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竹林靜謐，一陣風吹過，沙沙作響。窗邊微弱的燭火隨風熄滅，生出的一縷青煙則是隨風遠去。樹上的少年收回遠眺的目光，縱身一躍，像貓一樣輕巧落地。少年名叫江承天，是白竹鎮(zhèn)一帶最有名的術士江銘的徒弟。

　　江承天十分熟練地翻越竹墻，溜進廚房。廚房小桌上有幾碟小菜，其中一碟醬牛肉香氣四溢。江承天將干糧打包好，伸出罪惡的雙指，夾起一片醬牛肉。還未送入口中，廚房門口傳來一聲輕咳。江承天換上諂媚笑臉，另一只手拿出一張符紙。江承天輕喝一聲，符紙發(fā)出亮光，光芒照亮來人身影。來人超出了江承天的意料，笑臉一時變得僵硬，兩只手也不知如何擺弄。

　　江銘取過江承天手中的符紙，在角落里拿出一盞油燈，又將窗戶打開，再借三分月光。江承天依舊手足無措，卻是趁這間隙吃掉了手里的醬牛肉。江銘將油燈放在桌角，轉身又取來兩副碗筷和一壇酒，“你要想一直罰站，我不攔著”

　　師徒二人相對而坐，沒有說話。三碗酒下肚，江承天忍不住，撇撇嘴，“我知道這件事是我不對，你想怎么罰我都接?！闭f完，視死如歸似地連吃幾片醬牛肉，一雙眼直勾勾看向對面已經(jīng)發(fā)白的頭發(fā)。江銘放下酒壇，拿起碗來，瞇眼小酌一口，“離這兒200里外的小灘鎮(zhèn)出了一件怪事，我懶得去?！苯刑炻牭竭@話，抬頭睜大雙眼問道，“你說真的！”

　　江銘點頭，夾起一片醬牛肉，反問，“我會騙你？”

　　江承天興奮地快跳起來了，卻還是強忍住詢問，“那……有多少報酬？”江銘笑而不語，伸出右手，五指張開。江承天，“50？”，江銘搖頭。江承天，“500？”，江銘搖頭。江承天，“5000！？”，江銘收手，端起酒碗，小酌一口。

　　江承天一拍桌子，跳了起來，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江銘皺眉，輕喝，“別吵，你師娘還在睡覺呢?！?p>　　江承天訕訕笑著坐下，“那個我先回去了”，江銘稍稍愣了一下，點點頭，“你還吃嗎？唉呀，菜還有這么多，我猜你也不好解決，我?guī)蛶湍??！闭f著，江承天虎口奪食，在江銘無語的目光里用衣袖擦了擦碗，把剩下的醬牛肉全部收入囊中。

　　江承天離開前，從懷里取出一個布包，狡黠地笑了笑，“好家伙，養(yǎng)生?！闭f完，他迅速離開，融入日出前的薄霧。

　　江銘看著離去的背影喃喃，“一山不容二虎，所以自愿扮貓，有點可惜。我這樣做對嗎？黎娘。”說著，收拾碗筷，吹滅燈火，月亮也要睡覺了。黎娘是江承天的師娘，但勝似親娘，江承天是個孤兒，大約四歲時被黎娘撿到，之前的記憶很模糊，完全記不得自己從何而來，父母又為何離他而去。

　　江銘的家離白竹鎮(zhèn)有些距離，等江承天到鎮(zhèn)上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江承天看著坊市里已經(jīng)不少的攤主，心里暗道，“害，這些人真厲害，我還擔心沒人，真傻?！苯刑於刀缔D轉，貨比三家之后，咬牙買下一匹瘦馬，“可惡！走之前忘記再要點錢了。當時就不該白送他那包煙草，讓他意思意思一下，我現(xiàn)在也不至于這么拮據(jù)。話說回來，這老板真硬，白花了我的口水?！毙闹胁煌｀止?，江承天已經(jīng)牽馬出了小鎮(zhèn)。

　　江承天翻身上馬，剛剛坐上，卻是想起什么大事一樣，立馬跳下，草草找個地方拴住瘦馬，又立下一塊威懾力為零的木牌。做完這一切，江承天連忙跑回白竹鎮(zhèn)。白竹鎮(zhèn)南面有一處小學堂，教書的是位老先生，學生不是很多，因為很多孩子只用學到識字認物的程度。江承天敲了敲有些破舊的木門，還未得到回應，有些不耐煩地闖進。老先生住在學堂，此刻一臉迷惑，瞇瞇眼睛之后才看出是江承天來，吃驚：“你是小天！”

　　江承天只在這兒讀了一年，并不是聰慧過人，而是頑固不化，十分調皮，以至于多年過去，老先生依舊能很快認出他來。江承天諂笑：“老師，你這兒有沒有你個孩子矮矮的，胖胖的，像個小皮球?！?p>　　老先生被問得一愣，“哈？你這娃想干啥？這群小娃娃身子骨沒我硬朗，可經(jīng)不起你瞎折騰！”江承天連忙擺手，“我不是來搗蛋了，我是來給我小弟一點東西的?！?p>　　老先生皺眉，“小弟？我不大記得你說的那個娃娃。小天，不是所有娃娃都會來我這兒念書的，你不知道他家在哪兒？”

　　江承天迷惑，“我記得他應該在你這兒啊，我記得他說過……”，稍加思索后，猛一砸拳，“我是逃課出來的！”話剛說出口，江承天臉色一變，看向老先生，他的臉色已經(jīng)沉了下來。江承天拔腿就跑，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已經(jīng)跑的沒影兒了。老先生追不上，半晌后，嘆口氣，回屋了。江承天迅速逃離，一路狂奔，來到鎮(zhèn)外，看著些許狼藉的原地以及不遠處被踹的四分五裂的木牌，長舒一口氣。江承天握拳又松手，重復幾次，最后朝小鎮(zhèn)外的一條河走去。

　　江承天丟出一塊平滑的扁平石子，打了一串漂亮的水漂。時間已經(jīng)到了中午，5月的天氣已讓人有些難耐。江承天脫下上衣，塞進身后的包袱，沿河上路。小灘鎮(zhèn)就在這條河的上游，它的附近有兩條大河交會的灘涂，它的名字由此而來。江承天的腳力遠超常人，但因為物種間的差距，以及小河旁山路險峻，他花了比預期時間近兩倍的時日才走到小灘鎮(zhèn)。為何要走這條路，或許是因為河流帶來的微風，也可能是因為河里肥美的草魚。

　　江承天將魚骨丟入小河中，平靜的水面下又引出一起爭端。江承天借此，又捕上幾條大魚，借著黯淡的火光，留下兩條鯽魚，其他都像打水漂一樣被扔了出去。江承天草草處理下鯽魚，然后取出上衣，在水里揉搓了幾遍，烘干后，踩熄不大的柴堆。月光下，江承天進入小灘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