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西涼軍標志性的牛角號聲響起,低沉而悠長。
披堅執(zhí)銳的西涼鐵騎踏碎了寧靜的夜色,像是獵食的狼群一般,閃著嗜血光芒的眸子,從黑暗中一個又一個地冒了出來。
一桿大纛被力士舉著,進入了城頭守軍的視線。
大纛上印有肋生雙翅的飛熊圖案,這是名揚天下的飛熊軍。
董卓麾下最精銳的力量,編制只有三千騎,昔年董卓正是依靠這三千飛熊軍完成了討平黃巾,提刀入洛的大業(yè)。
這也是李傕從董卓那里繼承的最寶貴遺產,亦是他能擊敗呂布,壓制郭汜的關鍵所在。
滔天的戰(zhàn)意和毫不掩飾的殺機,從飛熊軍的每一位騎卒身上涌現出來,匯集到一起,凝聚成了令人窒息的氣場。
全是百戰(zhàn)余生的西涼精銳,這是一支披甲率達到了百分之百的部隊,而且全是鐵甲,普通士卒披兩當甲,軍官和少數李傕親衛(wèi)披扎甲。
為此,李傕的部隊中,其余的士卒披甲率低得可憐,最多也只有皮甲,很少有多余的鐵甲能分給除了飛熊軍以外的士卒。
飛熊軍迅速向兩翼展開,成雁翅包抄過來,將楊奉的白波軍團團圍在中央。
若不是背靠著城墻,恐怕現在白波軍已經被分割包圍了。
“我家將軍說:陛下,楊奉與我軍中小吏密謀要害我性命,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與陛下無關,請陛下把楊奉交出來?!?p> “讓你家將軍來見朕,朕讓楊奉讓開一條路。”
其實,對于飛熊軍和白波軍的戰(zhàn)力來說,讓不讓開一條路都是無所謂的事......畢竟,要是沒有城頭的箭矢支援,飛熊軍想要把白波軍全殲,似乎看起來也就是一頓飯的工夫。
前來喊話的騎卒又回去傳話了,城頭劉弋在和徐晃緊急商議著。
“公明...你看以白波軍的戰(zhàn)力,加上城頭羽林、虎賁兩衛(wèi)的箭矢支援,能在李傕的進攻下堅持下來嗎?
“郭汜他們肯定已經被驚動了,董承那邊朕也尋人去傳了話,如果能堅持到郭汜、楊定、董承帶兵趕到,就能把楊奉保下來。”
“陛下?!毙旎蚊C然以對,“飛熊軍全軍鐵甲,靠城頭這點弓矢沒用的,床弩或許有用,但是實在是太少了......現在李傕還算冷靜,要是我們幫了楊奉打李傕,李傕真殺的興起破了宮城,恐怕會出事?!?p> 劉弋聞言一怔,飛熊軍又沒云梯、沖車,怎么破城?
可當他看到徐晃左右亂晃的眼色時,頓時明白了。
合著徐晃是覺得這幫羽林衛(wèi)和虎賁衛(wèi),打起來會四散而逃...
也對,放兩輪箭雨見不破防,這幫缺乏戰(zhàn)斗經驗的禁軍士卒,沒準真被飛熊軍唬跑了。
東漢末年禁軍兩衛(wèi)的戰(zhàn)斗意志,可能比后世射完了一輪神臂弓沒見太尉發(fā)賞賜的臨陣宋軍,以及欠了三年餉銀的大明邊軍要強一些......但真不一定能強多少??!
當初強攻南塢的時候,打頭陣的都是世家部曲子弟,禁軍就基本是劃水的狀態(tài)。
表面衣甲光鮮卻沒見過血的禁軍,面對飛熊軍這種虎狼之師,頂不住的概率是很大的。
就在劉弋深思之際,城下卻忽然混亂了起來。
不知道是想勇敢進攻,還是想臨陣反水,楊奉麾下的某個校尉竟引著兵馬向李傕的飛熊軍方向移動。
然而,飛熊軍只是分出了兩百騎,鉗形攻勢一輪沖鋒絞殺下,這支小部隊就被徹底擊潰。
“咔!”
李暹扔掉了卡在白波軍步卒頭蓋骨里的環(huán)首刀,換了一把備用刀,發(fā)泄似地亂砍,直到沖出陣列,眼前徹底變得一片空曠。
李暹根本沒有了解這支部隊來意的興趣,身處強兵之中,李暹膽氣雄壯,肆意地屠殺著白波軍的潰兵,甚至有意無意地追到了城下。
“咻!”
一箭射來,正中他身前的地面,狼牙箭的箭桿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尾翼的箭羽顫抖不停,顯然這一箭力道極大。
李暹抬頭,看著城上雄壯的身影,那是徐晃,他不會忘記這個名字。
而在徐晃身邊的人...
李暹忽地一哆嗦,仿佛是夢魘一樣存在,又一次侵襲上了他的心頭。
天子在城頭上,看著他。
李暹不安地撥馬便走,帶著騎卒回身到陣中,李暹的急促不安反應到了肢體動作時,恐慌表現的是如此地明顯,仿佛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纏著他一樣。
李暹竟然一頭從馬上栽倒下來,引得眾人側目。
傳令兵從他的身前駛過,頗為意外地看了一眼李傕的這個侄子,綽號“屠夫”的李暹,怎么渾身顫栗至此?
來不及細想,傳令兵疾馳而過,來到城下喊話。
“我家將軍說:陛下若偏袒楊奉,那就別怪他直接沖陣了,給陛下一炷香的時間考慮?!?p> 聞言,城下的白波軍一陣騷動,隊列開始肉眼可見的變得混亂。
楊奉剛想說些什么,就聽到城頭傳下話來。
“讓楊奉自己上來?!?p> 楊奉的面色變得煞白,天子如果違背剛才的承諾,不再保他,這句話無疑是宣判了他的死刑。
可是他別無選擇,現在楊奉只是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聽信那些士人的鬼話。
本來天子給他開的條件已經很優(yōu)厚了,楊奉本人升官發(fā)財,赦免河東白波賊的罪行,甚至給他們在上黨郡每年察舉孝廉自行上計的權限。
“哎...”
楊奉長嘆一聲,無奈地爬進了城頭墜下來的大籮筐里,被繩子拉上了城頭。
“陛下?!?p> 楊奉上來就“啪!啪!”打了自己兩個耳光,顯然是無顏見天子的意思。
劉弋隔著幾步,借著火把的光芒細細看去。
楊奉三十多歲的年紀,面色蠟黃偏黑,皮膚滿是皺紋,看起來不像是將軍,反倒像是在田間耕作的老農。
“臣有罪...臣有罪,不該欺瞞陛下??!”
楊奉噗通一聲,也不顧裙甲硌得慌,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
“鏘~”
劉弋拔出劍來,幾名虎賁衛(wèi)士卒按住了楊奉的肩膀。
楊奉只是磕頭如搗蒜,他已經被李傕逼到了絕境,是真正的偷雞不成把命都要搭上了。
鋒芒雪亮的長劍佇在地上的石磚縫隙中,劉弋雙手搭在劍柄,微微俯身凝視著楊奉。
須臾,劉弋忽然問了他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姓楊,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