是!”
等水辛逸走開后,李洪濤帶著眾多寨主朝關塞中央走去。
各班官兵都已經(jīng)集中了起來,沈豐岳等人都偷偷的點算了各班的人員。確實沒有錯,只有三人負傷,沒有人陣亡,而且只有七十個人。現(xiàn)在,他們才不得不相信,李洪濤并沒有讓部下吹牛。七十人,在只有三人負傷的情況下,打下了由四百余永盛軍官兵駐防的南虎口關,還殲敵兩百余人。
別的軍隊能夠辦到嗎?
“各位寨主請坐,條件簡陋,請各位多多諒解。”李洪濤覺得“寨主”這個稱呼有點別扭,總覺得欠了別人什么一樣?!吧蛘鳎F(xiàn)在應該相信李某的承諾了吧?”
沈豐岳深吸了口氣?!袄顚④姽粸榉浅V耍蚰硽J佩不已啊。只是李將軍打下了南虎口關之后,恐怕朱仕琿也不會把此處交給將軍駐守吧?”
“沈寨主多慮了。”李洪濤略微沉思了一下,說道,“少營剛剛成軍,甲隊也不過成軍兩月有余。原本輪不到甲隊承擔虎口關的防御重任,之前在這邊的都是左營的部隊。這次,朱仕琿準備向堰州用兵,左營全都調(diào)往潛龍關,其他各營又要負責各個方向上的防務,只能抽調(diào)甲隊前來守衛(wèi)虎口關。如果朱仕琿還有別的部隊可用,恐怕李某也不會認識各位了?!?p> 沈豐岳微微點了點頭?!爸皇抢顚④姵兄Z臥虎道附近的土地……”
“沈寨主更不需要擔心。這次殲敵兩百多,李某能拿到的戰(zhàn)功授田也不少。加上奪回南虎口關的功勞,如果李某開口要臥虎道這邊的土地的話,朱仕琿也不會多說什么。再說了,這邊原本就不屬于他朱家的土地,他做個順水人情給李某,讓李某為其看家護院,有何不好?”
“朱仕琿心胸狹隘,對外人深有忌諱,如果……”
“如果他敢跟老子翻臉,老子就跟他翻臉!”李洪濤直接把話給說死了,他抱了抱拳,說道,“李某還要懇請各位幫忙。如果朱仕琿那老小子敢跟我們亂來,那我就跟他玩到底。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打下了南虎口關,要想應付朱仕琿的威脅,就得盡快修復北虎口關?!?p> 十多個寨主都微微點了點頭,只要守住南北虎口關,中間的土地,就算是朱仕琿想出手控制,恐怕也沒有這個能力。
“我黑淵寨的勞力可盡聽將軍差遣。只是人力安排,還有伙食生活……”
“沈寨主,此事我們已經(jīng)談過,所有勞力都按日計算工錢,多勞多得。伙食住宿這些更不需要操心,李某自然不會虧待?!崩詈闈挚戳似渌艘谎郏叭缛舾魑徽餍诺眠^李某,就請近日內(nèi)將各寨的具體人員花名冊準備好,李某將根據(jù)實際需要,安排各寨人員。當然,如各位有其他打算,李某并不強求。李某是來尋友,不是來豎敵?!?p> 眾人紛紛點頭,他們在沈豐岳那聽說過李洪濤拜訪黑淵寨,以及給黑淵寨開出的招安條件。
“現(xiàn)在李某剛剛立足,很多事情都需要一步一步安排。今后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各位海涵。李某若有遺漏之處,還望各位及時指出,李某好盡快糾正?!崩詈闈D了頓,又說道,“在李某眼中,各位皆是朋友,朋友當坦誠相待,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提出來,大家都可以商量著解決,是不是?”
“李將軍客氣,能有李將軍這句話,我們也就放心了?!币幻昙o跟沈豐岳差不多的寨主立即應承了下來。
“是啊,李將軍如此豪爽,我等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能與李將軍這般英雄結(jié)交,乃我們的榮幸?!?p> “今后還得靠李將軍指點,提攜!”
……
眾人也都紛紛開口應承了下來。
“如果各位不嫌棄的話,五日后,李某在此設宴招待各位!”李洪濤抱了抱拳,“到時,李某定當給各位一個滿意的交代?!?p> 事情就這么說定了,沈豐岳帶著十多名寨主,與帶來的手下告辭而去。
“就這么讓他們走了?”水辛逸開始一直在旁邊看熱鬧。
李洪濤嘆了口氣,說道:“你是想讓他們留下來,壯大聲威,如果永盛軍反撲,也好有個照應,是不是?”
水辛逸確實是這么想的。
“放心吧,數(shù)日內(nèi),永盛軍不會有大動作,來的恐怕也是小股部隊,沒有多大的威脅?!崩詈闈吭诹松砗蟮南渥由?,“永盛軍主力肯定集結(jié)在東面,只要堰州那邊戰(zhàn)火一起,不管是去幫曲家,還是趁火打劫,都要立即出動。等他們反應過來,甲隊的官兵也差不多都到了。到時候就算永盛軍投入上千兵力,也不見得能夠把我們怎么樣?!?p> “這么有信心?”水辛逸也坐了下來。
“這不是信心的問題。”李洪濤朝北面的城墻上指了一下,“你應該看到了那些弩機了吧?晚上派人搬到南城墻上去,別告訴我,你不會使用弩機。”
水辛逸立即笑了起來。“怎么可能?弩機比弓箭還好用,威力大得多,只是裝填箭矢的時候很麻煩。”
“到時候,讓其他士兵負責裝填,你負責發(fā)射。方藍他們應該也會用吧?有你們幾個,加上那幾十部弩機,除非永盛軍不要命的進攻,而且還要帶來攻城器械,不然的話,他們連靠近城墻的機會都沒有?!?p> 水辛逸并不否認這一點,在弩機的威脅下,普通的步兵確實不敢輕易進攻。
“如果丁家派來神機的話,怎么辦?”
李洪濤苦笑了起來?!霸趺崔k?逃,逃得越快越好。”
水辛逸立即翻了下白眼。
“這個我還不太擔心,丁家盯緊了東面的情況,攻一座小小的關隘,不見得會動用神機。等丁家回過神來的時候,恐怕我們已經(jīng)找到對付神機的辦法了?!崩詈闈龂@了口氣,“現(xiàn)在,我最擔心的不是永盛軍的反應,而是朱仕琿那混蛋的反應。”
見到李洪濤的神色陰沉了下來,水辛逸也沒有多問。朱仕琿有個什么反應,他才不關心呢,大不了逃進山里當山賊得了,反正他對朱仕琿也不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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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diào)整了虎嘯軍各營部署,確定了下年度各項軍政支出,與羅家聯(lián)手進攻堰州等事宜之后,朱仕琿并沒有半點的輕松。
這段時間,朱仕琿最大的煩惱就是與邢州項家結(jié)盟的事情。
與朱孝信談過之后,朱仕琿認同了暫時不表態(tài),把事情拖到開春之后的決策。問題是,總不能什么信息都不發(fā)回去吧?
朱仕琿擔心的就是這點。羅世雄那邊催得很急,這段時間出現(xiàn)在崮梁的葛州探子并不少。朱仕琿很清楚羅世雄的為人,如果他此時與邢州項家走得太近的話,恐怕羅世雄立即就會翻臉。
這還是其次的,項文龍派來了第二個使節(jié),朱仕琿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
這是不是羅世雄與項文龍搞的鬼?如果羅瑞豐真不是羅世雄的親生兒子,羅世雄有必要為了這么個狗屁不值的兒子大動干戈嗎?以羅世雄的心計,如果他的目的不僅僅是打下堰州的話,會不會借此與項家聯(lián)手呢?
朱仕琿又覺得這不大可能。西北貧瘠,不管是暉州還是邢州,都是小州,軍力都不強盛。如果沒有伏牛山與崤嶺這兩道天然屏障,與潛龍關擋著的話,暉州早就完蛋了。項文龍乃項家不世出的人物,他難道不明白“引狼入室”這個道理?
朱仕琿對此事極為頭痛,拖了這么多天,他沒有給項文龍答復。那幾個使節(jié)暫時安頓在驛館。朱仕琿也不知道該不該給項文龍回信,反正能拖就拖吧。
就在朱仕琿有點焦頭爛額的時候,新的“麻煩”來了。
“主公,虎口關送回捷報?!?p> “虎口關,捷報!?”朱仕琿一下子沒把這兩個詞聯(lián)系在一起?;⒖陉P還會有捷報?莫非是永盛軍大舉犯境,李洪濤那村氓打了勝仗?
接過文書一看,朱仕琿倒吸了口冷氣。
“去……去把五世子叫來。”
“是!”
親兵剛走,朱仕琿就放下了手上的文書,發(fā)了一陣呆,這才突然笑了起來。
“父親……”
聽到朱孝信的聲音,朱仕琿回過了神來,他將文書遞給了兒子。“看看吧,你們少營新立的戰(zhàn)功?!?p> “戰(zhàn)功???”朱孝信也是一驚,沒有立即明白過來。
朱孝信看完之后,也笑了起來?!案赣H,孩兒就說過,李洪濤絕不簡單,沒想到……真是沒有想到!”
“是啊,為父也沒有想到,此人還算有兩刷子?!?p> 朱仕琿的意思與朱孝信并不完全一樣。
看完捷報之后,他首先是不相信,區(qū)區(qū)一百余人的甲隊,聽說還只去了三個中隊,僅百把人,李洪濤能打下由數(shù)百永盛軍駐守的南虎口關?笑話,這才幾天時間,他有沒有把臥虎道的情況摸清楚都是個問題呢!
當初朱仕琿動用了兩個營的兵力,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打下了南虎口關,結(jié)果也沒有能夠長期堅守。李洪濤用百把人,在短短幾日之內(nèi)就打下了南虎口關?
無論如何,朱仕琿都不敢相信。
可他不得不相信,謊傳捷報,這可是擾亂軍心,欺騙主公的重罪,李洪濤再白癡,也不會在這個上面做文章吧?如果他真有這個膽,那他的小命也快要保不住了。
朱仕琿想到不僅僅就這么點。
李洪濤一舉拿下了南虎口關,證明之前他與楊佩德對此人的判斷都有問題,他不僅僅是一個山野村夫,還是一個有頭腦,有謀略,極具指揮才能,甚至上陣殺敵都不會差到哪里去的將領!
也許,朱孝信認為這是好事,虎嘯軍又多了一員戰(zhàn)將,少營多了一根棟梁??墒侵焓爽q卻并不完全這么看。
李洪濤之前為什么要顯得那么貪婪,那么卑賤?難道他真的貪婪?也許是,也許不是。是的話最好,如果不是的話,此人的心機就難以捉摸,此人的城府就難以度量。
這么一個人,對朱家來說是好事嗎?
朱仕琿一陣苦笑,如果早知道李洪濤是一個心機很重,城府很深的人,他早就下了狠手。問題是,現(xiàn)在下手來得及嗎?
朱仕琿沒有多少把握。
雖然少營僅僅一百多官兵,老巢還在百市集,但是現(xiàn)在李洪濤控制了南北虎口關,附近都是山區(qū),如果被逼急了,他肯定回逃入山中,今后必為禍患。當山賊也就算了,山賊沒有什么前途。朱仕琿最擔心的是把李洪濤逼到建州去,如果此人投靠了建州丁家,那今后又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越想,朱仕琿越有點膽寒。
眼前,李洪濤的影響已經(jīng)擴大,不說別的,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已經(jīng)形成,如果真的對他下手,招賢納士也就別想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籠絡,只能籠絡。既然他貪財,那就給他錢;既然他喜歡邀功,那就給他戰(zhàn)功;既然他想要土地,那就給他土地。
只能暫時安撫,等今后找更好的機會將其一舉鏟除!
想到這,朱仕琿下了決心,絕不能養(yǎng)虎為患,就算現(xiàn)在還不是下手的最好時機,今后總會有機會。
“孝信,少營初建就創(chuàng)此奇功,你覺得應該怎么獎賞甲隊呢?”
“父親,孩兒覺得,既然李將軍提出了修復北虎口關,打通臥虎道這條商道,那么不妨讓他去做。不成的話,今后我們在南面多了一道防御屏障,永盛軍再想入寇暉州,也沒那么容易。如果他辦到了,今后多了一條通商之道,對暉州來說,這也是天大的好事?!?p> 朱孝信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實際上,他也有自己的算盤。
左營為何能夠成為虎嘯軍最強大的營?因為左營掌握著暉州最重要的商道,獲得了滾滾財源,才能招募到更好的軍士,采辦更好的軍械,組建了更強大的軍隊。如果打通了臥虎道,今后少營也將獲得重大財源,假以時日,就算無法超過左營,少營也將成為虎嘯軍中第二強大的營。
朱孝信的想法完全可以理解。
正式成年,成為少營統(tǒng)帥,住進了五世子府之后,朱孝信從父親身邊獨立了出來,不再獲得父親的額外照顧。朱孝信也不想一直在父親的庇護下生活。當他單獨面對各種挑戰(zhàn)的時候,少營成了他唯一的依托。
朱孝信不笨,父親遲早有仙去的一天,到時候他能夠依靠的只有少營這支軍隊。
朱仕琿沉思了一陣,說道:“也好,你先去虎口關勞軍,順帶探查實情,如捷報屬實,再做決定吧。”
“孩兒今日就出發(fā)前往虎口關?!?p> 朱仕琿點了點頭,讓兒子出去了。
除了李洪濤這個“威脅”之外,朱仕琿還得考慮大局。想了想,他讓親兵去去把楊佩德請了過來。
自從北虎口關被毀之后,南虎口關成為了臥虎道上唯一的關隘。
對暉州來說,南虎口關是永盛軍入寇的必經(jīng)通道。對建州來說,南虎口關不僅僅是進軍暉州的大門,還是守衛(wèi)建州東北地區(qū)的門戶。
現(xiàn)在,李洪濤一舉拿下了南虎口關,不但為暉州解除了邊患,還使建州處于極為不利的境地。明年,恐怕就是虎嘯軍到建州去燒殺搶掠了。
丁中泉會如何對待?丁展坤會怎么辦?
朱仕琿不免一陣苦笑,丁中泉與丁展坤不會容忍虎嘯軍把刀尖頂在自己的軟腹部,永盛軍不會善罷甘休。守住南虎口關,需要投入多少軍力?虎嘯軍現(xiàn)在又有多少軍力可用?
想到這些,朱仕琿更加頭痛。
放棄南虎口關?除非永盛軍重新占領南虎口關之后,不再入寇暉州。這不可能。要確保暉州安全,必須得守住南虎口關。怎么守?投入多少兵力守?一支少營甲隊顯然不行!
大戰(zhàn)再即,除了鎮(zhèn)守崮梁的中營,沒有多少野戰(zhàn)能力的上營,幾乎等于沒有的下營之外,其他各營都有各自的任務,根本就無法隨意調(diào)動。中營留在崮梁的兵力也不過數(shù)百,僅能維護節(jié)治府,與各世子府的安全。
根本就沒有兵能夠派到南虎口關去!
怎么辦?難道就看著永盛軍打下南虎口關?
朱仕琿感到很頭痛,非常頭痛。難不成,要暫時放棄進軍堰州,先鞏固南虎口關的防御?這樣一來,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恐怕局勢將更加混亂,更加難以收拾。
朱仕琿不得不感嘆,這李洪濤還真會“選”時間。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把南虎口關給打了下來??伤]想,甲隊才被調(diào)過去,李洪濤就算想早點出手,也沒有機會。
正想著這些事的時候,楊佩德來到了書房,朱仕琿這才松了口氣,至少來了個可以為他分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