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其實蔡夫人也有些擔心蔡琰與董祀過于親近了,萬一在婚禮之前惹出事來,大家就都完了??墒怯植荒芴裘髁苏f,董祀跟自己的兒子一樣,蔡琰更別說了,挑出來只會讓兩人更尷尬。只能偷偷的觀察,蔡琰與董祀的確親密,而且蔡琰可能不自覺中和董祀在一起時是沒有在外面這么冷漠的,相對話也多很多;而董祀從小就依戀著蔡琰,自不用說,但他表現(xiàn)得很好,小時候是依附于蔡琰,而現(xiàn)在更多的是寵愛。但兩人不知道是自覺還是不自覺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決不再前一步。
蔡夫人更加不忍起來,把女兒嫁到衛(wèi)家也就更心不甘情不愿了。每每想到這兒,就恨的直咬蔡邕。其實蔡邕也后悔了,先是覺得董祀沒有仲道天賦高;家族中又沒有人,太單薄;還有就是曹操的關(guān)系也曾經(jīng)讓他擔心,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全是優(yōu)點了。讀書天賦高在這亂世有個屁用,董祀明顯更適合在這個時代生存;沒有家族親眷多好,正好把全部的愛心交給蔡家;而最后是曹操的關(guān)系,他在長安這兩年也看明白了,什么都是假的,強權(quán)是真。而董卓空有強權(quán)卻無謀略,只會被后人淘汰,而曹操卻不同,說不定還真的被他闖出一片天來,董祀跟著他,家族也能跟著一起被保全下來。
而最重要的是,什么比女兒喜歡更重要?蔡圭那歡天喜地的嫁到羊家,來迎親時,羊老大笑得跟傻子一樣,這才是幸福,如果蔡琰能嫁的人是董祀,也許她就不會表現(xiàn)得這么淡漠,別人不提她也從不提起,而董祀應(yīng)該也像是羊老大似的笑得跟傻子一樣的來迎娶,然后一直長伴于自己和夫人的膝下。
可是現(xiàn)在后悔有什么用?已經(jīng)定了親,現(xiàn)在要退,衛(wèi)家也不會答應(yīng)不是。更何況,仲道又沒錯,這幾年還是定期的送詩文給自己評閱,進步非常之大,聽說在河東已經(jīng)有了才子之名,他本就天賦極高,若是生在盛世,只怕才名不在自己之下??上Я?!
蔡夫人自然不會知道蔡邕的千回百轉(zhuǎn),一切只能自怨自哀,又不能把這種情緒傳染給蔡琰,是啊,好在她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不然,蔡家又得亂起來了。
“什么事?”蔡琰聽到了蔡夫人的叫聲,淡然的回頭,注視著母親。
“喜歡嗎?衛(wèi)家派了最好的師傅來?!辈谭蛉诵χ岔槺泓c出了嫁衣的出處。雖然嫁衣是娘家做,可是衛(wèi)家為了突顯誠意,派人送來了最好的裁縫和衣料,蔡夫人當時怒了,說蔡家還做得起像樣的嫁衣,衛(wèi)家又來賠罪,但師傅還是留下,但由蔡家自己出錢。
“是??!”蔡琰應(yīng)了一聲,回頭再看了嫁衣一眼。
“還是穿和蔡圭一樣的吧!這太華貴,與禮不合?!辈嚏幌朐谂艌錾铣^蔡圭,聽說他們已經(jīng)在路上了,怎么說也是姐妹,該有的尊重還是要的。
“可是……”蔡夫人不甘心起來,蔡圭是續(xù)弦,排場受了限制,雖然明白妹妹不宜超過姐姐,但她就兩個女兒,讓兩個都寒酸的嫁人,她覺得受不了。更何況,這次蔡琰嫁的是商人之家,最是重利,若排場小了,只怕被他們瞧不起的。
“把蔡家賣了也不可能比衛(wèi)家有錢,用不著爭這個虛榮。他們要的是我,至于說我陪嫁什么他們并不在意?!辈嚏淅涞囊恍?,看了喜娘一眼,“把衣裳收起來吧!”
“可是這已經(jīng)做了……”喜娘想說,這都做好了,不穿也是浪費,可是在蔡琰淡漠的背影之下,竟只能閉嘴。
蔡琰去了廚房,蔡圭嫁了,廚房的事她也只好關(guān)心起來。再說蔡夫人也說了,快嫁人了,怎么著也得有點拿手的活,不然真去了婆家挨罵的人是她這個做娘的。蔡琰也沒反駁,管就管吧,真管起來才知道,其實什么事都不容易,大面上的蔡琰也許知道,但往細了的她一定不知道,所以下人們想哄騙她是分分鐘的事。還有做飯,她知道怎么做,可是真的讓她親手從準備材料到做成成品,不讓人幫忙的話,她也一定拿不下來。她早就習慣了自己動嘴,蔡圭動手的日子。于是在蔡圭嫁人后,倒是真的學了不少的東西,也看清了很些自己欠缺的地方,原來忙忙碌碌的這些年,倒顯得一事無成起來。
“二小姐?!笔炙嚾丝吹剿M去,忙停下手里的活計,與其它人向她行禮。
“董少爺回來了,想吃胡餅,有材料嗎?”蔡琰從不廢話,但這兩年口氣倒是學得溫和多了。當然問有沒材料是客氣話,實際的意思是,快去準備。
“是!”手藝人忙答應(yīng)了,開始叫人準備起來。
素兒忙幫著蔡琰穿上罩衣,蔡琰默默的洗了手,開始揉面。胡餅就是后世一般人叫燒餅的東西,街邊一兩塊就一個,還沒多少人喜歡吃,可是在漢唐,這就是能寫進詩里的美味。但蔡琰一直對燒餅不怎么感冒,后來說靈帝喜歡胡人一切的東西,竟然還寫進史書之中,“靈帝好胡服、胡帳、胡床、胡坐、胡飯?!辈嚏鼏柛赣H什么叫胡飯,原來就是把面餅搟得薄薄的,中間放上醬瓜,烤肥肉,生菜卷,卷兩層,并切成兩寸大小的六段。蔡琰一聽覺得耳熟,再想想,聽著怎么像《大長今》里的蕎面卷,看來說韓國人是東漢人的后裔是沒錯了,瞧這吃的東西。
這東西不難做,蔡琰讓手藝人做了,那時董祀還小,一吃就特別喜歡,可是教他一百次,他都不肯叫這個胡飯。還反問蔡琰,為什么用餅包的要叫飯?這明明就該叫胡餅。蔡琰也沒想到一向聽話的董祀為么點小事竟然還跟自己強辯,本想發(fā)飆的,后想想,又不是大事,愛叫啥叫啥吧,他說胡餅就胡餅,于是蔡府上下也就跟著董祀全改叫胡餅。這也算是董祀在蔡家難得的一次徹底的勝利,所以如果夫人說要吃胡餅是說芝麻燒餅,當然蔡夫人有時也會想吃胡飯,但會說,‘董少爺?shù)暮灐?,手藝人也就知道該做胡飯了?p> 面餅搟薄了,放在籠里蒸熟,可是如果光用麥粉其實面皮是沒什么韌性的,所以蔡琰明白,其實大長今里的菜譜是有一定的生活經(jīng)驗在里面的的。她讓人加點雜糧粉,果然面皮就勁道了很多。蔡邕本就胖,所以烤肥肉也改成了烤羊肉條,中間加大菜的比例,還放了些豆芽什么的,醬瓜是咸菜類,對身體不好,蔡琰棄用,改成了調(diào)味醬,刷在面餅里。
晚飯蔡家三人加上剛回來的董祀,各人各守一幾,蔡圭嫁后,蔡邕就提議分食了,這樣,四人雖然還在一起吃飯,可是分成四張桌子,遙遙相望,這么吃飯也就沒法聊天說話了,不過好在蔡琰本就沒什么話說,后想想,蔡邕可能是想讓董祀不再說話了。說什么,費心的說些討巧的話,以搏自己夫婦開心太為難他了,還是守禮為好。
“做胡餅了?”蔡邕照例笑了一笑,開飯前總得搞一下氣氛。
“祀兒今天才回來,當然得做點他順口的?!辈谭蛉嗣涌谡f道。
“這次去久了一些,你要注意身體?”蔡邕看向董祀,柔聲說道。
“是,這次去曹大哥那兒,倒是收獲奇豐。學生正要跟先生說,過兩日又得再過去,這次時間可能會久一些,只怕琰……二小姐的大婚是趕不上了?!倍肫鹕砉Ь吹恼f道,蔡邕夫婦對視一眼,瞟了瞟邊上的蔡琰,她表情自然,似乎早知道了,便笑了笑。
“正事要緊。”
董祀謝過了蔡邕夫婦,才回到位置吃飯,四人不再說話,不過飯吃到嘴里什么味,大約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蔡琰并不知道董祀竟然決定不參加自己的婚禮,但想想?yún)s又覺得很自然,他阻止不了,于是不想?yún)⑴c,也好,雖然做法不成熟,但總好過哭著求自己不嫁為好,這樣大家還是朋友,將來還能再相見。但心里多少有些凄涼的意味,原來這就是成長,原來自己真的不可以當什么也沒發(fā)生過的去成就飛蛾撲火般的壯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