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販賣自由的商人

　　01

　　那一晚，獄友將整個越獄計劃詳細講給了艾思聽。

　　原來他們看準(zhǔn)的就是后天那場收獲之夜。

　　因為他們所在的博爾利地區(qū)的領(lǐng)主大人每年都會在固定的日期來取走份額內(nèi)進貢給王城的星銀礦石，所以埃里坦大人需要在交貨日前，先一步將額定數(shù)量以外多出來的那部分礦石賣出去。

　　只有這樣，他才能從中賺取錢財。

　　往年里與他完成這比大交易的人，就是來自于隔壁有貿(mào)易之都稱號的納吉利茲地區(qū)的礦石貨商。

　　而販賣自由的買賣似乎從多年以前就已經(jīng)有過了，只不過出得起車票價錢的犯人卻是少之又少。

　　他們的越獄計劃就是后天晚上想辦法混上礦石商人的車隊，然后由這些礦石商人帶他們離開獄島。那群商人之所以敢這樣保證，也是因為護送車隊的衛(wèi)兵全部都是提前打點好關(guān)系的人，離開時并不會仔細檢查車輛，護送時也只會送到半程。

　　艾思一開始還對衛(wèi)兵會接受賄賂一事抱有遲疑，畢竟在他這段時間看來，埃里坦大人帶來的這些衛(wèi)兵幾乎可以說是各個忠誠。

　　“因為埃里坦大人的前途已經(jīng)沒有了啊。自從被流放到這種地方看守監(jiān)獄以后，那位貴族以及他麾下的衛(wèi)兵就已經(jīng)沒有前途可言了。不然你以為他為什么會私自販賣礦石，為什么會放任商人販賣自由，是錢?。　?p>　　離開了權(quán)力中心，沒有了前途可言，現(xiàn)在埃里坦大人和衛(wèi)兵在乎的也就只剩下能為他們將來帶去生活保障的金錢了。

　　收獲之夜當(dāng)天。

　　“527號！別走神，跟上隊伍趕緊上車！”

　　衛(wèi)兵隊長梅昂那犀利的目光一眼鎖中囚犯中看著身邊獄友發(fā)呆的艾思，訓(xùn)斥聲猶如驚雷嚇得他一個哆嗦。

　　“看起來那位隊長很「中意」你呀，迪克斯少爺。”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輪廓，艾思這還是第一次在天光下看清那個獄友的樣子。并不高大更不健壯的身子，已經(jīng)挺不直的上半身頂著一顆大腦袋。平時總是污頭垢面的頭發(fā)少見地整理了一下，所以才能依稀看見那張臉。

　　“嘁?！?p>　　就像預(yù)料之中的一樣，是一張猥瑣至極的丑陋臉龐，尤其是那雙透露著狡猾的三角眼睛和額角處顯眼醒目地刺青。

　　那是只有屢次偷盜搶劫的慣犯，才會被刺上的警世標(biāo)記。

　　上了馬車，一路無言。

　　艾思這時候總算是真的確信了，衛(wèi)兵中確實有人已經(jīng)被說動并參與到計劃之中了。堂而皇之的修改排班將這家伙安排進來同他一個小組，就是最好的明證。

　　這樣的莽撞舉動雖然讓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暴露的艾思擔(dān)心計劃會出簍子，但反過來說，既然衛(wèi)兵已經(jīng)膽大配合到這種地步了，那就表示這個計劃它確實非?？尚?。

　　“哎呀，不愧是迪克斯少爺呀，大家伙不知不覺就喜歡上你了呢?！?p>　　就算明知道今晚會進行越獄計劃，艾思也和平常一樣做著自己的工作。獄友……也許用369號來稱呼他更加精準(zhǔn)。

　　“我知道這樣的安排嚇了你一跳，不過這是運貨人要求的，對方想在之前先跟你見上一面?！?p>　　運貨人大概就是指的今晚前來收貨的礦石商人們，作為承擔(dān)風(fēng)險的保障，那個人想在計劃之前跟自己見面，這無可厚非。

　　但艾思實在想不到那個人會用什么樣的理由來跟自己見面。

　　有了369的提醒，艾思就開始期待起來，同時也在心里不斷演算假如和那個人見了面，他應(yīng)該用怎樣的說辭來說服對方相信他真的就是迪克斯少爺。

　　畢竟真相是他并非迪克斯少爺，拜斯特家族也不會配合這場越獄計劃，最后更不會支付那些他夸口許諾的空口支票。

　　假如對方要向他索要證明身份的信物怎么辦？

　　倘若對方要求拜斯特家族先支付一半定金呢？

　　還有這個計劃他們會不會通知拜斯特家的主母，畢竟名義上她可是自己這位迪克斯少爺?shù)哪赣H，可這樣一來計劃不就整個崩塌了么！

　　亂七八糟的想法跟擔(dān)憂在壓力中潮水一樣分秒將他淹沒，到最后艾思不得不鉆進屯放礦石的倉庫兩手各拿起一塊礦石。星銀礦中微量的魔素化作粒子流光進入他的體內(nèi)，之前暗潮洶涌的思緒終于慢慢平復(fù)下來。

　　“……”

　　這是艾思最近兩天剛剛養(yǎng)成的壞習(xí)慣。

　　第一次不小心捏碎礦石攝取其中魔素的行為就像為他打開了一扇禁止大門，哪怕他對于門后是什么尚且還一無所知，但那種攝取魔素時為他帶來的奇妙感覺已經(jīng)令他開始為之而沉迷了。

　　尤其是思緒慌亂，或者身體狀況不佳時。

　　只要像這樣偷偷攝取一兩塊礦石里的魔素，他就能立刻平復(fù)心情恢復(fù)體力。但是為了避免暴露秘密，所以艾思一直都是淺嘗輒止，從沒有試圖通過不斷攝取魔素來探究自己的極限在哪里。

　　心情平復(fù)之后，艾思回到工作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到午后大家伙聚在一起稍作休息時，地上的衛(wèi)兵同時走下來兩三位，同行的還有幾個完全陌生，且衣著打扮跟獄島格格不入的陌生人。

　　商人。

　　生活在現(xiàn)代社會，日常生活里沒有任何時候能離開商業(yè)的艾思一樣就看出這些人的身份。

　　那身上濃濃的市儈氣息，還有眼睛里溢滿出來的狡黠與貪婪，這伙人就是那些礦石商人！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梅昂隊長。我們也知道貿(mào)然提出這種要求十分失禮。”

　　走在最后的一位老年商人糾纏著陪伴一起下來的梅昂，也不管他陰沉沉的臉，扔在喋喋不休著。

　　“為了安撫那些礦商放心簽訂合約，我這也是無奈之舉。畢竟你們每年都要交給王城大量礦石，出去那些以外剩下的誰也不知道夠不夠我們吃下的。所以我只能帶他們來礦場直接看看這里的產(chǎn)礦量和礦石質(zhì)量。”

　　“嘁?！?p>　　聽這人說完，梅昂臉上的表情更加陰郁，但除此以外更多的還有眼睛里流露出來的無奈和悲切。

　　“527號！”

　　梅昂一眼看中了人群中的艾思。

　　“你來帶這幾個人檢查一下倉庫里的礦石。”

　　梅昂的到來就像一頭獅子鉆進了羊群，囚犯們立刻背起背簍逃一般的鉆進礦道，被安排任務(wù)的艾思也上去帶領(lǐng)那幾個礦石商人進入倉庫。

　　礦商們都在對那些礦石品頭論足，艾思卻在偷偷觀察他們，試圖從中找出那個神秘的運貨人。

　　“質(zhì)量很不錯，我還想去礦道里看看，您能否帶我過去呢？”

　　忽然，一個瞇著眼微笑的高個子青年很有禮貌的對他發(fā)出邀請。

　　艾思心里一跳。

　　按理說這些商人根本不會對他們這些囚犯如此以禮相待，這個人明顯是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這么說的。

　　“當(dāng)然可以，請跟我來?！?p>　　艾思作為先導(dǎo)帶著這個商人走進他隨手一指的礦道，那些衛(wèi)兵就算看到，也沒有懷疑。等兩人走進去之后，艾思一邊踱步而行心里還想著應(yīng)該如何開口。

　　“您應(yīng)該就是迪克斯·拜斯特少爺吧?！?p>　　“是的，我就是迪克斯?！?p>　　“很高興見到您，迪克斯少爺。我叫瓦倫爾，是來家住納吉利茲的礦石商人。今晚有您的一張車票，但它售價很高?！?p>　　“我買。不只是我，其他人的車票我也都為他們買下來。不過我現(xiàn)在身無一物，無法給你口頭以外的任何保證?！?p>　　艾思索性先一步開口，大大方方的表示自己現(xiàn)在確實身無分文，同時也希望這果斷的夸口能直接唬住眼前這個人。

　　可是，當(dāng)這個臉上帶著雀斑的青年開口，艾思才知道是他多想了。

　　“我不會跟您索要任何定金，拜斯特家少爺?shù)男抛u還是很牢靠的，更何況我們之后還有事情希望能得到拜斯特家的幫助，就算您沒錢買這張車票我們也會奉上的?！?p>　　“但你剛剛不是說……”

　　“呵呵，它確實售價很高，但我也沒說一定要花錢呀?！?p>　　艾思只能在心里感嘆，不愧是商人這種圓滑狡黠的話術(shù)可真讓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