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鷹王問案
方志寧兄弟二人連夜造訪白府,白冼鵬聞報大吃一驚,孫兒那要命婚事還懸在空中呢,怎會又爆出刺殺事件?好在行刺未遂,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連忙召集家人至白府正廳。
見來者只是兩位舅舅,而且面色如常,大舅的問話也很和氣,并無質(zhì)問自己的意思,白寒梅暗松了口氣。
面對祖父、父母,方府的二位舅舅,甚至弟弟白寒俊,白寒梅面色鎮(zhèn)定地交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白家人有大義的氣度,也有隨機應(yīng)變的質(zhì)素,在白寒梅身上還體現(xiàn)出了堅強的一面。
為了家人,為了白寒俊,為了吳維一家人,她當(dāng)然不可能說出真相。
高大丫鬟是上次獸潮幸存下來的人族孤女,吳氏大藥房被襲那日,她正好去吳氏大藥房為生病的母親買藥,躲在死尸堆里才幸免于難,也正好看見了圣虎擊殺吳維那一幕。好不容易逃回去后,發(fā)現(xiàn)母親、家人都被殺害,于是決心不惜付出生命為代價,殺掉罪魁禍?zhǔn)撰F族圣虎,為罹難的親人們報仇。
吳維神志不清時,也對過目不忘的方文玉記憶深刻,依稀有方文玉站在面前欲殺自己的印象。
更證實了高大丫鬟所說的是實情。
高大丫鬟在吳氏大藥房重新開門后的一天,正好白寒梅也在的時候,出現(xiàn)在了白寒梅的面前,將所見所聞和自己的決心告訴了白寒梅,并請求白寒梅予以協(xié)助。
白寒梅自知不是方文玉的對手。甚至整個家族,加上祖姑母,也不見得是圣虎的對手。自己一個勉強達(dá)到二珠級別的武士,對上實力還在武王之上的圣虎,能做什么呢?
她恨自己,那日方文玉假惺惺前來拜祭外祖母的時候,自己就不該忍不住幫她從方文琴的咒罵拉扯中脫身。她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讓所有的親人狠狠教訓(xùn)她一通。即便不能對她造成任何實質(zhì)性傷害,至少能在所有人面前揭開她的假面具。
之后迎接她的是難以啟齒的悲哀、絕望。從此斷了自己作為一個女人的將來。然而盡管高大丫鬟一再煽動,她還是打算為了家族忍了。
可是,弟弟白寒俊卻不放手,無論自己想出任何辦法,甚至暗示齊可風(fēng)帶他去那種……不堪的地方。也不能挽回弟弟那顆執(zhí)迷不悟的心。
白寒梅如今夫復(fù)何求?無非家人、弟弟、家庭平平安安??墒沁@也辦不到,眼見弟弟就要毀在這該死的圣虎手上。娶到她,不是幸事。娶不到她,立刻就可能出現(xiàn)悲劇。那是她疼愛了二十一年的弟弟啊……怎甘心他也被那惡魔毀掉一生?甚至奪走性命?
當(dāng)高大丫鬟再次找來并說出計謀時,白寒梅毫不猶豫就答應(yīng)了。只要圣虎一死,自己就將所有責(zé)任攬在頭上,要殺要刮都由自己一人承擔(dān)。
沒想到仍低估了圣虎的實力,如此精心策劃的計策竟然功敗垂成。
高大丫鬟也說過無論成功與否,身死無憾。不過那人最后言辭間竟暴露出是男人……是男是女都一樣,只是個可憐人。
既然那惡魔無意追究自己,那么,現(xiàn)在自己就要捍衛(wèi)家族了,說什么也不能說出真相。至于那惡魔到底說話算不算話,聽天由命。
于是白寒梅回答親人們的問話時,只說是心急弟弟的婚事,原本為勸文玉妹妹而去,不曾料到新收的獸潮孤女,那丫鬟竟是早存了害文玉妹妹的心。不過幸好完全不堪一擊。對此文玉妹妹也十分理解,并不怪責(zé)于自己,還叫自己趕快離開那是非之地。當(dāng)時自己驚惶中毫無主張,所以依言匆忙回來了。
但是現(xiàn)在冷靜下來非常不安,畢竟還是有失察之過,更不該隨便濫施同情,獸潮后人族的孤兒多了去了,怎么就偏偏遇上一個心存報復(fù)的呢。愿請家法處置。
條理清晰,入情入理。白寒梅溫婉恬靜,為人謙和明白事理,尤其白方兩家正準(zhǔn)備親事,更無行刺方文玉的動機。所有人不得不相信了她的說辭,還對刺客的身世有一些難言的感觸。
問明真相,方家兩位舅舅很快告辭回去了。老父還在家等待消息呢。
但是白寒俊卻有疑問。當(dāng)所有人散去后,他猶豫再三,還是問了最心疼自己的三姐:
“你剛收的丫鬟就帶在身邊……,以后小心為是。不過那丫鬟,怎會在玉兒一擊之下還能存命逃脫?她若都有這本事,她家人在獸潮中怎會全部遇難?”
白寒梅聞言也一陣心虛,想了想,回道:
“許是她剛好不在家呢,對了,她那天不是到吳氏大藥房買藥去了嗎?”
白寒俊見三姐如此回答,于是抱歉地給姐姐笑了一下,離開了。其實他質(zhì)疑的是那人的身份,能培養(yǎng)出如此實力的女人,那家人更不該在獸潮中毫無抵抗之力。但玉兒既然無事,也沒什么好追究的了。只是,她……
中心城東南神鷹王宮殿群,鷹緬王子?xùn)|宮。
層層紫色紗幔從高大的穹頂垂下,夜風(fēng)從四面八方敞開的金色窗欞穿堂而過。鷹緬王子不喜封閉的環(huán)境,最多允許垂掛的紗幔稍加阻擋視線,不至于讓自己睡姿坦呈在所有人面前。
原本銀色的紗幔全部換成了紫色,當(dāng)然是有原因的。
鷹緬王子躺在松軟的巨大臥榻上,取下起伏不定的胸膛上那顆珍貴的珠子,在掌心里握了好一會,才挪到指間,凝目看去——
透明清澈,毫無雜質(zhì)。
鷹緬猛然坐起,仔細(xì)端詳,仍然清澈透明,不染塵埃。他搖了搖相思珠。
“里面的小美人不見了?”一個神秘的聲音傳來。
“露西芬你給我出來!”鷹緬馬上知道那人是誰,現(xiàn)在很愿意見到他。
“我可不出來,現(xiàn)在見親愛的你可沒好事?!甭段鞣页猿孕Φ?。
“理由?”
“這還不簡單?告訴你原因后,怕你殺我啊。”
“不會。本王一諾千金!”
“那么……上次許諾我的呢?我要……”露西芬狡黠地問道,后面話音開始勾魂。
“你說出來試試?!柄椌捖曇糸_始發(fā)冷。
“噢,所以人家怕怕嘛。好啦,告訴親愛的你好了,這相思珠里的心血不見了嗎……就是那小美人……死了啊——”唰的一聲,何物超速遁走。
死了?誰死了?玉兒?這顆相思珠里是玉兒的心血,當(dāng)時滴進(jìn)相思珠后,分明出現(xiàn)了她那可愛的身形?!蛉丈钜?,相思珠曾在自己懷里跳動,那一刻,那一刻,自己從喜悅轉(zhuǎn)為心疼,轉(zhuǎn)為難過。是她,是她遇險了,在警示自己?
鷹緬霎那化光穿窗而出,直奔西南方府。
聽雨軒內(nèi)不見玉人。聽完玉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哭訴,鷹緬王子在已收拾整潔的花廳內(nèi)慢慢轉(zhuǎn)圈。
有花香,有人息,有血腥,有各種菜味,有酒氣。按玉鶴所說一一排除后,鷹緬忽然問道:
“玉兒平素待客飲酒嗎?”
玉鶴搖頭:
“小姐從不飲酒,也未在聽雨軒接待過任何客人。”
“這花廳里有酒氣,你敢說無人飲酒?”鷹緬凌厲的目光看來。
玉鶴大驚,忙跪下:
“王子殿下,玉鶴絕無半點虛言,收拾這房間的時候,絕對沒發(fā)現(xiàn)任何與酒相關(guān)的物事。還請殿下明察?!崩咸?,昨夜那么多人都無此問,這鷹緬王子怎會……
鷹緬靜靜地凝視玉鶴,少頃,走出花廳,凌空俯瞰。不一會,忽然撲向一處芭蕉林,拾起一件物事,返回花廳仔細(xì)端詳,乃一拳頭大玉壺春瓶。鷹緬遞給玉鶴:
“此物乃酒器,可是聽雨軒之物?”
玉鶴接過,訝然翻覆觀看,搖搖頭還回:
“從未見過。”
“你確定?”鷹緬再次問道。見玉鶴肯定點頭,轉(zhuǎn)身出廳,化光升空而去。
白府。放下一男仆后,鷹緬直奔白寒梅居所。
繡樓臥房內(nèi),白寒梅被人以物碰醒,窗前月下只見高挺逆影。正待呼叫,卻不能動彈,只得任其所為。
“鷹緬來此,只問一事。前晚你可曾與玉兒飲酒?因何不讓人知?你若叫嚷或不答,鷹緬定讓你身敗名裂?!?p> 白寒梅被放開頭部的無形束縛,卻不敢妄動,回道:
“不曾飲酒,更無不讓人知之說?!?p> “是嗎?看來你更樂意被扒光扔到日月廣場。”
“不不,千萬別。你或許知道,人族并無女兒飲酒之例?!遗c文玉妹妹只是偷飲一點而已?!?p> “嗯,很有道理。酒是你帶去的?”
“是……的?!?p> “你可曾在酒里做手腳?”
“絕無……只是梅子酒,我與文玉妹妹一同飲下,絕無任何問題。”
“你確定?”
“是的。”
鷹緬放開白寒梅所有的束縛,化光而去。
中心城尚方署,資格最老最權(quán)威的老工匠愛不釋手地在燭光下翻覆觀賞鷹緬殿下拿來的小瓶子,贊嘆不已:
“小老兒追尋了一輩子的技藝啊,陰陽八卦轉(zhuǎn)心瓶,內(nèi)設(shè)隔室,王子請看,撇口處有細(xì)微孔洞,使用之時,只需輕輕抵住其中一孔,隔室中對應(yīng)的一室液體不會流出,而另一室的則……”
話音未落,鷹緬王子已奪瓶而去,老工匠一陣搖頭遺憾嘆息。卻無奈何。
御藥房。老藥師被人從熱被窩里拎起,正要咒罵,卻見床前藥官身后站立神色冷峻的鷹緬王子,猛吃一驚,翻身下床叩拜。
鷹緬王子抬手制止,將手里的白玉瓶放到老藥師手中,老藥師仔細(xì)嗅聞,很長時間。突然,面色大變,不敢置信地說道:
“這……這,殿下請先恕老臣斗膽相問,此瓶中有一物陰狠絕倫,殺人于無形之中,中者血脈融化經(jīng)絡(luò)消溶,死前受盡折磨生不如死,無藥可解無一幸免,……用于對付功力強大難以對付之人,越是強者所受煎熬的時間越長……敢問殿下如何得來?意欲何為?殿下不說的話,如此陰毒之物,有違天和,更損陰德,恕老臣萬死不敢實言相告。”
鷹緬王子聞言臉色刷地變得慘白,瞳眸霎那轉(zhuǎn)為銀色,陰鷙狠戾,攝人心魄。驚得老藥師、藥官頃刻跪伏當(dāng)場,抖如篩糠。
隨著墨發(fā)轉(zhuǎn)銀,狂舞,鷹緬王子化為奪目的光煞沖天而起,御藥房的屋頂瞬間變成粉末,紛紛揚揚,四下彌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