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的那個醫(yī)生朋友今天來了沒？”單冊坐到胡楊先生身邊問道。
“起早來的，藥吃了沒效果，喘不過氣?！毕壬鸬?。
“會好的，少抽些就行?！眴蝺猿聊似陶f道。
胡楊先生的病愈加重了，醫(yī)生說是肺病，也抓了藥，前幾日還有些效果，最近便不行了。
兩人就這樣坐著，沉默著，望著初生的太陽的光芒逐漸擴大，穿過窗戶，射進眼眸。
胡楊死了，死的前一天單冊還在勸他丟煙。
那天早上太陽出來地仿佛格外的早，先生痛苦地咳著，一聲接著一聲。單冊被鎖在了門外，靜靜地看著門上掉漆的紅門，垂下眼淚。
俄頃沒了動靜，單冊卻連踹開門的力氣都沒有了，癱了身體跪在門外，怎么也爬不起來。
先生妻子遠出外鄉(xiāng)，無法回來辦理喪事。單冊打開門，把先生遺書放在顯眼位置，望了幾眼便離開了。單冊自覺身份不好，先生又好友眾多，皆是名人雅客，她怕污了先生名聲。
日上桿頭，街上滿是送行的人，車子上掛了長長的白布，隨風(fēng)舞動。十六個文界名人抬著靈柩走在中間，女人們穿著素色旗袍頭戴白花跟在后面慢行著，最后面跟著舉著條幅白花的莘莘學(xué)子。人山人海，布滿了整個“魔都”的街頭。
單冊獨自坐在那條曲巷里，聽著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車鳴嗩吶聲。
又是一年秋天啊。單冊和宋陽相逢于秋天，三人結(jié)識在秋天，宋陽死于去年秋天，先生也是死于秋天，當(dāng)真是無巧不成書，上天開了個好大的玩笑。單冊靠在桂花樹下，仰天長嘆，淚眼朦朧。
直到夜幕降臨，街上的悲聲才逐漸消失。單冊無處可去，呆滯地望著圓圓的月亮，不覺地睡著了。
單冊做了好長一個夢，夢的不切實際，夢的像個笑話，終于在晃晃的燭光前醒了過來。
“嘿嘿，瘦鬼，你醒啦？”
“彭…彭峰？”單冊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地問道。
“咋了？看到我這么驚訝?！迸矸逭f道。
“哦，你是來參加胡楊先生的追悼會吧？”單冊頓了頓，坐起身子說道。
“是啊，胡楊先生為當(dāng)今青年思想的進步做出了很大貢獻，活著時候也一直各方面支持著我們，我們必須來送這最后一程，冠生不方便出面，就讓我就來了?！迸矸鍝狭藫项^，認真地回答著。
“奧，死丫頭，怪不得你縮在那樹底下睡覺，你怕街上人看見你個小鬼子捉你打你是不是？”彭峰粗著嗓子說著，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單冊面無表情地看著彭峰，不覺中眼淚嗒嗒地掉在被子上。
“你，你咋了？瘦鬼你哭啥??？”彭峰看見單冊這樣，兩只手不知道往哪放，直接懸在空中比劃著。
“你都給俺整蒙了，你到底哭啥?。堪骋矝]罵的太過分吶？”彭峰小心地問道。
單冊直接跪著前行，撲到彭峰腿上放聲地哭著，彭峰不知所措，只好用他粗糙的手掌輕輕拍著單冊。
過了一會兒，單冊起身拿起彭峰的手說道：“你的手像那黑熊的爪子一樣，又大又沉?！眴蝺匝凵线€掛著淚水，這小模樣惹得彭峰憋不住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