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站起來說話吧!”
環(huán)顧一周,朱慈烺微微一笑,將手用力一揮,笑道:“禮不可廢,孤是大明皇太子,和爾等是君臣之分,所以受你們這一跪,也是理所應當!不過,軍中是至陽至剛之所,天天迎來跪往,武官還捧著手本報名,活生生象足了唱戲的戲子……俺不要那般奴才樣的部屬!”
這般一說,又存心學的軍漢口吻,在場人的神情都是松動活泛開來,不少武官只是笑,留低下來的,多半是忠誠質樸的廝殺漢子,奉承接話這活計,卻是沒有人做的下來。
朱慈烺也不以為意,說話之初,便已經(jīng)預料到了。
若是這群武官都眼色活絡,嘴頭來得,恐怕留了下來,反而是沒有甚鳥用處了。
當下見各人還有些猶豫,竟是親自上前,伸手一拉,將一個鐵稱砣般壯實的武官拉了起來,動手之時,那武官倒也吃了一驚,心道:“日怪的很,看不出來,小爺手勁倒還真不小?!?p> 他卻不知道,朱慈烺重生已經(jīng)有段日子,每日清晨絕早便起,跑步,健身,打熬力氣。大明皇太子到底不是平民百姓可比,打小就是錦衣玉食,又當少壯之時,身體根底很是不錯,所以時間雖短,朱慈烺倒是已經(jīng)錘煉出一副好身體,方法用的好,所以力氣也是一天比一天見長,至于武學根底,騎術射術的鍛煉,更是一天也沒有斷絕過!
這就叫沒奈何,頭上一根絞索在,怕是再懶的人也能忙到飛起。
拉起一人,朱慈烺向著眾人笑道:“怎么,還一個個真等我去拉?三百多人,拉完了也能開晚飯了不是?”
這一次大聲說來,眾人是當真哄然一笑,渾不似剛剛還放不開的情形,既然皇太子連番下令,自是不需再客氣,當下便是笑容滿面,亂哄哄爬起身來。
這么無形當中,原本那種威嚴但隔膜很深的氣氛被消解了不少,皇太子與這些京營將士的距離,自然而拉的便拉近了。
當下各人起身,仍然是分列兩邊,持槍的持槍,按刀的按刀,左右對稱的站班站法,紅旗紅襖青色笠帽,再加上寒光耀眼的刀槍在手,倒也頗有幾分威武雄壯之氣出來。
這里,畢竟是成祖當年的京營勁旅僅剩的最后一點菁華所在!
但就算如此,在朱慈烺的眼中,這隊伍也是遠遠的不夠格兒。
比如這冷兵器戰(zhàn)法,從哨探到接戰(zhàn),那是一個多么浩大的工程,從探馬到隊伍排開,在沒有現(xiàn)代通信手段之下,需要將領通過對敵情的了解和分析,再根據(jù)地形,還有對自己一方的機動能力的掌握,通過旗語傳令,慢慢的鋪排開來,等交戰(zhàn)之時,數(shù)萬甚至十數(shù)萬人的陣形已經(jīng)全部展開,光是這一項,就得花費多大的心血來學習,而且必須經(jīng)過實戰(zhàn)的檢驗!
再加上平時的訓練,營伍管理、后勤、軍器、糧草、弓箭,再有金鼓、旗號、小隊編組……想一想,也是叫人心落膽寒!
朱慈烺雜覽甚多,沒有帶過兵,但現(xiàn)代人穿越回來,見識卻非當時的人可比。眼前這小四百人,站班都是東倒西歪,衣飾混雜,兵器也是駁雜不一,至于挺立軍姿,威武氣質,更是差的老遠。
要說是每一個個人,都算是健壯軍漢,其中一定不少武藝高強,弓馬嫻熟者。但混雜成一個整體,這不足之處便是一眼可見,不到四百人,就這么雜駁混亂,若是這般軍人組成的萬人大軍,又如何能指揮如意,全軍上下,又如何能進退如一?
不說李自成的那些百戰(zhàn)精銳暫且是比不了了,便是張獻忠的大西軍,李定國諸將,又豈是易與之輩?
最為可怖的,當然是已經(jīng)和大明打了幾十年的東虜!
什么馬上站立騎射,箭桿有如兒臂粗細,一箭射來,人馬俱斃,什么滿萬不可敵,萬不可與之野戰(zhàn)云云,這些都是無恥無知文人編造的讕言……不過唯一可確定的,便是這支已經(jīng)有數(shù)十年做戰(zhàn)經(jīng)驗,從圍城攻城野戰(zhàn)甚至是萬里奔襲都有豐富經(jīng)驗的強軍是這個時代東亞最強大的軍隊,這一點,絕對是毋庸置疑!
就眼前京營兵這副模樣,站班都站不出個樣子來,真的要野戰(zhàn)遇敵,一對一不少人有機會,十對十也不怕它,但如果是百人以上騎戰(zhàn),則是明軍必敗無疑!
“挑你們出來,怕是都知道是什么原故了吧?”
壓住心頭猜涌的各種想法,朱慈烺笑的甚是和藹,以他的身份,實在是和這些軍將相差太遠了。
往常內操,操的也是內監(jiān),皇太子有時候陪著崇禎一起過來,俱是坐在轎子上過來,等閱操的時候,才由幾個太監(jiān)牽著馬,簇擁著小爺看小半個時辰就算完事兒……至于這些京營武官,想巴結上宮中太監(jiān)都得費老大的事,至于和皇太子更是八竿子打不著,不管有心無心,想要巴結,都是絕無可能的事。
現(xiàn)在人剛集中,眾人都是有點如在夢中的感覺……想現(xiàn)在就嚴加操練,使得全軍應命,立時變了樣子出來,那不是練兵,那是胡鬧做夢,主事者也不夠格當統(tǒng)領,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棒槌一個。
想立威,想嚴管嚴訓,想叫人陪你一起玩兒命,就得先叫人敬畏懷德啊……這第一次見面,就非得給眾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不可!
朱慈烺問了一句,下頭自是無人回答,好在他也沒指望,當下只微微一笑,轉身又站在壽皇殿檐階上,目光炯炯,只是看向眾人。
他的臉上散發(fā)著一股不容質疑的自信與沉穩(wěn),聲音也是清朗悅耳,向著眾人緩緩說道:“這壽皇殿,你們有些是頭一回來,有些卻是已經(jīng)在此供奉當職,幫著訓練太監(jiān)內操……這內操是什么玩意兒,你們想來是清楚了?能騎得馬,開弓射箭,再能擺隊,扛旗,呼喊萬歲時也響亮整齊,便算是合格。”
說到這,他嘴角一撇,露出不以為然的笑來。不過,適可而止,這么評說內操,太監(jiān)們最沒臉,不過崇禎想來也不好過,還是繞開的好:“內操不提也罷,今日選取你們來,卻不是只打算在這萬歲山左右玩一玩,立個靶子射上幾箭,或是叫你們擺一擺隊,扛一扛旗,再扯著嗓子叫幾聲就算完……我要的,是能打能拼,能上陣拼殺,能護衛(wèi)在我左右保我平安,能為了大明江山,敢說頭掉了留下腕大的腔子,算不得什么鳥事的廝殺漢子!”
“我大明立國幾近三百年,汝輩都是世職武官,都是金花銀供養(yǎng)了近三百年的武職世家,當武官,就是要上陣廝拼殺敵,能馬上騎射如飛,追亡逐北,能刀斬人頭,能揚國威于塞上,掃強敵于草原,封狼居胥……這樣才算真的武官軍人!這二百多年,秦軍晉軍遼東諸軍,或是對北虜,或是對東虜,或勝或敗,總也對的起他們的俸祿,是一刀一槍廝拼出來的血汗功勞!你們出身京營,這么多年,除了偶有出征,平時就在京師花花世界里坐享太平之福,現(xiàn)在國家有事,內有流賊,外有東虜犯邊,現(xiàn)在卻如何?是還想躲在城中裝作無事,等賊兵上門一降了之,又或是覺得,這二百多年俸祿吃下來,好歹也得略作回報……嗯?是漢子的,出來答我一聲,誰愿將來與我一起,出關門,過寧遠,再到大凌河,拔下沈陽遼陽,將老奴陵寢挖開,剖他的心肝,祭祀我大明關外無辜死難的過百萬的軍民百姓……誰敢,誰敢?”
朱慈烺先前說時,還只是娓娓道來,聲音中也帶著親切,各人聽了,原也沒當回事。
料想不過就是尋常說話,扯幾句淡,然后就往常怎么操練怎么來,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倒是有不少人關心俸祿賞賜……皇帝也不差餓兵,皇太子也不能叫大伙兒憑白效力,總得拿出點象樣的東西來,才對的起這么辛苦一場。
不過,等朱慈烺聲調漸高,到得后來,原本那平和貴氣的語調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來的,便只有瘋子一般的叫喊!
眾人倒此時才知道,這位看著尊貴威嚴,臉上也文氣十足的十五歲的皇太子,居然有這么瘋狂的一面,更竟然有那般瘋狂的想頭!
恢復遼陽、沈陽,將老奴努兒哈赤挫骨揚灰,怕是哪一個漢家熱血男兒都愿意的事,但又有誰能想到,堂堂大明的皇太子竟能用這般昂揚姿態(tài),當著數(shù)百軍人的面,就這么不管不顧的喊了出來!
“臣五軍營下城守營把總百戶官李恭,愿隨太子殿下左右,以死效之!”
“臣五軍營下城守營把總百戶官王源,愿給太子效力,死也也不過就碗大的疤,當真算不得什么鳥事!”
“臣神機營下把總百戶官任尚……”
“臣神樞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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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致某個無良寫手:我沒心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