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江盟派來個老頭，長得瘦小枯干對人愛答不理的。
見到云端只是冷冷的說道：“你就是負責(zé)此事的人吧？因為你是第一次接手，所以我負責(zé)引薦，下次就是你獨自完成了。這一路上把眼睛睜大點，看看我是怎么做的。不懂也不要問我，我老人家沒工夫和你解釋，要么就找機會問問別人，要么就繼續(xù)不懂。再就是我的命令你一定要執(zhí)行，不管你有多么不解與不愿，因為這關(guān)系到咱倆的身家性命，你掛了不要緊，不要連累到我老人家?！?p> 一番話把云端氣笑了。但人家歲數(shù)擺在那呢，只好連連點頭。暗自腹誹：“這老家伙還真有性格??！”
告別了眾兄弟和小小，云端和老頭上路了。路上云端小心的打聽了一下，老頭姓朱，排行老九，云端也就叫他九爺。
清晨的碼頭已經(jīng)一片忙碌了，出海的出海，裝貨的裝貨，沒事的也在清理打掃。一艘三桅帆船已經(jīng)靜靜的等在那里。
朱九直接帶著云端上船，一個赤著腳穿著大褲頭光著膀子的中年漢子迎了上來，低聲叫了一聲：“九爺?！?p> 朱九點了點頭回頭介紹道：“這是船老大老陳，以后你就用他的船。這是云端，從今天開始這票買賣由他負責(zé)?！闭f完就下艙去了。
老陳三十多歲的樣子，一身的嘎達肉曬得黝黑锃亮。皮膚有些粗糙，應(yīng)該是常年吹海風(fēng)造成的。一雙手長滿老繭，握起來很是有力?？磥聿皇强偢芍鼗罹褪怯泄Ψ蛟谏恚贿^云端并沒感到內(nèi)力的波動。
老陳倒是很熱情，握過手后就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情況和行程。原來這艘船并不屬于大江盟，老陳和其他八個船員身份就是普通漁民。當(dāng)然這也是大江盟為了保護自己而故意為之。
到了交易的指定海域，他們提前下船由老陳親自用小船送他們接頭，而其他船員并不參與依舊繼續(xù)打魚。交易完成后也要等捕撈任務(wù)完成才回程，這樣免得讓人懷疑。
情況基本上明了，云端問道：“什么時候出發(fā)？”
老陳嘿嘿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馬上，等到淡水運來就走。”
果然一會功夫四個人推著一車大桶過來了，老陳又招呼了幾個人一起搬了上來。隨后喊道：“開船嘍！”
于是船員們解纜的解纜，升帆的升帆，帆船緩緩的離開碼頭向廣闊的江面駛?cè)ァ?p> 云端還是第一次坐船出行，又是少年心性，難免有些興奮，拉著老陳問這問那。手下都是老把式，老陳也閑來無事，對云端有問必答，不一會就打成一片。
此次是順流而下，出長江口經(jīng)過揚州府所屬的崇明島出海，再航行兩天到達會合海域。接貨后原路返回，在出?？诟浇遏~，等裝滿了就返航。行程大概半個月，但前提下能碰到魚群。曾經(jīng)又一次點背，轉(zhuǎn)悠了將近一個月也沒把船裝滿，回來后魚都臭了，大江盟只好補貼了二百兩銀子。
“為何不在出?？诟浇掖兀俊痹贫藛柕?。
“那里不是大江盟的勢力范圍，漁民多與水匪有勾結(jié)，還有不少朝廷的眼線，暴露的機會太大太危險。”老陳回答道。
“陳哥做了多久？有出過差池嗎？”
“嗯，快三年了吧。曾經(jīng)遇到過幾次麻煩，有一次遇到了臺風(fēng)，船差點翻了。還有兩次遇到水匪，我們仗著船快逃脫了。最驚險的一次是遇到大明水師檢查，差點露餡，多虧九爺反應(yīng)迅速，把貨扔到江里才躲過一劫。后來我們足足打撈了兩天才找到?！?p> “遇到過倭寇嗎？”
“遇到過一次，但只是擦肩而過。倭寇不打劫漁船，沒什么油水?！?p> 說著說著已經(jīng)臨近中午，午飯也準備好了。漁民的飯菜很簡單，由于青菜不好存放所以大多都是魚蝦。做法也很簡單，只是去掉鱗片和內(nèi)臟就放在清水里煮，開鍋了加點鹽，但勝在新鮮，食材都是現(xiàn)撈現(xiàn)做，連水都是江里的，也算原湯化原食了。
朱九只是吃飯的時候才出來，吃完又竟自回艙了，也不與眾人說話。不知是出來次數(shù)太多沒什么新鮮感，還是歲數(shù)大了比較嗜睡。但大家對他已經(jīng)十分熟悉，也見怪不怪了。
老陳悄悄的說：“你別看那老頭干干巴巴的沒什么精神，手上可真有兩下子。有一次我們在崇明島補充淡水，遇到當(dāng)?shù)貝喊裕且饔梦覀兊拇?。大家談不攏就動了手，我親眼看到那老頭一個人轉(zhuǎn)眼的功夫就把七八個彪形大漢干翻了。下手那個狠?。「掳透掳凸钦鄣穆曇衾线h都能聽到！”
“那老人家不怎么愛說話?。 痹贫苏f道。
“嗯，不過九爺面冷心熱。那次臺風(fēng)，柱子被一個大浪打下了船就沒了蹤影?；貋硪院笏先思易蕴脱o了柱子婆娘五百兩銀子。要不他們孤兒寡母的沒了頂梁柱不知道會有多慘！”老陳一陣唏噓。
云端不禁對九爺有了新的認識，原來那老頭冰冷的面孔下邊還藏了一顆古道熱腸的心。
下午漸漸有了風(fēng)，漁民們把三道帆都升了起來全速前進。這三桅艦本來就是小型船只里最快的，現(xiàn)在借著風(fēng)勢速度猶如奔馬，身后帶著一道白線破浪而去。由于只是趕路，所以老陳只留下兩個人掌舵其他人都下去休息了。
云端獨自一人坐在船尾，微風(fēng)帶著濕氣吹在臉上格外的清爽。幾只海鳥在頭上盤旋鳴叫，偶爾有大魚跳出水面轉(zhuǎn)眼間又消失在波濤下。
看著此景，云端的心里開闊而寧靜。從小到大一些點點滴滴包括生活瑣事都回蕩在腦海中。有歡笑有淚水，有感激也有憎惡。但此時的云端無喜無悲就像看到別人的故事一般只是單純的回憶著。
忽然，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種明悟。不光是對功法的認知，更多的是對事物看法的改變。以前一直困擾他的種種現(xiàn)在突然看開了。在江北的這段時間里幾經(jīng)生死但并沒有打聽到方中天的下落，雖然云端嘴上不說但心里還是有些遺憾的。自己的身世依然未知，殺老家伙的兇手也毫無消息，這些問題一直困擾著他并不斷給他壓力。以至于他每天做夢都是同一個內(nèi)容，總是夢到大青山、平安鎮(zhèn)、夢到老家伙讓自己為他報仇。這讓他的神經(jīng)一直緊繃著。
誠然壓力也會產(chǎn)生動力，這也是他一直刻苦修煉的原因。功夫的確在進步，而且十分顯著。但他并不快樂，甚至有時候覺得與身邊的人格格不入，也從沒真正的享受生活，享受友情，享受關(guān)愛。
此刻看著眼前壯麗而又平和的景色，他心頭一震。腦海里回想起向天笑說過的話：“每個人的頭腦里都有根弦。平靜時會放松，緊張時會繃緊。雖然保持繃緊的狀態(tài)會督促人們使他們進步。但過剛則容易折，過緊則容易崩斷。所以要學(xué)會調(diào)整自己，勤奮固然重要，但每達到一個新的境界都要有相應(yīng)的心境來對應(yīng)，這樣才能發(fā)揮出應(yīng)有的效果。所以說武道一途不光要修身更要修心，在享受它給你帶來的力量的同時也要嘗試著去了解萬物蒼生和自然的規(guī)律，這樣才能感知到自己的極限在哪里。而修煉的最終目的不是為了擊敗對手，而是要不斷的挑戰(zhàn)自己的極限超越自己?！?p> 直到這一刻，云端才真正懂得了向天笑所說的話。是啊，有時自己過于執(zhí)著了。時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忽視了身邊發(fā)生的事，兄弟們的關(guān)心，長輩的關(guān)愛，小小的絲絲愛意，自己從沒正面給與回應(yīng)。報仇固然重要，但成功之后呢？或者是此生無望呢？是與兄弟們笑傲江湖還是與所愛的人歸隱山林，他從沒想過。也許老家伙最后留下的話是對的，即便接觸不到事情的真相那只能說明緣分不到，不要強求，做個逍遙自在的獵人或者樵夫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想明白了這點，云端的心里豁然開朗，感覺他的世界也多彩了起來。
“是啊，拿得起就要放得下。我還年輕，還有好多未知的事情等待我去開發(fā)去探索。親情、友情、愛情，我還沒有敞開心扉的去體會去感受。我不單要為別人活著，還要為自己活著。更要為創(chuàng)造美好的生活而努力?！?p> 這一刻，云端的心境得到了升華。雖然武功的境界并沒有改變，但他卻明顯感覺到了實力的提升。站在船尾一套逍遙拳洋洋灑灑一氣呵成再無停滯，連他自己都感覺到了身影里似乎比平時多了些什么。對了，是靈動！這一招一式不再是刻意的模仿，而是有了自身的規(guī)律。招由心生，這就是力量與心靈的融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