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間房屋內(nèi)，韓絡與那位鑄器師的親傳弟子，坦誠而交流了自己暗勁的體會心得，那位年輕人則若有所思，遁入思悟，頻頻點頭，眼神中閃爍著的是開啟了某種眼界的光芒。
這就是言傳。
言語的秘訣，就是用語言描述自己的經(jīng)歷，來打開未知者的心神，讓他頓入這個境界，或者體會一個邊。
“暗勁之與明勁，差別不大，只在一個心態(tài)之上以及功夫的深淺上，要想從明勁突破到暗勁，歲月的砥礪或不可少，自性的天賦亦不可少，日日錘煉的功夫亦不可少，更重要的是，智慧二字。其實所謂境界，只在一念之間，只不過這一念與那一念的距離，需要走很遠?！?p> “我?guī)熢f過這樣一句話……”韓絡輕輕一笑，對那個叫陳聲的年輕人道·，仿佛也在緬懷那個很多年前，飄忽身形的身影。黑大衣的武夫，一點一滴的言傳，身教。直到把最高一層的‘意境’傳給了韓絡，讓韓絡直接領(lǐng)悟到‘最高一層’的涵義，體會到，憑借著師尊的境界，對‘近天道’的化勁大成境界，體會到了一個邊。
但這個邊就夠了。
剩下的只是自己的努力。
韓絡一笑：“我?guī)熢f，得道不難，悟道不難，難得是過程，需要這個過程?！?p> 年輕人抬了抬手，欲起又頓，訥言而止，似乎頓悟到了什么，他輕啟嘴唇：“我從我的經(jīng)歷中，也有過這樣的體會！”她笑了笑，示意韓絡繼續(xù)說下去。
韓絡一笑，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抬起手，倒了一杯手中茶，給予對方的水杯，緩緩而倒，靜靜而入，優(yōu)雅而回，不帶一絲煙火氣，然后不忘自己，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年輕人也不著急，靜靜等待，邊用雙指抬起了小小的白色瓷茶杯，細抿了一口杯中從華夏大陸龍井村購置過來的明前茶，然后靜靜等待那位年輕人的言傳。
功夫境界不分年齡。
自古應當這樣。
所謂‘學無前后達為先’。
韓絡品茶了杯中茶飲之后，緩緩傳述道：“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境界卻近若咫尺。這也是我切入暗勁之后感慨，原來是本來就會的東西。之后曾想過，如何傳授給每個人，后來與同伴武學切磋之后（指徐傲冰，陳武象，曹青羽。）發(fā)現(xiàn)只能指點，不能給予。之后自是無可奈何。方才明白?！?p> “言語有表達不了的內(nèi)容啊。”
“心傳！”年輕人緩緩在心底道。
韓絡提到這里無奈望了窗外一眼，大抵連他這個哲學碩士生都有些無可奈何，那么多精微的語句意思深邃的詞語卻表達不出心底的境界全貌，組織語言，也只不過透露一二，這與境界的全貌相比，真是窺視一山，不是整座天地。而身為暗勁大成的境界，也不知道暗勁的全貌。
暗之深邃，惟恍惟惚，其中有物，其中有信。
年輕人細聲尋問“這個過程，能否縮短？”
韓絡輕笑，眼中給予人的是一股子堅定的坦誠：“遭受磨難，挫折，越多，成就越大。從長期來看，縮短未必是好事。武學暗勁，化勁這么厲害的東西，不付出點什么是真不行?！?p> 年輕人欲言又止，仿佛明白了什么？
韓珞輕輕道：“這一場旅途中，有無數(shù)的趕考要考。毅力，信心，恒心，悟性，道德，自控，駕馭內(nèi)心。”說完，韓珞平靜地望著陳聲。
陳聲細細摩挲著杯子，不聲不言。
………………
窗外，庭院，相隔一個庭院中央的另一頭，形意門護門宗師，本名‘鯨向?！睦先耍c本名洪門中的退隱長老‘徐山風’的老人，站在那里，輕輕道：“這個年輕人，怎么樣?！?p> “不錯?！毙焐斤L緩緩道，邊走邊離開邊說道：“我很滿意。功法可以給他了。”
“我已經(jīng)給他了。”鯨向海道。
徐山風噶然止步，愕然回頭，怒目，釋懷。
“就知道你會滿意?！宾L向海笑道。
徐山風豎起拇指：“你厲害?！闭f完，走了，留下一個瀟灑身影。
……………………
“轟……”
鋼鐵砸爐的聲音，傳遍了這里。
“轟！”又是一聲響，火花仿佛四濺。
徐山風老人赤裸上臂，手中單持一柄鑄造錘，猛然敲擊下去，在臨近鐵鞋的附近，又讓它自然落下，產(chǎn)生自然力。
陳聲平靜觀看師尊鑄造器皿，哪怕是一雙鐵鞋。
韓絡在一旁觀看，心底感慨：“老人對人力，自然力的把握，已經(jīng)爐火純青，鐵匠中的一代宗師?！?p> 徐山風不言不語，只鑄造著鯨向海的鐵鞋，一點一滴，心力盡出。
鯨向海望著徐山風肩膀上方的天空。心底緩緩道：“還有時間?！?p> “轟！”
…………………………
翌日，清晨，陽光四射，灑滿得克薩斯州這座康羅城的時候，一老一青。結(jié)伴邁上了去往北方布法羅的道路。
青黃相接！
陽光照射下，老人的‘新鞋’閃爍著奕奕的光輝，一旁的小年輕人，也穿著一雙‘新鞋’，在那座康羅城中，臨近傍晚，韓珞突然懇請本名徐山風的老人為自己打造一副鐵鞋。
一老一青，就這樣，一人一雙鐵鞋，一路從康羅城的清晨出發(fā)，走到了這一帶。
山風襲來，林聲裊裊，平原的叢林聲音蘆葦?shù)购?，十分美麗，遠方的連脈山峰，不高。
韓珞將隱藏在心底的話，尋問了出來?！扒拜?，什么是大暗勁？”
“大暗勁啊！”鯨向海若有所笑，望向天空：“人各有質(zhì)，慧根不同，類型不同，有人修的一身光明，坦懷向世，有人修的內(nèi)心陰暗，陰意匯聚。有人欲求不滿，有人拾止而停。有人嗔忿，有人歡喜，大千世界，各個不同啊?！?p> 韓珞仿佛也是一身懷笑，前輩的見解，真這個！
“武夫中，明暗化，三個階段，乃是七百年前，那一代的武林宗師，齊聚大明BJ，商量出來的境界劃分。明，暗，化，因人不同，產(chǎn)生了強弱不同。本身境界，雖質(zhì)為一，但也有深淺不同，故有了。小明勁，大明勁。暗勁，大暗勁，化勁，近天道等等的劃分?！?p> “邁入暗勁，進入化勁，卻不一定能領(lǐng)悟到大暗勁，而進入暗勁，又不一定能領(lǐng)悟到大明勁，而千萬不要以為，明勁敵不過暗勁。”鯨向海道。
韓珞被這一句震到了，他是頭一次聽說，武林中的暗勁小宗師，抵不過明勁武夫？
“不要用不可置信的眼神?！宾L向海輕笑：“有些武夫，因心境不同，或天資所限，不能進入暗勁，卻因毅力強大至極，苦練明勁，將明勁錘煉的九九生極，尋常天賦秉異的武夫，一旦進入暗勁，就會放下明勁功夫，專攻心意暗勁，出入隨形，無形無息，雖然煉暗也同時煉明，可你見過把明勁煉了四十年的人嗎。”說完，他也不理會韓絡的震撼。
“四十年明勁，”這韓珞也想不到，因為他認為當中，半生不入暗勁，天資卓絕的同齡人已經(jīng)進入化勁，成為武林擎木，一代宗師，而還在明勁打熬的，這是何等的煎熬和心理，而他因為年輕，所接觸的均是天資秉異的人，陳當心，曹正雷，釋德立，陳武象，曹青羽，徐傲冰，陳文象，哪個不是天賦秉異，怎么會想到，進入不了暗勁這個問題。
韓珞感慨，大抵是自己一入武林，就接觸最上層的功法和核心，大師們，所以，在最上層的自己，從不曾體驗過，那種武林中明勁階段的太多雜事，而多少明勁武夫，郁郁一生，不得進入暗勁門檻。這個他還是知道的。
卻不曾想，四十年明勁階段的汗水功夫。
到底是，才是個二十四歲的年輕人，武林中的稚木。
“你見過這一拳嗎?！宾L向海問道。
說完，出了一拳，明風凜冽，沒有用暗勁的力量。而一旁的韓珞，耳膜都有些疼。
他從未見過，如此純碎，如此簡單，如此明白的一拳。
就是一拳。
明勁武夫的一拳。
可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