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您倒是說話呀!大哥這話,到底什么意思!”古元賀本就急性子人,見父王和大哥一唱一嘆在一旁打啞謎兒,早急得眼里要上火。
“也罷!這也不是什么秘密,遲早也該告訴你知道!”理郡王扶額長嘆一聲,喝了口茶將茶碗放下,瞅了古元賀一眼勉強擺擺手道:“你且坐下!”
“你可知,為何這翟鳳城中,古氏皇室宗親,除了咱們一房之外,再無旁支?為何其余古氏宗親都住在天壽山皇陵附近的天壽城中?而朝中諸臣、地方百官,亦無一古氏宗親子弟任職?你可知,這是為何?”理郡王雙眸炯炯望向小兒子,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古元賀受父親大哥情緒感染,情不自禁心頭一緊,強自道:“這,這想起來似乎還真有些奇怪!不過,我、我怎么知道為什么!”
“哼!”理郡王哼了一聲,轉眼望了望古元佑,示意他說。
古元佑點點頭,抬眼向弟弟道:“這說起來話就長了!六十多年前,先帝之父顯宗皇帝陛下膝下無子,一生只有先帝一個骨血。當年,顯宗皇帝欲立先帝為皇太女,古氏宗親自然不肯,便是朝中大臣,也多有嘩然的。但顯宗皇帝主意已定,并未理會反對的朝臣與宗親,甚至伏闕上書的朝臣宗親在金殿外廣場上跪了三天三夜,顯宗皇帝也不為所動,后來,反而命羽林軍強行拖人趕人,將伏闕請命諸人強行驅散!如此,先帝便被立為皇太女——”
古元賀忍不住打斷,問道:“顯宗皇帝也是奇怪,為何非要立先帝為皇太女不可?宗室子弟無數(shù),大可過繼一子,豈不是一樣?”
“顯宗皇帝的心思,我等后輩怎知?他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你且仔細聽,莫要多問!”理郡王又是一哼,說到后邊已是聲色俱厲。
其實,這其中的原因他一清二楚。顯宗皇帝之所以將獨女古鳳傾立為皇太女,一者愛女心切;二者古鳳傾自幼聰慧敏捷,大有為君之風范;三者,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生怕重演前代的悲劇。
前代皇朝的第三代皇帝魏世宗也同他一樣有女無子,便從宗室中過繼了一個兒子養(yǎng)育宮中,后來這兒子繼位做了皇帝,是為魏宣宗。誰也不曾想到,這魏宣宗繼位之后,會翻臉無情,不顧養(yǎng)育之恩,傳位之情,不顧朝臣反對,將世宗皇帝皇后一耙子打倒,尊崇自己已經(jīng)去世的親生父親為帝,將生父牌位強行搬入太廟,安置在世宗皇帝之前,且將世宗皇帝稱為“伯”。然后,又將自己的生母無限風光排場的迎入皇宮,尊奉為“母后皇太后”,反而將世宗的皇后稱為“伯母皇太后”,此后每年為生母大肆慶生、上尊號,平日里那份孝順與尊崇自是不必說的了,反觀對那養(yǎng)育自己的“伯母皇太后”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管不顧不聞不問,不到三年,世宗皇后便氣憤難耐,郁郁而終!而世宗皇帝三個女兒,終其一生也未曾得到宣宗的照拂,其夫家反而因此大受宣宗排擠打壓,弄得三位金枝玉葉在夫家也受盡了閑氣和白眼,不過十年之間,先后凄慘離世。
想到先帝古鳳傾,理郡王心頭頓時起了一種十分難言的感慨之情,他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因為蘇嚴,古鳳傾性情大變,她的確是一位難得的明君,可惜造化弄人,有了蘇嚴之事在先,才會造成議政王今日之勢……
古元佑望了父王一眼,接著說道:“先帝被立為皇太女之后,無論大家情愿與否,這已經(jīng)是個不爭的事實,卻不料,當時的襄陽王古槐卻趁機利用此事,聯(lián)合諸王宗親發(fā)難,欲逼迫顯宗皇帝退位,后來為顯宗皇帝派人平息,這便是有名的‘八王之亂’。叛亂平息之后,顯宗皇帝為了給先帝留下一個太平的江山,便趁機將古氏宗族皇親一網(wǎng)打盡,殺的殺,罰的罰,流放的流放,除了咱們曾祖父,一個也未能幸免!直到先帝繼位三年之后,才陸陸續(xù)續(xù)的將流放邊疆僥幸存活下來的宗室子孫赦免放回,但也僅僅將他們遷至皇陵附近的天壽城,而不是回到都城,更不許在朝為官,不許結交朝臣,只是閑散宗室而已!”
說到自家祖宗,古元佑稍稍停頓,理郡王瞟了一眼雙眸中寫著大大問號的小兒子一眼,忍不住一瞪眼,接著說道:“你可知那場浩劫中為何只有咱們曾祖父幸免于難?低調(diào)、低調(diào)你懂嗎?若不是曾祖父用心良苦,早早避開禍事,今日有沒有你還不知道呢,還由得你這般胡鬧!自那時起,曾祖父便定下家規(guī),凡我子孫,皆不得涉足朝堂中事,不得在朝為官,為人處事需要謹言慎行,待人接物皆要虛懷禮下,如此,方為長久惜福之道!為父擔任這宗令一職實是迫不得已,便是任職之后,你瞧為父這些年可輕視過一人?得罪過一人?哼,你倒好,一聲兒不吭,一腳便淌到那渾水里去了!”
“我怎知這祖宗家法,您又未曾說過!”古元賀忍不住小聲嘀咕,想想不甘心,又道:“世事在變,祖宗家法為何不能有所改變?今非昔比,女帝陛下這般辛苦,咱們同為古氏子孫,難道不該幫她一把嗎?若是有朝一日這古氏江山改姓了慕,別說王府爵位,安享富貴了,便是想要保命,恐怕也難吧!”
“你、你倒是越說越來勁,反倒教訓起本王來了!”理郡王勃然大怒,氣得直跳腳。敢情自己說了這半天是白費唇舌了!而且,這小子什么意思?這是在譏諷他嗎?隨即他不禁又心驚肉跳,這小子這些話,若是傳了出去,傳到議政王耳朵里,他們闔府上下,恐怕就有大麻煩了!
“我、我說的是事實嘛!您干嘛又罵我?”古元賀氣呼呼又跳往一旁,向古元佑求救道:“大哥,你說我說的在不在理?”
“二弟!你少說兩句吧!”古元佑不禁暗嘆,其實古元賀此話,他與父親雖從未明言,但父子二人暗地里也不知從旁琢磨了多少回了!“這事自有朝堂大臣們操心,不勞你來拿主意,何況,陛下也不是那等隨意任人擺布的!”
“便是勞動你來拿主意,你又有何主意可拿?沒的添亂,還搭上咱們一家子的性命和王府上下百來條人命!哼!你給本王聽著,那羽林軍的差事不得多言,快快給本王辭了!還有,往后給本王老老實實呆在府上,讀書也罷,練劍也罷,閑著混吃混喝也罷,總之,不許再出去東游西逛,惹是生非!若是再叫本王逮著了,你就等著軟禁思過吧!”理郡王越說越來氣。
“父王……”古元賀又氣又急。
“休要再言!信不信本王現(xiàn)在就關你禁閉?”理郡王身子一板,雙眸直直逼視小兒子,語氣是難得一見的斬釘截鐵。
“哼!”古元賀一跺腳,卻是軟了氣勢,不甘不忿的賭氣轉身奔了出去。
望著他的背影,理郡王眸中一黯,忍不住一聲長嘆,他的心,何嘗有人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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