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看到李真從臺上另一側(cè)的門后走了出來。
不得不說,這幾天的突擊訓(xùn)練效果顯著。他穿著一身黑色無肩章的特務(wù)府執(zhí)行官軍官禮服,袖口與兩側(cè)的褲線上都滾著銀邊。銀色雜金的綬帶自肩頭斜至胸前,垂下的兩柄鍍金小劍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胸標(biāo)、姓名牌、資歷章都已上了身,只缺肩頭的一杠雙星。
也許是因為仍然有些緊張的緣故,他將飾有兩排銀松花的黑色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一雙黑亮的眸子,以及半張臉。不過這樣一來,再配上他那張緊抿著的嘴,倒是使這個年輕人的身上生出了幾分冷酷凌厲的氣勢。
變了個人啊……
應(yīng)決然在心里低嘆道。
臺上那個大步走來的年輕人身上,哪里還有昔日柔弱、溫和的影子?他那樣挺拔,看起來就像一桿極剛極硬的標(biāo)槍,令他也不由得微微屏住了呼吸。
李真走到臺前,面對皇室特使以及蒼老的南院院長,啪的一聲站定,朗聲道:“李真,報道?!?p> 院長板著臉,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蒼勁有力,簡短地說:“起立!”
臺下發(fā)出一陣輕微的聲響,所有人收斂臉上的神色,筆直地站立起來。
然后他又說道:“宣誓!”
于是李真將右手抬起,輕輕擱在皇室特使手中的一個木制托盤上。
托盤上放著兩樣?xùn)|西。
一樣是黃金仿制的傳國玉璽——此乃國家元首、帝國皇帝的象征。
一樣是黑底金字的精裝書籍,名為《中華帝國憲法典》——此乃自由與公正的象征。
他按照曾經(jīng)演練過的那樣,將手放在憲法之上。然后緩緩掃視全場,以及莊重肅穆的語調(diào)說道:“我在此宣誓?!?p> “我志愿加入,大中華、泛東亞、西伯利亞及澳利亞聯(lián)合帝國特別事務(wù)府。我將遵守帝國憲法,遵循公平正義之真理,捍衛(wèi)帝國尊嚴(yán)及利益。以吾身吾血、吾魂吾愿踐行誓言?!?p> “我將牢記今日所言,精忠愛國、勤勉敬業(yè)。征戰(zhàn)之時不生畏懼之心,解甲之時不生暴虐之心。我將慎用帝國與憲法賦予我之武力權(quán)力,終生恪守尊重天賦之人權(quán)?!?p> “此為誓?!?p>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清澈明朗。這一段幾乎曾被在場每一個人重復(fù)過的誓言此刻似乎變得令人熱血澎湃、心旌蕩漾。無論之后經(jīng)歷過什么,但有誰敢說,在自己年輕的時候、像李真一樣,手按憲法、說出這一段話的時候,沒有真正地觸動過什么?
于是就在這一刻,寬廣的大廳里變得鴉雀無聲,只有人們的胸膛微微起伏。蒼老的院長努力挺直了腰桿,試著找回年輕時候的風(fēng)骨。他用微微發(fā)顫的手從另一側(cè)、戴炳成手中的托盤里取出一對肩章。
然后沉默無聲地上前一步,仰起頭、為李真配了上去。
于是李真的右臂豁然抬起,敬了第一個、真正的軍禮。
神色凜然。
大廳當(dāng)中響起一片唰唰的抬臂聲。
院長與戴炳成莊重地向他們回敬一禮,互視兩秒鐘。而后雷鳴般的掌聲幾乎掀翻了頂棚——來自這不過幾十個人的、雷鳴般的掌聲。
便是這樣熱烈而飽含激情的氣氛,竟將緊隨其后的授勛儀式給壓了一頭。
然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紫星勛章只能授予現(xiàn)役軍人,授勛,必須得安排在授銜之后。
掌聲停歇?;适姨厥挂沧叩嚼钫婷媲?,以勉勵的目光看著他,并將慢慢將手中的紫星勛章掛在他的胸口。
“年少有為,李真中尉?!碧厥股陨院笸艘徊剑p輕點頭,“務(wù)必奮發(fā)努力,報效帝國?!?p> 李真微微挺身,目視前方,答道:“是!”
銅質(zhì)勛章掛在胸口,有些沉重。
于是他也感覺自己的心里多了些沉甸甸的東西。
加入特務(wù)府了啊。這樣一個龐大、沉默、冷酷的機構(gòu)。能不能把心里的那點東西,一直堅持、保留下去?能不能成為北川口中那種,有自己的理念以及良知的人?
今后的目標(biāo)……又是什么呢?
要說闔家團圓,早已實現(xiàn)了。實際上自己是被一件又一件事情推動著,漸漸走到這里的。從“李真同學(xué)”變成“李真中尉”,不過一年多的時間而已。
但這一年卻漫長得如同一生。那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那么多險象環(huán)生的意外,最終令自己站在這里,在帽檐之下,看著每一個人。
于是他將目光轉(zhuǎn)動,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應(yīng)決然。他微微笑著,向李真點了點頭,眼神中都是勉勵之情。
李真稍稍安下了心,站在臺上以挺拔嚴(yán)肅的姿態(tài)傾聽著皇室特使的致辭,并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那張嘉獎令。特使看著他,再次微微一笑:“陛下,也知道了你的名字?!?p> 李真愣了愣,不知該如何作答才不會失禮。但好在特使只是向他點了點頭,就退去一旁。這一整套程序走完之后,特使與院長走下臺去。在場的軍人們向他們敬禮、鼓掌,歡送這二位從側(cè)門、在隨行人員的陪同下離開了。于是臺上只剩自己與戴炳成。
他不由得愣了愣,在心中疑惑起來:欸?當(dāng)初演練的時候沒有這一出兒吧?
但戴炳成已經(jīng)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的神色活泛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樣面無表情。
李真下意識地又敬一禮。戴炳成微笑著還了禮,放下手來對李真說:“可以稍微放輕松一些了?,F(xiàn)在——”他掃視在場眾人,“都是局里自家人了?!?p> “既然都是自家人,那么我就在這里多說幾句。”他的聲音像往常一樣平穩(wěn)有力,“李真中尉的經(jīng)歷比較特別,通告大家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看過了??梢哉f,他是我們特務(wù)府吸納的特殊人才。不容易啊,過去這些年,咱們又多了一個A級?!?p> “但是不要因為小李是一個A級,大家就有負擔(dān)。要我說,李真中尉的經(jīng)驗還不像在場諸位那么豐富。所以今后,要相互學(xué)習(xí)、相互幫助。咱們是一個整體,特務(wù)府壯大一分,各位的腰桿也就硬一分。”
他目光灼灼地掃視全場:“至于今天授銜的事,我明著說,也許會有不少人心里不痛快。然而我要提醒一句,李真中尉的這個軍銜,是用自己的努力和鮮血換來的。今后誰能做出這樣的成績,我戴炳成保證,誰就能再拿一枚紫星?!?p> “不過……”他似乎覺得氣氛過于嚴(yán)肅了些,又微笑道,“陛下能不能知道那位的名字,我就說不準(zhǔn)了。”
李真再看向臺下那一群未來的同事、戰(zhàn)友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臉上之前那種莊重肅穆之色果然減弱了許多。甚至有些人開始笑著交頭接耳,然后朝他看過來。
“好了,我就講到這里?!贝鞅呻p手放在臺子上,對著話筒說道,“接下來,該是咱們給這位新人接風(fēng)洗塵了?!?p> 底下的人們善意地笑了起來。李真也扯了扯嘴角,卻不知道這位未來的上司打算做什么。
戴炳成把手一揮:“我知道一定還有很多人還是不服氣。沒關(guān)系——照例,今天晚上,咱們就好好比試比試!”
比試……比試?李真怔怔地看看戴炳成,又看看臺下的同事們——不少人的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虎視眈眈”地瞪著他。
比試什么?不會是要告訴我……第一天就得打一場吧?
然后聽到戴炳成的下一句話:“現(xiàn)在解散。半個小時之后,西食堂集合!”
臺下眾人發(fā)出一陣參差不齊的歡呼,又有人高聲道:“小李中尉,不見不散哪……哈哈哈!”
“老高我告訴你,人不可貌相,你小心……”
“……去年那位可是新人王,今年的這位也保不準(zhǔn)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