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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羽者

第十五章 西平行宮(一)

司羽者 西齋覓雪 5274 2023-06-09 18:44:32

  沈襄在螭龍紋上摸索著,突然,她的手指觸到一個凹陷,于是向里看去。

  “看來這是一把鎖,需要鑰匙?!?p>  從門邊突然傳來鸚鵡的叫聲,“鑰匙。”

  她轉頭看去,看見一只鸚鵡正站在綠葉深處的籠子里,抖了抖翅膀。

  她走到那金籠面前,看向鸚鵡,“你為什么被關在這里?”

  鸚鵡卻對她示意自己的籠子,隨后轉過頭去,沒有再回應沈襄。

  沈襄頭一次遇到不回應自己的鳥類,仔細地觀察起了這只金籠。

  這只金籠上貼了符咒,沈襄再次看向鸚鵡,“你是鳥妖?”

  鸚鵡卻突然激烈地撲騰起來,然而還是沒有回應。

  沈襄看向她頸上掛著的一串鑰匙,想了想,“如果我把你放出來,你能把你脖子上的那串鑰匙給我嗎?”

  鸚鵡不情愿地看向自己脖子上的鑰匙,想了想,點頭算是答應。

  然而沈襄卻化出一張契約,輕車熟路道,“咱們還是簽訂契約比較好?!?p>  那鸚鵡頗不高興地瞪了沈襄一眼,看著她寫下契約,沈襄道,“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鸚鵡看上去不是很想回答,沈襄抿唇看向她,“你想要掙脫這個金籠,就得先破解上面的符咒,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又怎么能幫你解咒呢?”

  那鸚鵡終于啞啞地吐出兩個字,“紅矜?!?p>  沈襄挑眉,手上金色的契約瞬間煥發(fā)出光芒,“好了,現(xiàn)在我可以幫你解咒了?!彼f著對著金籠一邊捏訣,一邊念念有詞。

  只聽“咔噠”一聲,那鸚鵡便迫不及待地從金籠中撞出,隨即繞著宮室來回飛了三圈,這才停在了金籠上。

  沈襄對她伸出手,“鑰匙?!?p>  紅矜慢吞吞地飛到沈襄身邊,把鑰匙丟了下來,沈襄向前一接,差點跌入深坑里,忙穩(wěn)住身形,轉頭看向紅矜,輕哼一聲,“你以為我下去了,你能有好嗎?”

  紅矜無所謂地扇了扇翅膀,突然覺得一陣痛意從翅根上傳來,失聲道,“你對我做了什么?”

  沈襄晃了晃鑰匙看向紅矜,笑道,“你不是正常的鸚鵡,對不對?”

  紅矜愣在原地,緊閉嘴唇。

  沈襄用鑰匙打開木門,緊盯著紅矜,“你剛才用人的話與我交談了,可是鳥兒與我說話都是通過鳥語,你雖然是鸚鵡,卻也不可能什么話都會說,所以只有一種可能,你本來就是人?!?p>  紅矜不安地瞥了一眼沈襄,卻發(fā)覺翅膀上的疼痛越來越強烈,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我真是小看了你,說吧,你對我做了什么?”

  沈襄收起鑰匙,揚了揚契約,“也沒什么,不過是你任何想讓我受到的傷害都會以雙倍的痛苦還回去,”她說著笑了笑,“注意哦,只是‘想’也不行,所以你最好安分一點,免得自己受苦?!?p>  沈襄走進木門后的宮室,對身后道,“還不跟來?”

  紅矜翅膀上的疼痛剛消減一點,一邊不情不愿地飛過去,一邊在心里想:要是這女子能折在陣中就好了。

  然而她的腦海中剛閃過這個念頭,五臟軀干就同時涌上各種酸麻痛苦,竟是將陣中的每一樣痛苦都嘗了個遍。

  沈襄看向面前陳設詭異的宮室,回頭看向紅矜,笑道,“竹尖、鐵鉤、尖刺網(wǎng)?”她看向似乎剛被勒了一下脖子,正大口喘氣的紅矜,恍然大悟道,“?。∵€有繩結。多謝你,否則,我還不知道每個機關對應著什么陷阱呢?”

  紅矜憤恨而驚懼地瞪了一眼沈襄,再也不敢亂想。

  沈襄觀察起面前的宮室布局,最左邊是一架蝶穿牡丹螺鈿屏風,然后是掛著百花冠與折枝芙蓉霞帔的架子,再往右是胡桃木的書架,而最后便是一張黃花梨的書案。

  沈襄看向楚煜,“這百花冠與霞帔,不是普通貴女能有的服制,楚公子,西平行宮當年是用來做什么的?”

  楚煜看向她,“西平行宮是太子尚為西平王時的住所,是當時洛南郡王為太子專門修建的。”他說著看向衣架上的鳳紋,“不過,太子倒是不常來此處,大多數(shù)時候是洛南郡王已經(jīng)被選入宮為皇妃的女兒在西平行宮住著?!?p>  沈襄看向左邊的屏風,“蝶穿芍藥,是富貴的好意頭?!彼f著小心地靠近那片屏風,發(fā)現(xiàn)上面的兩只蝴蝶缺損了一塊,抬起頭看向宮室盡頭的另一扇雕花漢白玉石門,“這四個物品,難道是開啟那扇門的機關?”

  沈襄轉過頭吹了聲口哨,“阿鸝,能不能請你幫我找一找,這只蝴蝶的碎片在哪里呀?”隨即便看見阿鸝鵝黃色的影子從宮門外沖了進來,穩(wěn)穩(wěn)地站在她肩上,尚且有些氣喘吁吁,“好你個阿襄,我怎么感覺自從你知道我是白鶴,不僅沒有心疼我,還使喚我使喚得越發(fā)變本加厲了!”她喘了口氣,不等沈襄接話,就又嘰嘰喳喳地拋出一大堆話,“你知道從山腳下飛到密林里那段路看上去短,但是特別遠嗎?我變成白鶴都飛了半炷香的時間。而且山上的那些樹跟成精了一樣,見著鳥就抓,我一路橫沖直撞,左右躲避,最后又從宮門上的一個小洞里鉆進來,這才來到了你身邊?!?p>  她說完,停下來用譴責的目光看向沈襄。

  沈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抿唇笑道,“我們阿鸝是辛苦了,但是我之前讓你在南陽歇息,你也不愿意呀,是不是?”

  阿鸝昂起頭,“那確實,是我自己要跟你出來玩兒的,好吧,本來還想訛你一點果子呢。”

  沈襄笑著親昵地蹭了蹭阿鸝的腦袋,“想要果子還用訛嗎,只要你開口,一定管夠?!?p>  阿鸝也蹭了蹭沈襄的頭發(fā),一轉頭看見一只顏色如同云霞的鸚鵡,“剛才就是你想害阿襄的?”

  紅矜只見到一只黃鸝風風火火地沖進來,隨即嘰嘰喳喳了一大堆,卻一個字也聽不懂,甚是煩躁地看著眼中有怒火的黃鸝。

  沈襄替阿鸝順了順羽毛,“沒事,她不是鳥,是人。”

  阿鸝瞪圓了眼睛,驚詫地打量著紅矜,嘰嘰喳喳說了什么。

  紅矜終于忍不住了,煩躁道,“喂,臭丫頭,她說什么?”

  正在此時,阿襄飛到沈襄面前,放下兩片貝母蝴蝶的碎片。

  沈襄接過碎片,摸了摸阿鸝的羽毛,低頭沉吟道,“為什么有兩片呢?”

  她聽著啄木鳥的聲音,神情疑惑起來,啄木鳥說,一片是在門口即將墜落下去的瓷磚上找到的,一片是在妝臺的邊上找到的,兩片除了顏色,形狀上一模一樣。

  沈襄拿著兩篇云母,蹙眉細細觀察起來。

  門口的那一片是彩色的,而妝臺上的那一片只是普通的白色,卻與屏風上的另一只蝴蝶顏色一樣。

  她將兩篇云母反復與屏風對比著:看上去,那彩色的蝴蝶是原裝的,而白色的那一片是后配的,那么設計這個機關的人,是想要哪一片呢?

  紅矜看她反復對比,不耐煩地冷笑一聲,“你不是有很多鳥嗎?隨便找一只試一下不就行了,反正錯了死的又不是你。”

  沈襄的目光突然變得很冷淡,她瞥了一眼紅矜,“既然如此,你如今也是鳥,不如就讓你試如何?”

  紅矜被這眼神看得心里有些發(fā)毛,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沈襄像是突然決定了,選擇了白色的一塊,走到屏風面前,看了阿鸝一眼,隨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紅矜,“對了,你不是問阿鸝說什么嗎?”她說著笑了笑,“阿鸝說,你既不能被人接受,也不能被鳥類接受的感覺一定很難受吧。”

  紅矜聞言頓時發(fā)怒了,飛上來便要啄向阿鸝的眼睛,“你說什么?”然而阿鸝一個輕巧的閃身,紅矜便直直地沖向了右側的書架。

  紅矜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進入了書架的法力范圍,慌忙揮動著翅膀想要逃離,但為時已晚,她被書架的引力吸向黑不見底的深處,她咬牙拼命撲扇著翅膀扭轉方向,總算讓自己的雙爪停在了那本《禮論》上。

  周圍的吸力倏爾消失,紅矜的雙翅微微顫抖。

  沈襄淡淡地看向她,微揚起嘴角,“多謝紅矜姑娘,如此,第三個機關也能破了。”

  紅矜氣得發(fā)抖,“你敢拿我的命去冒險?”

  沈襄笑了笑,“紅矜姑娘想來是這間宮苑的故人,自然是熟悉每一個陳設的?!?p>  她說著,也不看紅矜,徑直將那片白色蝴蝶貼了上去。

  那屏風突然發(fā)出一聲輕響,隨即化為煙塵,從煙塵中浮現(xiàn)出一副畫面來。

  紅矜揚起的雙翅突然停下,盯著那副緩緩出現(xiàn)的畫面,

  白霧中浮現(xiàn)了兩個小女孩站在屏風下的場景,綠衣小女孩將一片白色云母的蝴蝶貼在屏風上缺失的地方,對紅衣小女孩道,“現(xiàn)在我們倆一樣啦!這只蝴蝶,是你,這只是我,我們一輩子不離不棄,禍福相依,好不好?”

  沈襄轉頭看向紅矜,見她微微發(fā)出一聲冷笑,可那眼神中分明涌起一絲悲哀。

  書架的機關雖然已經(jīng)確定,但經(jīng)過沈襄的觀察,若是不按照擺設的順序來,機關就不會被啟動,她轉頭看向那一襲華服。

  這件衣服看上去是封妃時的服制,然而衣角被火焰焚燒過,金線雜亂地散落著。

  沈襄仔細地觀察著絲線,嘆了口氣,“這身衣服可不是我能修復的?!?p>  她敏銳地察覺到紅矜的雙爪躁動了一下,猛地抬頭看向她,“這身衣服與你有關嗎?”

  紅矜冷笑一聲,露出一絲怨恨的神情,“當然,這不僅是我親手做的,還是我親手燒的呢。”

  沈襄向一旁的楚煜投去了探尋的目光,然而后者卻也只是搖了搖頭。

  沈襄垂眸沉思了一會兒,看向紅矜,“你一定很想變回人身吧?!?p>  紅矜焦慮地撲騰著的翅膀停在半空,瞥了她一眼,“你想說什么?”

  沈襄看向的華服,“幫我修復好這件衣服,等我找到這間宮殿以至整座符禺山密林里的真相,我就能為你解除符咒?!?p>  紅矜盯著沈襄的眼睛,似乎在衡量她有多少可信。

  沈襄笑了笑,“若是你不肯,我自然也有別的方法出去,但我走后,你一定被會那個當初關你的人重新關回那座金籠中,一輩子被鎖在這破敗的宮殿中,也永遠逃不出這座符禺山。”

  紅矜眼中掠過許多復雜的情緒,終于盯著沈襄,“好,我?guī)湍?。?p>  她揮舞著翅膀,從角落的妝臺下取來各色絲線,隨后不甘地看著那件華服,終于下定決心,熟練地用嘴叼著絲線穿梭在華服間。

  令人眼花繚亂的絲線繞成一張色彩繽紛的絲網(wǎng),紅矜穿梭其間,像是一只云霞色的彩蝶。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那件華服便恢復了當初的光彩,衣身上散發(fā)的光澤映照得整間宮室都有了金光。

  紅矜頗為艷羨又嫉恨地看著那件華服,不情愿地對沈襄道,“好了,記住你的承諾?!?p>  沈襄點了點頭,隨后只見那件衣服瞬間化為流光,消散在眾人眼前,紅矜心疼地伸出翅膀想要留住,卻只能眼睜睜地看它消失,隨后自嘲地笑了一聲,“我好像總是做這種事,辛辛苦苦編織好一件東西,再把它毀掉?!?p>  從流光中浮出一幅幅畫面,綠衣女子穿上這一身華服,接過貴妃的冊寶,行跪拜大禮,準備第二天隨車駕進京。

  然而當天晚上卻起了一陣大火,綠衣女子穿著華服,絕望地看著熊熊燃燒著的符禺山,眼前掠過許多刀光劍影,以及無數(shù)個倒下的人影,鮮血濺到了她的臉上,隨即她與一群人被圍在了一圈火焰中間。

  她的臉上反射著火圈外那些人的刀光,眼中盡是悲憤,然而畫面沒有聲音,沈襄只看得到她泣血的嘶吼。

  火舌很快吞沒了所有人,最后的畫面定格在那一雙滿是淚光的冷眼中。

  沈襄皺起眉頭,“符禺山十年前曾起過山火,莫不就是這次?”

  楚煜靠著宮墻,淡淡道,“當時左司使占出這一次妖亂是樹妖,所以陛下在迎娶貴妃的前一晚,派兵圍剿了素來被奉為叢林之神的洛南郡王府,也就是整座符禺山。”

  沈襄看向他,“洛南郡王不是司木嗎?若是樹妖之亂,更加應當用他,不是嗎?”

  楚煜靜靜地看向她,“因為有人告訴陛下,洛南郡王其實自己就是樹妖,所以才能數(shù)十年來鎮(zhèn)壓住符禺山林中的所有樹妖?!?p>  沈襄蹙眉道,“那洛南郡王……”

  楚煜將目光轉向一旁略有躁動的紅矜。

  紅矜避開他的目光。

  沈襄看向右邊的書架,快步走到書架下,抽出了那本禮論,只聽“咔噠”一聲,整座書架頓時土崩瓦解,沈襄向后退開一步,靜靜地看著升起的畫面。

  畫面上徐徐展開一本《禮論》,隨即響起兩個小女孩誦讀的聲音,“阿矜,我們倆以后一定都能進宮?!?p>  然而畫面一轉,卻是綠衣女子跪在宣旨內(nèi)侍的面前,接過御賜金紙包裹的象征后妃的《禮論》,而紅衣女子帶有怨恨地站在人群中,“為什么只有你?”

  紅衣女孩最終跪在大殿中,手上拿著一本《禮論》,“陛下,洛南郡王并非司木,而是樹妖,聽聞此次妖亂是為樹妖,所以不敢隱瞞?!?p>  金殿上的男子沉聲道,“哦?那你有何證據(jù)?”

  紅衣女子舉起那本《禮論》,“這是王府唯二有郡王私印的禮論,請陛下看看那些組織妖亂者的書信上,是否也有如此私印?!?p>  書頁上的紅印鮮紅如血,逐漸黯淡在眾人眼前。

  隨后便是被大火燒盡的符禺山,滿面塵灰的綠衣女子頹然倒在廢墟之上,只有那一雙眼還倔強地不肯闔上。

  畫面中浮現(xiàn)一角碧山色的衣擺,隨即出現(xiàn)了李月同那一張絕色的容顏,他對奄奄一息的女子伸出手,一雙桃花眼靜靜地盯著她說了什么。

  綠衣女子用盡全身力氣點了點頭,眼中盡是翻涌的恨意。

  沈襄道,“所以,枯木女使是垂死之際被李司使救下來的?”

  她將目光轉到最后一張書案上,走過去捏起散落的幾張信紙,看見上面蓋著雜亂的私印,“看來有人為了造出私印,花了很多力氣呢?!?p>  紅矜終于忍不住了,沖過去將那幾張私印撕得粉碎,“我沒有想過要牽連整個洛南郡王府,只要阿木她當不成貴妃,只要她重新變得和我一樣,就夠了!”

  她說著將頭深深埋下,“從小她就被人說是絕色容顏,說她一定會出落得傾國傾城,她就像屏風上那只最為奪目的彩蝶,而我只能永遠跟在她的影子后面,如同一只無足輕重的灰蝶,”她說著抬起頭,眼中流下淚來,“我只要她從云巔跌落下來,讓我能平視她,可誰知……會變成如今這樣?”

  那張書案也化為齏粉,映出一個紅衣女子在書案上反復刻印的身影,紅矜狂亂地撞向那個虛影,“別再放了,我求求你,別再放了!”

  然而那虛影卻不受她的影響,只是一遍遍地放著那女子刻印的無數(shù)個夜晚,直到她欣喜若狂地舉起終于完成的印章,在精心偽造的書信上印下鮮紅的印鑒。

  紅矜渾身的羽毛早已凌亂,倒在繁復而破敗的地磚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她還活著。

  沈襄敏銳地發(fā)現(xiàn)書案上還有一張露出的紙條,趁著書案還沒完全消散,迅速將其抽出,本來停住的畫面又重新活動起來,只不過這一次出現(xiàn)的,是荒涼的宮殿,與被停駐了容顏的阿木。

  只見阿木打開一封信,微微蹙起眉頭。

  沈襄打開自己手中的這封信,只見其上的字跡大都缺失,但眼下真正映入她眼中的只有兩個詞,“沈氏商局”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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