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高海闊

　　　　晚秋十月。天，是這么的藍(lán)。風(fēng)，是這么的恣意。赤州城沒有蕭瑟，一年四季，都被各種奇花異樹妝點覆蓋著。任意登高，都只見姹紫嫣紅，鋪青疊翠。層樓盡染，花影搖窗。

　　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花香。被風(fēng)兒殷勤地送來，卻又調(diào)皮地掠走。

　　乘坐白家姐弟的馬車，穿過繁華的大街小巷，去過太古湖，去過泰蒼山，終于，在倦鳥歸林時，回到內(nèi)城，在內(nèi)城日月廣場邊的一家酒樓，停駐下超軼絕塵的腳步。

　　樂菱興奮的不是見到這如畫風(fēng)光。而是，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現(xiàn)身江湖。是的，江湖。有陌生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因為他們多得只能用江湖來形容。至于險不險惡，那要看對什么人而言。樂菱自信滿滿，自己又不是莽撞少年。豈會一沖進去就大殺四方，揚名立萬？呃，立萬做什么？做條滑溜的小魚兒多逍遙？

　　白家姐弟十分理解樂菱的心情，守護了一整天，也分享了樂菱全部的歡樂。他們吃驚地看見了一個性情大變的精靈般的小女孩，終于飛累了，收回翅膀棲息在窗邊。仿佛不是身在酒樓，而在一座森林的樹堡。

　　白寒俊默默地注視著對面靠著窗欞的樂菱，此刻的她，又恢復(fù)了以往的沉靜，默默注視著窗外的廣場。白寒梅單手支撐著下頜，同樣無言地對著窗外出神。但見眼波轉(zhuǎn)，不知心想誰。

　　侍者送來酒菜，才暫時打破了這寧靜。侍者出去后還撓了半天腦袋不解，從來沒見過這么安靜的客人，哪一桌不是吆五喝六的來，喧囂地吃喝，東倒西歪地離開？

　　比如，天字壹號房的?？?。那可是幾個惹不起的主。他們出現(xiàn)的地方，到是可以制造一片鴉雀無聲的效果。一想到天字壹號房的客人，侍者馬上緊張起來。馬上就要來了嗎？他親眼看見老板正在走廊盡頭的房門口指揮。那已是王子們的長包房。他可不想再在樓梯口撞見他們，上一次被踢下樓梯，養(yǎng)了半年才勉強康復(fù)。

　　侍者在樓梯口探頭探腦聽了半天，才蹬蹬蹬地迅速跑下樓去。

　　與天字壹號房遙對的走廊盡頭的天字貳號房內(nèi)的三位年輕客人，開始優(yōu)雅地用餐。樂菱撩開面紗，隨便吃了些東西。她很想抱著那只切碎又拼全的醬豬蹄暴啃，雖然她已經(jīng)幾乎不用進食了，但那是前世的堅強遺留。啊，裝模做樣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

　　白寒俊雖在慢慢地品嘗著佳肴，卻不知其味，目光常常不經(jīng)意地停留在樂菱的臉上。如此近距離的觀賞，白玉般的肌膚更見晶瑩剔透。還有那鮮活而憂傷的內(nèi)在，謎一樣地令人期待。忽然，他恍惚看見樂菱眼中閃過一道餓狼般的綠光。吃了一驚。定神看去，依然流轉(zhuǎn)清華。他松了口氣笑了。暗責(zé)自己定力太差，竟然會出現(xiàn)幻覺了。不會是心魔吧？自己又要突破了嗎？

　　白寒梅一直知道弟弟在明里暗里地偷看樂菱，也不戳穿他。良好的家教驅(qū)使她用完餐，漱過口才說話。收好絲絹，看了下手里拿著筷子卻沒有動作的弟弟，卻問樂菱：

　　“文玉妹妹吃好了嗎？”

　　樂菱點點頭。白寒梅這才對白寒俊說道：

　　“文玉妹妹出來一整天，應(yīng)該很累了。你看天也快黑了，外祖母一定很著急。我們答應(yīng)要把文玉妹妹完好地送回府的，不如現(xiàn)在就走？”守著文玉，這小子一定吃不好飯。還是趕快將文玉送回去的好。雖然看得出文玉非常開心，以至于一反常態(tài)。但哪個第一次出門的小丫頭會不興奮？時間一長，自然收斂本心?，F(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又乖乖的了么？喬老先生果然教導(dǎo)有方。白寒梅這樣想著。

　　“?。颗?，好的?！卑缀∠蟊蛔サ牟宦犝n學(xué)生，慌忙應(yīng)到。清了清嗓子，又放下筷子。然后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起來引路。

　　白寒梅幫樂菱放下面紗，拉著樂菱的手，從白寒俊打開的房門當(dāng)先走了出去。下到一半的樓梯，十幾個衣飾華麗的客人正拾級而上。白寒梅忙拉著樂菱退到轉(zhuǎn)角處避讓。走在最前面的二個客人服飾最華美，身材高大，面目囂張。上到轉(zhuǎn)角處的時候，卻停了下來。

　　其中一個上下打量了一番白寒梅，用手里的折扇敲了敲另一只手的掌心，一雙桃花眼自詡風(fēng)流地拋了個眉眼，嘴里不倫不類地說道：

　　“相逢即是緣分，花開堪折就折。這位有緣的小姐，貴姓?。俊?p>　　白寒梅臉朝向樓下大廳一側(cè)，沒有回答。樂菱察覺她的手突的一顫。便用力握了一下。這是傳遞力量的通用肢體語言，很好懂。所以白寒梅很快也回握了一下。

　　那個客人被無視了卻毫不在意，顯見得常有此經(jīng)驗：

　　“好好！妙！這個美人如花隔云觀。嗯，既然這位小姐和小公子都不肯賞臉，那本人還是自我介紹吧？”他這還沒開始介紹呢，旁邊那位卻浪笑著開口了：

　　“嘖嘖嘖，咱們風(fēng)神俊秀的象印王子也有認(rèn)栽的時候？稀罕啊?！?p>　　“蟒泰，人說嫖情賭義是咱們男人立身的原則。這個輸中自有黃金債，你這欠我的八百萬兩金……”

　　“在下白寒俊，見過二位王子殿下?！卑缀偛诺R了一下，追下來就見到這一幕，忙上前應(yīng)對。

　　“白寒?。俊毕笥⊥踝优ゎ^看著蟒泰王子，“我們認(rèn)識他嗎？”蟒泰擺了下頭。象印又轉(zhuǎn)向身后一干人。正靠在欄桿上看熱鬧的幾人連忙站直身子，互相看著對方，顯然也不知道的樣子。象印撇了下嘴角，正要回頭，其中一人忽然抱拳對象印說道：

　　“回殿下，好象是白外相的孫子，白大才子。那個，鷹緬殿下的表弟。”

　　“哦？”象印轉(zhuǎn)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寒俊?！皳溥辍毙Τ雎晛恚?p>　　“哎呀呀，這個久負(fù)白大才子的盛名，真是大火燒了鳳凰窩，燒得一家人都不認(rèn)識。這個早逢不如晚遇，哎呀，可不正是說的我們么？不如這樣好吧，今天我做東，咱們也來個聯(lián)席話詩的佳話，哦，還有你們二位，一起都來。千萬不要錯過這千年常遇的文壇盛會哦?！背Ｓ霾攀⒙?，難遇算什么盛會？美女和才子一樣，多多益善。

　　“對對對，咱們這象印王子可也是舅父生米的大才子哦?！边@蟒泰剛被他提點欠帳，忙追馬狂拍。

　　鬼才知道這兩位在說些什么東西。白寒俊白寒梅姐弟加上樂菱，憋得差點就笑曝光了。

　　白寒俊強忍笑意，拱手一禮：“多謝二位殿下的美意。不過在下和兩位姊妹出來已久，恐家人惦記。就此別過，改日有幸再行叨擾?！睒妨獍档罆糇印＞瓦@樣把自己身份給賣了。但愿那草包才子注意不到才好。

　　象印滿腔熱情被澆了瓢冷水，頓時沉下臉來，王子戾氣開始冒頭。下面樓梯上下十幾人隨即配合地一動，很自然地把整個樓梯堵上了。等待主子發(fā)話。

　　象印想了想，卻問白寒俊道：“這兩位都是你的姊妹？”

　　白寒俊不知其意，點了點頭?？粗旅婊⒁曧耥竦囊桓呻S從，心里焦急起來。這人輕易得罪不得。自己一人到還罷了，姐姐和玉兒可萬萬出不得任何差池。這幫人的地位跟武功又是一致的，憑自己和姐姐兩人加起來也不一定能對付得了一個隨從。何況玉兒還不會武功。想個什么辦法才能兩全？

　　象印則用折扇指著白寒俊心窩處，表情嚴(yán)肅地說道：“你，是鷹緬的表弟，你的姊妹也就是鷹緬的姊妹。我們和鷹緬既是世交也是兄弟，那么他的姊妹也是我們的姊妹不是？”他這也不拽文了，聽起來就很有邏輯。

　　白寒俊被繞得有點頭暈，又被人指著心口，不由得又是一點頭，渾不覺自己說漏的話已被抓住。

　　這象印王子草里還是有肉啊。樂菱想到。

　　象印眼中掠過一絲狡黠，接下去說道：“那么，我這做兄長的，請教自己妹妹的芳名，一點不為過吧？”說完，嘩啦一聲，得意地甩開折扇，對著自己一頓猛搖。眼珠子直往樂菱身上轉(zhuǎn)悠。請教完芳名再請教芳容也不遲。

　　白寒俊猶豫了一下，這個實誠君子，雖不樂意，可又覺得人家說得在理。再說問問名字總比下辣手搶人好對付多了。于是十分勉強地回到：“這位是家姐，白……寒梅。這位是舍，舍，這位，”終于醒悟了。一個還沒保住，另一個又被自己曝光了！心臟一縮，臉色一下刷白。

　　“那位是本王子的未婚妻！”一個陰冷的聲音突然從下面?zhèn)鱽恚灰娒嫔幊恋您椌捦踝右徊讲阶吡松蟻?，身后跟著個瘦小精干的華服少年。樓梯上下的一幫人立即閃出一條道來。

　　鷹緬王子上來站定后，陰鷙的目光死死地盯了一眼樂菱露在外面瑩白的小手。一副化成灰我也認(rèn)得你的神情。他轉(zhuǎn)頭瞥了象印一眼，然后對白寒俊說道：

　　“你們還不走？”側(cè)身讓出道來。

　　白寒俊正后悔羞愧震驚疑惑復(fù)雜情緒交織著，聞言條件反射地朝樓下奔去。白寒梅趕緊拉著樂菱緊隨其后，轉(zhuǎn)眼出了酒樓。

　　鷹緬掃了他們背影一眼，徑直往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