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珞過宜昌,見過了屹立三峽大江兩百余年的三峽大壩,然后繞進三峽兩岸,十幾天后,進入了險峻的江段,三峽后段沒有沿江路,韓珞要么繞路或者乘船過三峽。韓珞選擇翻山,山在我前我翻山。三峽山勢陡峭險峻,很多山峰根本渾然天成,沒有任何人跡小路,這意味著根本無法攀爬,韓珞攀著山石的凸起,越過很多險峰,有幾次差點摔入山下,幸好抓住草,借力拉了上來。
一座座山走過,見過了長江在華夏上游的景色。
“氣機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一氣呵成?!表n珞正站于三峽一座山上俯瞰峽谷飽視大江。
韓珞回首望東,自己來時的路一一印入腦海,一步步而至今天他不知道這樣是錯還是對或者入暗勁根本不是這樣修行。翻山并不是想象的那般簡單,遇到雄峰阻隔,還要繞路,往往數(shù)天見不到大江,期間的孤苦難于外人言。
韓珞望著滾滾向東一泄不止的大江,仿佛看到了武漢,看到了入海處,而他即是要去上游源頭,于是回首返西一路西行。
山中難計歲月。
炎熱夏季的七月末,韓珞終于徒步出了巫山境,他渾身衣衫泥濘,肌膚呈現(xiàn)小麥色,他一路翻山沿江而上,終于翻出了那一連串的山脈,若不是山中尚有有村莊韓珞早就糧盡水絕。韓珞到縣城把體力休息好,購置了一身干凈衣服,其實他徒步到這里已經(jīng)開始猶豫。
他吃了太多苦,走了很多路,見過很多人,當他在村落被村人以為是流浪人時然后得知他是從武漢徒步而來的那肅然起敬,自然看過很多風景。
天地造化自然美妙。
大江橫貫東西橫線,確實是一副巍峨的畫卷,看著不一樣的風景胸中的感觸自然頗多,但于拳術(shù)無益,除了能記清每一步的路,記清他是怎么來的,在無所獲,韓珞本想邊走邊思考,但卻想不到徒步起來哪顧的上思考?每天就是走啊走,沒有個盡頭,身軀除了極度疲勞自找苦吃更多的是精神的磨損。
韓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這條大江的盡頭,支撐他的僅是每次回頭時看到身后無盡的來路,胸中就涌起豪邁磅礴的念頭。
幾千里路都走過來了,下邊的路在漫長,只要步伐不止,長路終有盡頭。
雄關(guān)漫漫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拳法每勢極簡單,數(shù)日即可學會,難得是功夫,更難得是長久功夫。”
韓珞想起了師尊的話。
“拳學樁功每天練習,一個星期有人能堅持下來,一個月大部分人能堅持下來,可一年之后還有多少人?十年,甚至一輩子呢?拳學是一生的事?!?p> 沒有在巫山停留,沿江而下,巫山之后人口密集,建有沿江公路,韓珞輕松起來。
韓珞沿江而下,過白帝,萬州,豐都,山勢卻越來越拔高,地形越險峻,遇山過山,當真是韓珞人生二十二年來最痛苦最磨練的歲月,時日不計,天氣漸涼,
一場涼雨潑天而下,淋濕了樹林峻峰,也淋透了韓珞。
重慶,他終于走到了。
一路行來吃了多少苦多少磨難,韓珞記的一清二楚,走到重慶意味著他終于走完了一半路程。
而他步步而過的長江,古來多少英雄事,多少驚心動魄,千年以降,這片流域大地出了多少人杰。
韓珞沒有在重慶逗留,三天后進入了四川。
“四川說下雨就下雨。”
走在沿江公路上的韓珞不禁無奈撐傘,卻依然淋透了身,夜里得了高燒,日曬雨打,鐵打的軀體也抗不住,第二天買了退燒藥服下,身軀才漸漸康復(f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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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八月九月,韓珞沿江出四川,進云南,入雪區(qū),望到了滾滾北下的金沙江,這里已經(jīng)是華夏海拔極高的位置,華夏大地呈現(xiàn)由西而東的高低走向,青藏高原,云貴高原相接處,這里已經(jīng)是少數(shù)民族的牧區(qū)。
韓珞見過了云南少數(shù)民族,沿金沙江北上,地勢越來越拔高猶如天梯,人也越來越稀少。他從湖北武漢為起點,過湖南,重慶,四川,都是經(jīng)濟人口密集區(qū),還沒有體現(xiàn)徒步的困難,百里左右總會有好多村莊,買水買吃的都沒問題,一路西行見過很多人很多村莊。
而進入青藏高原云貴高原相接處后,不僅地勢高拔,空氣亦是越發(fā)稀少,讓生于北國的韓珞很不適應(yīng),隱隱有高原反應(yīng),而這里可就危險了,一但病倒沒有同伴即使送醫(yī)很會有生命危險,而韓珞就一個人,他走的路線亦是沿長江而上,不是走人口居住區(qū),地勢更加險峻危機,即便偶爾遇上牧牛牧羊的少數(shù)民族,也很多時候與其擦肩而過。
天氣越來越轉(zhuǎn)寒,云南地區(qū)溫暖如熏,韓珞在十月時候進入了藏川之間,越發(fā)感覺天氣寒涼。
韓珞不僅面臨金沙江的天然險峻,還面臨生與死的考驗。
韓珞在橫穿攔阻在金沙江前的大山中,整整一天都沒有遇到人家。黑潮洶涌而至,遮住了天光,夕陽垂山,野外無光。韓珞第一次產(chǎn)生了恐懼。他在橫穿三峽時,基本都有村莊,而藏川間,根本不像那里人口密集,他恐怕走進了百里無人的山脈間,即便是本地村民都不可能走入的深山他進來了。藏川區(qū)的天氣說變就變,伴隨黑色夜潮而至的是冰寒的狂風,然后是滂沱大雨,電閃雷鳴。
韓珞咬著牙找到一處能避雨的地帶,渾身凄冷,抱住背包,孤獨無助的眼睛望著山林間的電閃雷鳴與永遠消失不掉的黑暗。韓珞很冷,寒風入骨,時不時還有斜風將大雨吹入他躲避的這里。
韓珞雖然練拳五年,經(jīng)歷生死搏斗數(shù)次,但依舊是個年輕人,在孤獨無助的環(huán)境中,面對自然的風風雨雨,由心而起的恐懼更為可怕。狂風刮個不停,這仿佛是老天在宣誓秋天的來臨,初秋的這場雨卻讓一個年輕人第一次產(chǎn)生無助。
夜半,雨停,月圓。
韓珞望著依稀垂下的光芒,微微能辨別出五步內(nèi)的景色,夜幕蒼茫,群山巍峨,天地間他突然站了起來,朝著巍峨群山,哪怕孤獨無比,依舊奮力吼出一聲。
天地回蕩聲音。
韓珞微微一笑,閉目,沉臂,彎腿,擺了一個拳架,鞋里褲里衣衫里滿滿是涼意與濕意,但體內(nèi)逐漸由冷轉(zhuǎn)熱的氣機開始充斥體內(nèi),帶給他溫暖。
韓珞一夜沒睡,見到了天地由黑轉(zhuǎn)白,黎明,朝陽,這就是大自然,人類在其中生存。黎明的山林內(nèi)滿是水溪,甚至有從山巖上‘落’下的水瀑,遠觀像仙子。景色雖美但韓珞知道自己如果今天出不去,就會很慘。
這里是藏川交界處,亦有雪區(qū)人民居住此地。
韓珞在中午時分遇到了一個穿著雪區(qū)服裝的少女,見到滿身拖泥帶水臟布拉吉的韓珞,吃驚的捂嘴,然后用手勢示意一番,用漢語道:“你是野人?”韓珞心中松了一口氣,道:“我是從山那邊徒步過來的,還好遇到了你,請問怎么出去?”
“這里是橫斷山區(qū),你要是在往南走就是橫斷雪山,你就危險了,那里多是斷路深谷的險地,多吉次旦!”雪區(qū)少女道。
“這里是橫斷山?”韓珞聽了雪區(qū)少女的話,心中也是為自己的冒險后怕:“當年紅軍的雪山就在橫斷山區(qū)?”
“紅軍走的是岷山,在前邊?!毖﹨^(qū)少女道:“我是來這里采藥,你跟我去我家吧?然后路上有車,你可以去縣里?!?p> 韓珞當然感激不盡,在如此危險的環(huán)境中,少女的話更是溫暖。
韓珞跟著少女采了幾味藥,韓珞都認的,黨參,大黃,黨參補氣,大黃降血脂,調(diào)節(jié)免疫功能,不過他并未多說。韓珞跟著少女在山間折轉(zhuǎn)行走,走了倆三個小時,終于看到了久違的村落,雪區(qū)的村寨跟中原大地的村落沒有不同,都是現(xiàn)代設(shè)施。
少女領(lǐng)著韓珞回到家,她的父母是一對黝黑健壯的雪區(qū)淳樸百姓,詢問一番就理解了韓珞的辛苦與危險,提供了雪區(qū)奶茶,奶酪等食品。
韓珞吃的特別香。
在少女家休息了三天,韓珞表達自己的感激感謝之情后,在次起程。
一路景色由綠轉(zhuǎn)黃,青黃相接,韓珞知道目前已經(jīng)是十一月,秋季了。秋季的青藏高原更顯蒼茫遼闊,天峰近云,云海滾滾。韓珞出四川,進入青海,比北國更西的西北地帶,沿通天河而上,鞋被水打濕,隔遠望去能見到尚未消融的大雪山。
天蒼蒼,西北滄桑,韓珞能不時看到耗牛在山坡吃草,牛羊成群。
這一切韓珞沒有停留觀看,一路而上,此時天已徹寒,大雪覆蓋西北,極其壯觀。
韓珞站于通天河盡頭,望見巍巍乎千百河似乎從天而來,何其震撼。
天下水流,從此而出。
汪洋大江,由此而來。
縱橫華夏大東西的長江源,就在這里。
韓珞的心沒來由被這副不親眼看到就無法體會磅礴的自然大寫意景色震撼。
心中一跳,忍住回首的念頭,邁步趕前。
十日后。
韓珞站在唐古拉山脈拉丹冬峰下,望著巍巍近天的集雪群山,溪流從其中涌出,會聚成百十河流交錯,然后涌入泱泱乎華夏大地。
在萬里之外,進入大海。
韓珞坐在石巖上休息了會,沉默下,想了很多很多事,然后站起,面西朝東,望向滾滾無盡的華夏大地。
韓珞平靜的回首望東。
體內(nèi)氣機于平地起驚雷。
地高西北,百河朝東而泄,他望見了一條銀帶纏繞在遠處大地上,望到了來時的路,望到了一路西行來見到的所有風景,望到了武學上的那條路,看的清清楚楚。
什么暗勁明勁,就是一條路而已。
韓珞道:“原來這么簡單。”
他閉上眼,體內(nèi)氣機如滾雷流走,神氣鼓蕩,一動一靜間,驟然視見,簡單伸手,神,形,氣突然合住,單手輕輕一扯,仿佛手中有線,頓感手外有無形縮力被自己拉住,伸出另一手掌輕輕外推,頓感勁力徐徐拉開,如開弓。無形勁力同手往前,往下按物般,后腳用力一蹬,如同邁大步過水溝。
頓時間腳邊河流異象而起。
仿佛有風拂來,雙掌籠罩的水面,仿佛被無形手掌重重按下,凹了下去。
一切無聲。
暗勁,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