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壇暗暗一掐手心——不會真是那位主兒吧!也不是不可能,龐元英龐小侯爺既然來了,這位追至此處,似乎也很正常!誰不知道這兩個人的官司曾經(jīng)都打到官家面前去。
他心下叫苦,京城四大不能招惹的狠人一下子冒出來兩個,他的命怎么這般苦!
初來時覺得這差事雖說小了些也瑣碎了些,到底好處理,就當游山玩水一回,還能得些奉承,更是很容易借著襄陽王府的名頭撈上一筆,勉強也算得上上等的優(yōu)厚差事。
此時他卻后悔不迭,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拼著讓郡主惱怒,裝病推脫了這破差事,省得如今進退不得。
白云生自是不知眼前這人想些什么,笑瞇瞇踱步下樓,走到趙一壇身前,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湊在他耳邊低語:“實話告訴你,我欠了秦娘子一個天大的人情,正不知道該怎么還,你若是不知趣,非要迫她,我還要說一聲兒萬分感謝,謝謝趙總管給我這個還人情的機會?!?p> 趙一壇面上變了變,卻收斂了情緒,輕咳一聲,笑道:“誤會,都是誤會,小的并沒有對秦娘子無禮的意思,只是擔心秦娘子的安危罷了,既然秦娘子不愿意回去,我等自是不好讓她為難,小的這就告退?!?p> 說完,他也不理會倒了一地的侍衛(wèi),一轉身,近乎小跑地往大門口沖,仿佛生怕有人阻攔。
他才一轉身,龐元英便嗤笑一聲,“趙大總管這是看不起我龐某?剛才我費了多少口舌,你全當聽不見,這會兒白云生幾句話,就轉身就走,讓我龐某的面子往哪里擱?”
趙一壇腳步一僵,一時間不知所措,他也是狠人,抬手就惡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耳光,只聽啪嗒一聲,一顆門牙都被打了下來,嘴角鮮血橫流,臉上頓時青腫一片,說話也有些漏風:“是小的無狀,認打認罰,只求小侯爺別氣!”
他被折騰了這一通,臉上又是汗水又是血污,分外狼狽,哪里還有剛才的威風八面,再加上他年紀不小,整個人看起來竟是可憐兮兮。
龐元英卻是毫無同情,漫不經(jīng)心地道:“罷了,和你這樣人計較,我臉上不好看,可要是讓你囫圇出去,傳回京城,別人還當我連個江湖上的破落戶都比不上,就薄懲一下,你自斷一指,今日之事便作罷?!?p> 他這話輕飄飄的,順來客棧的人卻著實嚇了一跳。
而小侯爺身邊跟著的侍衛(wèi),隨手一擲,竟是投出一把匕首,正好刺入趙一壇面前的桌子上,入木三分,穩(wěn)穩(wěn)當當。
那趙一壇面容瞬間慘變,他早聽聞龐元英在京中飛揚跋扈,三年前京中一趕考的舉人無意間得罪了他,他竟把人脫光了倒吊在大街上,吊了整整一夜,還是第二天開封府的衙役出面,才把人救下。
只是那舉人顏面盡失,羞憤難當,竟是一病不起,沒半個月就去了。
那時趙一壇聽說,還暗道這舉人運氣不好,得罪誰不行,就是得罪了官家,官家是個大度的,也不至于把人整死,非要得罪這小心眼的龐小侯爺。
如今,他卻成了那倒霉鬼!
他心下暗恨,終究是不敢違逆,如喪考妣,顫抖地伸出手,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桌上的匕首拔出,他深吸了口氣,握緊匕首,一抬頭,看向秦亞茹的目光,卻是帶著一絲察覺不出的痛恨——若非此女子,他怎會如此凄慘?
秦亞茹一時間注意到此人的目光,略略蹙眉,其實一開始她還覺得這人著實可憐,就算自己不想攙和進去,但到了這個地步,也該出來說句話,救這人一救,要不然,周圍的人該說自己涼薄。
況且,她說上一句話,指不定還能賣個好,將來沒準兒可做應付柔藍郡主的暗棋。
但她一看趙一壇的臉色,就收了心思——這樣的小人救了也無用,他一樣會記恨自己,不過,想必這人也同樣記恨那柔藍郡主。
秦亞茹的的確確是猜中趙一壇的心思,他這會兒對秦亞茹自然是滿懷恨意,可對把自己派到此地,讓自己陷入如此困局的柔藍,同樣是恨之入骨,而且,對柔藍的情緒可能還更重些。
趙一壇微微顫顫地舉起匕首,咬咬牙,坐了半晌心理建設,終于狠心下手,沖著自己的小拇指剁下去!
秦亞茹欲言又止地瞧了龐元英一眼,卻仿佛被他的嚴酷嚇到,身體微顫,一轉身,沖著那白云生福了一福,便領著大郎轉頭回屋。
龐元英的滿腔心思都在秦亞茹身上,此時見秦亞茹走開,頓時有些無趣,就是聽到那趙一壇的慘叫,也沒有往日那等貓捉老鼠之后的愉悅感。
“罷了,真是沒趣?!?p> 龐元英打了個呵欠,又遠遠地看了一眼秦亞茹房間的方向,心里也知道此事不能著急,若是強取豪奪,終究沒有美人主動投懷送抱來的有滋味,再者,白云生在這兒,他就是想強取豪奪,貌似也不大容易,且大哥的人還在一邊兒盯著,他敢惹事,大哥知道,說不準真一氣之下打斷自己的腿。
懶洋洋地起身,龐元英不理會那倒在地上哀嚎的趙一壇,帶著手下人轉頭就走。
白云生卻是掃視了周圍幾眼,看了滿地被打爛的桌椅板凳,還有碎裂的擺設,隨手拋了兩錠銀子。
那掌柜的不知何時又偷偷摸摸地溜了回來,指揮小伙計把趙一壇送去求醫(yī),看見白云生的大手筆,嚇了一跳,連忙推辭。
“讓你收就收下,東西是白某打壞的,自然有白某賠償,秦娘子住在你這兒,別忘了警醒些,莫讓不知所謂的人來打擾她?!?p> 那掌柜臉上更苦——若是龐小侯爺大駕光臨,他一個掌柜的,哪里擋得住。又一看那銀錠,神色更是凄慘。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蓋著官印,竟然是官銀!
他一小小客棧的掌柜,哪里敢收這種東西?看向白云生的目光,更是驚慌失措,這人不會是哪里來的江洋大盜吧!
白云生輕輕松松,甩了甩袖子走人,卻不知道那掌柜的愁得一夜之間頭發(fā)白了十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