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夫人何曾受過這種委曲,醞釀了一下感情之后,看向了蔡邕,“老爺!”
“明兒就稱病吧!琰兒說得對,那些夫人們那兒還是少去,東家長西家短的,誰知道會出什么事。”蔡邕哄著夫人,但卻堅定的站在蔡琰一邊。
蔡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燈,從蔡邕的言語之中似乎聽出了什么,馬上收回了委曲的表情,像沒事人一樣給丈夫女兒挾菜、端羹,“圭兒,肉肉好吃嗎?”
“好吃!”蔡圭答得鏗鏘有力。
“那為什么妹妹跟吃毒藥一樣,老爺您看到?jīng)],琰兒每次吃飯那表情?”蔡夫人頭痛的跟蔡邕控訴著。
“可能不愛吃吧?你問問她想吃什么,天天這樣怎么辦?”蔡邕看夫人馬上轉(zhuǎn)向很是欣喜,忙說道。卻不知道夫人跟自己控訴的不是擔(dān)心蔡琰不吃飯,而是在說蔡琰挑食。
“怪孩子,已經(jīng)天天在換菜了,她都不吃,我怎么辦?”蔡夫人有些置氣,吼了一聲。
“是啊,那我問問?”蔡邕還沒意識到妻子為何發(fā)火,他也正在納悶,平時妻子不說不覺得,現(xiàn)在想想也是,從蔡琰會吃飯來以來,似乎每次吃飯都苦著一張臉,筷子絕少有主動挾菜的時候,即使是流亡時期,但他也不覺得自己家的伙食差,可是為什么每次女兒吃飯就跟完成任務(wù)一樣?
“行了,明天不讓她念書了,女孩子還是要持家有道,明兒開始讓她學(xué)廚藝和女紅,總不能手帕子都讓丫頭幫著做吧,那是會被人笑的。”蔡夫人沒力氣再跟丈夫兜圈子了,斷然說道。她越想越覺得女兒怪都是念書念的,決定明天做點有用的事。
蔡邕一聽覺得有點問題,可是又不敢說不,只好默默的捧著碗吃飯。他有點懷疑一向有主意的蔡琰會聽蔡夫人的話。而下首的蔡圭也偷偷跟父親做了一個鬼臉,看來,她也很懷疑母親的決定。但兩人都很默契的決定保持沉默,決不讓蔡夫人的怒火在自己身上找到發(fā)泄口。
第二天早飯時,蔡琰喝了一碗也不知道是面湯還是疙瘩湯的東西,就準(zhǔn)備去書房時,蔡夫人清清嗓子。蔡琰知道,這表示蔡夫人有話說,她默默的站好,等著吩咐。
“你書念得很好了,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教你做飯好了,你天天吃飯跟吃藥一樣,所以,我決定讓你自己學(xué)習(xí),自己做的總能吃吧!”
“哦,到做飯時,娘遣人來書房叫女兒吧!”蔡琰想想點點頭,這是好主意,雖然她在現(xiàn)代不會做飯,可是怎么著也看過幾場美食節(jié)目吧,說不定她也能做做看的。
蔡邕下巴掉了,蔡圭也怔住了,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其實蔡夫人自己也嚇了一跳的,她本已經(jīng)做好了與蔡琰斗爭的準(zhǔn)備的,沒想到她這么輕易的答應(yīng)了,她又氣了個半死。
昨晚她偷偷的跟蔡邕談及朝中之事時,蔡邕已經(jīng)明白的告訴了她,現(xiàn)在站在哪邊都是錯,還是老實的裝聾作啞最好,反正他在隱居之中,政事與他無關(guān),不與這些人交往最好。
蔡夫人聽了一邊是松了一口氣,幸虧當(dāng)時想到蔡琰可能不會輕易聽話,話回得活,去不去倒也全在自己,現(xiàn)在一聽便可以推了;但又有些不自在了,五歲完全不出院門的小女兒都能想明白的事,自己怎么就不知道真沒面子。她就昨晚想好了,只要今天蔡琰敢反對,她就拿出母親的威嚴(yán)來好好的教訓(xùn)她一下,讓她知道什么叫娘?,F(xiàn)在竟然又沒用上,她覺得自己遲早會被蔡琰氣死,為什么她就不能讓自己痛痛快快的發(fā)一頓脾氣呢?
午飯時間,蔡琰被叫到了廚房,案頭上放著預(yù)備的食材。倒是有菜有肉,還有很新鮮的豆腐,蔡琰才想起來,是啊,西漢時就有了豆腐,為什么自己這些年來愣是就沒吃過?怔了怔,原以為是因為食材不夠,可是現(xiàn)在看來,竟然還有很多青菜是她見都沒見過的。有這么多菜,為什么飯做成那樣?蔡圭也跟在邊上,興奮的看著這看著那,什么也不知道。
蔡夫人一一指給她們看,蔡琰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是小看蔡夫人了,原來夫人不是那么容易做的,這還是他們自己的小廚房,如果每年過年的時候,去大府共宴時,作為長媳婦的蔡夫人就得從頭忙到尾,還真是不容易。
“琰兒,有沒想好要吃什么?”蔡夫人更關(guān)心這挑嘴的孩子,做什么給她,她都不肯吃,雖然早上氣過,但此時卻仍舊更關(guān)心她想吃什么,怎么說都是自己親生的孩子。
“還是問問師傅打算做什么吧?!彼植粫?,只能問問再說吧。
“做什么?”蔡夫人看著大師傅。
“看小姐喜歡吃什么了,炙肉好不好?今天的肉很新鮮?!贝髱煾狄仓蓝〗悴粣鄢燥?,蔡夫人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了,卻一點改善也沒有,讓大師傅非常氣餒。
“這么多菜,您打算怎么做?”蔡琰懶得廢話了,以前是不知道,她忍了,她好歹也是看過無數(shù)穿越小說的主啊,當(dāng)然知道每一位穿越者到異世的第一項改革措施一般都是從廚房開始。可是她不是,她是轉(zhuǎn)世投胎的,她沒權(quán)利改變,所以她也就眼不見心不煩了,主要是她也清楚的知道,她是誰?五歲的小丫頭,她改個屁?。≌l聽她的,能命令人去給她去南美洲找辣椒回來嗎?不能!所以還是老實點,給什么吃什么就是了。可現(xiàn)在到了廚房,看到了這么多東西,卻沒東西給她吃,她就已經(jīng)不是一個痛苦可以形容的了。
“您想吃豆粥嗎?配菜就得吃豆粥,那是窮人吃的?!睆N子問得有些沒禮貌。
“為什么?”蔡琰看廚子沒眼力勁兒,她也就沒心情裝平等的跟下人說話了,轉(zhuǎn)頭看蔡夫人。
蔡夫人笑了笑輕輕的說道:“牛宜秩,羊宜黍,象直穆,犬宜粱,雁直麥,魚宜漲,凡君子食恒放焉!吃飯也是要規(guī)矩有禮數(shù)的,怎么可以亂吃?”
蔡夫人邊說,邊上的廚子忙不迭的點著頭,就好像他也聽得懂。
蔡琰現(xiàn)在明白了,為什么廚房這么多吃的,可是端上去的就成那樣了,她忘記了,東漢劉秀之后,吸取王莽的失敗經(jīng)驗,對儒家學(xué)說有了更專業(yè)的傳述,于是也就更嚴(yán)格的守‘禮’起來,吃飯的規(guī)矩在貴族之家更是煩索到連哪個位置放湯,哪個位置放肉都有明文的規(guī)定,所以作為六世為勛的家族成員,就得犧牲掉放肆的權(quán)利,現(xiàn)在蔡琰真的想哭。
“好吃不就好了,我又不是君子。”蔡圭才懶得管呢,指著梅花鹿肉說道,“我要吃那個?!?p> “琰兒,別擔(dān)心,在家里,只要你想吃,不用管規(guī)矩,讓大師傅做就是了。”蔡夫人看蔡琰苦著的臉笑了起來,蔡圭說得沒錯,只要想吃就好,總不能讓真的女兒餓死吧!
大師傅一聽雖不敢真把蔡夫人怎么樣,但多少有些不自在的。蔡夫人似乎已經(jīng)違反了管理的權(quán)限。他可是大府老夫人身邊嬤嬤的男人,蔡家就算倒霉了,他們這些家奴也是追隨到底,有臉面的,平時蔡夫人也是要給他幾分面子,廚房的事他是說一不二的,沒想到此時蔡夫人竟然對女兒說這個,把他置于何地?
蔡琰看到了大師傅的不自在,也知道這是家生的奴才,有體面的,也不想讓母親為難,輕言細(xì)證語的說道,“女兒是來學(xué)廚的,當(dāng)然要向大師傅好好學(xué)習(xí),也好孝敬父母?!?p> 蔡夫人笑了起來,她知道蔡琰不茍言笑,沒想到在這兒也這么認(rèn)真,自己讓她進(jìn)來說是學(xué)廚,其實只是讓她學(xué)學(xué)管家,認(rèn)識一下廚房的家伙事兒,像他們這樣的出身,是不必親自下廚的。但當(dāng)著眾人,也不好說什么,只好點頭讓大師傅開始,讓蔡圭和蔡琰好坐在一邊觀看。
可能是因為蔡琰一直不肯吃飯,于是大師傅覺得自尊心受損,現(xiàn)在蔡琰親自來,他也就更加賣弄起來,想讓蔡琰知道,自己并不浪得虛名。
蔡琰也真的認(rèn)真的在看,煎炒烹炸在這兒似乎只有煎和蒸,因為還沒有植物油,所以還沒有炸的食物。而現(xiàn)代熱炒似乎做得很少,他們喜歡慢慢煎熟,放水煮到留下一點點水都叫做熬了。生姜、大蔥、大蒜已經(jīng)都有了,只是姜似乎是用來做生魚片和生肉片的,那叫膾。也有很復(fù)雜的做菜方法,只是看著就過于賣弄技藝,卻忽略了菜的本味了。
看完了,菜端了出去,蔡夫人倒是覺得不錯,看來廚子今天特別用心,可是轉(zhuǎn)頭看蔡琰,她還是一臉淡漠。不禁皺起眉頭來,這樣都還不吃,那她真不知道她想吃什么了。
“琰兒,還是不想吃?”
蔡琰是無話可說,如果新鮮的蔬菜也要做幾種技法來弄的話,把好好的鮮菜弄得不鮮了,她還能說什么?而大師傅說的豆粥竟然是淘米水煮豆子,看了這么一場表演之后,能吃得下去的就是神人了。
蔡琰剛剛就看到了新鮮的黃瓜,去拿了一根,放到盆里舀些水略一沖洗,這會也沒農(nóng)藥,她就不費事去找刀削皮了,從中間撇開,分一半給蔡圭,自己咬了一口,頭也不回的去書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