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燭臺仔細(xì)看了看浴盆里的碧玉牡丹,見原本暗黃的藥湯變得愈發(fā)濃黑起來,看來進(jìn)行得很是順利,蘇巧燕滿意地?fù)P起嘴角。
外面還在下著大雨,偶爾摻雜一聲悶雷。果然神都的天就是不一樣,才春末就電閃雷鳴的了,這是要弘揚(yáng)天威嗎?
估摸了一下時辰,再有一個時辰就該亮天了。她覺得有些疲憊,捶了捶發(fā)酸的肩膀,到床上去躺下,準(zhǔn)備睡上一會兒。
剛剛閉上眼睛,就感覺到有一滴溫?zé)岬臇|西砸到了臉上,她伸手摸了一下,紅色的,粘稠的,帶著腥味兒的,是血!
她猛地睜大眼睛,往上望去,床頂竟然橫著一個蒙面黑衣人,四肢大張,撐在床柱和墻壁間。還不等她叫出聲,那黑衣人便收回腿腳,輕巧而又迅速地跳到床上,伸手一指,點(diǎn)了她的穴道。
蘇巧燕張了張嘴,發(fā)不出聲音,顯然是被他點(diǎn)了啞穴。身子被他牢牢地把住,根本動彈不得。她強(qiáng)行按捺住心頭的驚恐,跟那黑衣人對視著。
好一對熟悉的眼睛,帶著戲謔和不恭的笑意!
“你別怕,我只是借你這里躲避一下,不會害你!”他用有些嘶啞的聲音低聲地說道。
她記得了,這就是在武則天寢宮看到的那個黑衣人,原來他還留在宮里。她一眼掃到他的肩膀,發(fā)現(xiàn)黑衣上有一道口子,已經(jīng)被血浸濕了,應(yīng)該就是房將軍所說的箭傷。
黑衣人見她盯著自己的傷口,眼神里笑意濃了一些,“你是在關(guān)心我嗎?”
蘇巧燕眨了一下眼睛。嚴(yán)格說來,她是個行醫(yī)之人,她不管他是個什么人,最先考慮的都是看病救人。
“你想跟我說話嗎?”黑衣人默默地看了她半晌,語帶笑意地說,“那我就解開你的穴道?”見蘇巧燕又眨了一下眼睛,伸手解開了她的穴道。
“你不怕我喊人嗎?”蘇巧燕跟他對視著。
黑衣人似乎是笑了一下,“不怕,如果你想喊,早在寢宮的時候就喊了,不是嗎?”
“原來你還記得我,我是該高興呢還是該難過?”蘇巧燕笑了一下,“你真的是來刺殺什么人的嗎?”
“怎么,你看我不像?”黑衣人的眼神表現(xiàn)得興致盎然,一雙眸子閃亮地望著蘇巧燕。
“你身上沒有殺氣!”蘇巧燕如實(shí)回答說。
黑衣人好奇地“哦”了一聲,“你能感覺到?看你也不像是練武之人,那就是你的感覺相當(dāng)敏銳。確實(shí),我不是來刺殺誰的,不過是跟朋友打賭,來取一件東西!”
“說得倒是冠冕堂皇,不過是雞鳴狗盜之徒。”蘇晴眸不屑地笑了一下。
黑衣人并沒有反駁她的話,只是用探究的目光望著她,似乎要透過她的臉看穿她的靈魂。
蘇巧燕被他看的不自在起來,躲閃著他的目光,“放開我,你的傷口需要處理,不然會感染!”
“你會醫(yī)術(shù)嗎?”黑衣人吸了吸鼻子,“這屋子里有很濃郁的藥味!”
“會一點(diǎn)兒!”蘇巧燕感覺身上一松,黑衣人放開了手,她連忙翻身坐了起來,剛要下床,黑衣人突然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我可以信任你嗎?”他目光閃爍地問。
蘇巧燕冷笑了一聲,“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本就不想跟這宮中人有什么瓜葛,更不想管誰會被刺殺或者什么東西被偷走,你若不害我,我又何苦害你?”
“這話倒是有些道理!”黑衣人眼睛里重新盈起笑意。
“把衣服脫下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蘇巧燕淡聲地說道。
黑衣人順從地解開夜行衣,露出受傷的肩膀。
蘇巧燕仔細(xì)查看一下,見他傷口上的皮肉翻卷,顯然是用力拔出箭頭受到了二次傷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輕輕地抬起他的胳膊,慢慢地?fù)u動了兩下,又在傷口周圍按了幾下,輕輕地舒了口氣,“所幸沒傷到骨頭!”
說著轉(zhuǎn)身走到屏風(fēng)后面,從木桶里取了一些清水,給他清理了傷口,敷上金瘡藥,包扎完畢,才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將剩下的金瘡藥遞給他,“好了,不要讓傷口碰到水,不要做大幅度動作拉扯傷口,勤換藥,過個十天半月就會好了!”
黑衣人沒有說話,接過藥瓶,拉上衣服,眼睛卻一直盯著蘇巧燕,眼神顯得有些復(fù)雜。
“覺得我很奇怪嗎?”蘇巧燕瞟了他一眼,淡淡地問道。
黑衣人笑了一下,“有點(diǎn)兒,你有些特別!”
“天快亮了,你還不走?”蘇巧燕說完這句,才覺得不妥,外面正在下大雨,如果讓他現(xiàn)在走傷口難免會沾到雨水。雖說她是在鄉(xiāng)野長大的,沒有那么多講究,但是終究也是個黃花閨女,怎么好把一個大男人留在房里。況且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恐怕會被當(dāng)做同黨……
“大恩不言謝,告辭!”黑衣人似乎看出了蘇巧燕的為難,對她抱了抱拳,往外就走。
“等等!”蘇巧燕連忙叫住他,咬了一下嘴唇,“等雨停了再走吧,但是你要保證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
黑衣人似乎是遲疑了半晌,繼而笑了一下,“多謝姑娘美意,在下不敢拖累姑娘,這就告辭了,后會有期!”話音未落,人影一閃,穿窗而去。起起落落,瞬間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蘇巧燕在窗邊若有所思地站了一會兒,關(guān)好窗戶,將血布和血水都處理干凈,才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婉兒,那丫頭在干什么呢?”武則天批閱奏折累了,放下朱筆,問道。
上官婉兒微微一笑,“在睡覺呢,陛下。昨天夜里折騰了半宿,想是累了!”
“你去御藥房打聽過了嗎?”
“是的,陛下?!鄙瞎偻駜簭男渥永锬贸鲆粡垎巫?,雙手遞了上去,“這是她派寶墨去御藥房抓的藥,全都在上面呢。我也問過太醫(yī)了,這些都是驅(qū)寒清熱等用于調(diào)和的藥物?!?p> 武則天皺了皺眉頭,“這么說她確實(shí)是想改善綠玉的陰寒之氣了?”
“太醫(yī)說從未見過這樣的藥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哼,可笑!”武則天拍了一下桌子,“我大周的頂尖御醫(yī)竟然還不如一個小丫頭?朕這頭疼病治了許久,喝了許多苦藥湯,竟然還不如那小丫頭一碗藥膳,朕養(yǎng)了這些太醫(yī)都是吃干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