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鳥為食亡
時至傍晚，日落斜山。
搖搖欲墜的暗紅昏日斜掛山邊。
那半遮半露出的日身，透著點點暮氣。
恍如一個無精打采的人，半依著山腰穩(wěn)定自己搖墜的身形。
淡色金芒散落林間。
一束束如流金般的殘陽，落在了帳篷、溪流、教堂上。
光芒如水，遇縫而入。
此刻，一道殘陽流轉入了教堂二樓的縫隙，照在了那撐起骨架的橫梁上。
點點金輝裹挾著光塵灑落至下方，那充斥著凝重氣氛的長桌上。
“佐爾大人，契約文書上的條例已經(jīng)很清晰明了了，還有什么需要補充的嗎？”
伊斯特萬把玩著手中的羽毛筆桿，灼灼雙目盯著面露沉思的佐爾。
只要對方簽下這份文書，就會被徹底綁在他伊斯特萬的戰(zhàn)車之上。
但跟那些紀律潰散，只能依靠頭目約束的庫曼人不一樣的是。
軍事貴族出身的佐爾，會完美的按照他的意愿去執(zhí)行命令。
同時也能更好的完成他的戰(zhàn)術布局。
“沒有了，伊斯特萬大人，這份協(xié)議很完美?！?p> 佐爾丟下了羽毛筆，抬起的面龐上有著一抹遮掩不住的笑意。
那是對與未來的可期而喜悅的笑意。
即使這份協(xié)議有著種種不完美，甚至還有不少虧得吃。
但佐爾清楚，世界上是沒有完全對自己有利的契約。
除非你占據(jù)了絕對的優(yōu)勢。
“能讓您這樣的騎士成為我的盟友，實屬我的的榮幸?！?p> “不過還是要提醒一句，這份報酬是在戰(zhàn)爭獲勝之后，才會實現(xiàn)的，在那之前您可得上心?！?p> 看著佐爾的失態(tài)模樣，伊斯特萬無奈的提點了一句。
他可不希望自家這位盟友，在戰(zhàn)爭開啟之前，就開心到瘋掉了。
“這是自然?！?p> 注意到伊斯特萬的眼神，佐爾收斂的笑意，恢復了之前的肅然。
“既然已經(jīng)簽下文書，我們就該互相透透底了，我的底線您也知道了?！?p> 伊斯特萬將屬于自己的那份文書收入懷中，如此詢問著：
“所以佐爾大人，您所言的哈根家族的士兵，要多久才能投入這場戰(zhàn)爭？”
對他來說，這點很是重要，關乎到了全局的布局、
佐爾收好羊皮文書，思索了片刻道“最多一個月半?！?p> “失去家族領地的哈根舊部，為了生存只能替其他領主當雇傭兵，所以分的有點散?！?p> “不過南境自西格蒙斯掃蕩之后，已經(jīng)沒有了什么大規(guī)模的沖突?！?p> “趕來拉泰的路程無阻，以他們的行動力，一個月半絕對能到齊。”
“一個月半么.............這樣的話，似乎趕不上我的先行部署?！?p> 伊斯特萬皺著眉頭，對于拉泰他其實已經(jīng)有了對策。
只是缺少優(yōu)秀的執(zhí)行軍隊。
如果讓那些庫曼人去執(zhí)行，只怕戰(zhàn)果會大打折扣。
“您可以說說看，我這次雖然只帶來了十一人，但他們都是我的老部下，武備技藝都很好?！?p> “如果做得到，那么現(xiàn)在，我就能展示我的誠意?！?p> “也好。”
“根據(jù)我散出去的探子，還有其他途徑的情報，基本可以確定一些事?！?p> “例如，拉泰在此繁衍了幾十年，期間衍生而出的村落繁多?！?p> “但足以被稱為核心村落的，只有四處。莫霍杰德、諾伊霍夫、拉迪亞茨克與烏茲茨。”
伊斯特萬起身，渡步來到佐爾身旁。
伸出的指尖旋即點上了地圖四處位置。
那被細細繪畫出象征意義的圖案，正是拉泰核心的村落。
“這四處村子，為拉泰供給了大量的物資。例如魚獲、草藥、糧食以及畜牧?！?p> “難不成您指的先行部署，是要把這四個村落全數(shù)摧毀嗎？！”
佐爾眉頭擰成一個川字，這四處村子散落拉泰四方。
單憑他的麾下，完全沒可能辦到的。
別的不說，光是路途上耗費的時間，就足夠拉泰方面反應過來了。
“當然不是，佐爾閣下?！?p> “單憑我們現(xiàn)在的軍隊數(shù)量，是不足以將它們?nèi)珨?shù)摧毀的。”
“我們只需要挑選出具備足夠價值的村子作為目標?！?p> “目標么..........，也許我們可以從這個地方下手？”
佐爾眼神流連在地圖上，最后釘在了一處靠近霍恩山脈的村子上。
其名，莫霍杰德。
從地圖上的山川走勢來看，這個村落地處偏僻，進出不易。
只要能摸進去，再在前往拉泰求援的道路口上安排一些士卒阻攔。
就能從容收拾掉其內(nèi)的衛(wèi)兵村民。
“這恐怕不行?！?p> 伊斯特萬搖搖道：“莫霍杰德是出產(chǎn)草藥的主要來源，距離我們也很近。”
“但有件意外的事情，您應該不知曉。那個村子發(fā)生了瘟疫！”
“瘟疫？！”
佐爾勃然色變。
瘟疫這個詞匯，在這個時代代表的可是大面積的死亡。
是連教會的牧師也無力挽回的惡魔之災。
“是的，根據(jù)回歸探子帶來的情報，基本可以確定莫霍杰德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的瘟疫。”
“而與拉泰的草藥交易，已經(jīng)有一月半以上沒有進行了?！?p> “這就代表著，我們還沒動手，拉泰就失去了一個核心村子？”佐爾驚詫道。
“是的，佐爾閣下。想來是上帝制裁了那個小人?！币了固厝f笑道。
“好吧，看來，我對拉泰的一切事物都不熟悉?！?p> “那么接下來的行動安排，還是由您來決定吧?！?p> 佐爾主動放棄的參與這挑選目標的議題。
剛剛那尷尬的一幕，讓他明白了自己是不清楚拉泰局勢的。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讓此間主人來決定。
“那么，接下來就由我指定目標了?！?p> “我的意思是，將烏茨爾作為突襲的目標?！?p> “那里是拉泰最大的糧田，出產(chǎn)了拉泰六成的糧食。”
伊斯特萬毫不客氣的攬過主權。
他指尖輕移，點在了地圖右上端，一處繪著麥子圖案村莊上。
那里是拉泰的下屬主要村莊之一，主產(chǎn)糧食的烏茲爾！
“此時正值夏末秋初，春耕下種的麥田即將成熟?！?p> “如果在這個時間段，焚毀烏茲爾的田地，會讓拉泰方面在冬日陷入窘迫的處境?！?p> “畢竟，我準備在那個時候，撒出大量盜匪襲擊四散的小村子，制造逃難的難民。”
“這些難民加上他們收納了斯卡里茨的難民，會極大的消耗糧食儲備?！?p> “此后，在派遣出你我的軍隊，去襲擊冬日前被招來出售糧食的商隊?！?p> “誘使拉泰方面派遣衛(wèi)兵掃蕩，在順勢設局埋伏。那么我們能以微小的代價，極大的損耗對方的力量?！?p> “以上，就是我的計劃?！?p> 語畢，伊斯特萬拿起皮克新添的酒液，一口飲盡，緩解著口中的干燥。
“您的計劃很周到，不過我們要怎么瞞過漫長路途上的眼線？”
佐爾盯著地圖上的地形，細細思考著。
“很簡單，借道?！?p> “與拉泰做鄰居的卡茨，現(xiàn)任的那位領主，可不是什么好相處的家伙?！?p> “不過唯一有難度的是在進入烏茲茨之前?！?p> “拉泰在那里的要道上，設立了一個五人哨站?！?p> “如果我們要通過那里，就得擊破這個哨站。”
“這也是卡茨的領主答應借道的原因，畢竟那個哨站是用來防他麾下士兵過境劫掠的?！?p> 伊斯特萬松聳聳肩，繼而為佐爾倒了一杯酒。
“如果決定了這里，那么突襲的軍隊只有我的麾下么？”佐爾沉吟片刻，問出了這么一句。
“不，我會派遣十人以上的庫曼軍隊隨行?！?p> “此外還有一些見過血的卡茨盜匪。”
“他們雖然不強，裝備也差。但放火這樣的事情，可以交給他們?nèi)プ?。?p> “這次突襲，我接下了，什么時候出發(fā)？”
佐爾毫不猶豫的接受了。
本就是出其不意的襲擊，面對的敵人總和又只有十五人。
自身還增加了額外的援兵，那豈不是白撿的功勞。
“等散出的探子回歸，交上測繪的地圖時，就能立馬出發(fā)，最多五日?！?p> 伊斯特萬顯然已經(jīng)做好了襲擊的部署，一切盡在他的掌握。
“那正好我可以讓麾下修整一番，希望您的慷慨能讓他們渡過美好的幾日。”
佐爾輕舒口氣，言辭間也帶上了幾分輕松之意。
“這是自然，那么，讓我們?yōu)檫@份正義的事業(yè)干杯?！?p> 清脆的碰擊聲響起，告示著教堂結盟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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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佐爾一行人后，伊斯特萬回到了二樓方臺后，準備繼續(xù)規(guī)劃接下來的行動。
而此時，樓梯上響起的一陣嘎吱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皮克？’
這個時間段，能夠不經(jīng)過允許就被衛(wèi)兵放行的，也只有跟隨他多年的皮克了。
“發(fā)生了什么事？”
伊斯特萬丟下了羽毛筆，抬頭看向了樓梯口處浮現(xiàn)的灰暗人影。
“大人，杰西克閣下把東西送來了，還有霍恩山脈那邊已經(jīng)弄清楚了是什么情況?！?p> 此時的皮克，身穿一套灰色夜行鏈甲衫。
行走間，他手中捧著的一個木箱，帶起聲聲悅耳的金屬碰撞聲，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
“杰西克完成了？”
伊斯特萬略顯驚喜道。
“是的，您請看。”
說話間，皮克已然來到方臺前，將手中的木箱放置其上打開。
霎時，一道道奪目璀璨的金銀光芒鋪滿了整間二樓。
這個木箱里，赫然裝著滿當當?shù)母窳_申！
“讓我看看，杰西克你作為鑄幣匠的本事吧。”
伊斯特萬從數(shù)目大約五百余枚的山堆中，取出一枚格羅申細細打量著。
燭火照耀下，圓澄城的金屬幣面上，繁復地紋路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