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公子伸手來扶穆思琪,剛觸到穆思琪的臂膀,軟軟的,不禁一怔,難道這穆公子是女子,錯愕的看看芙雅與鶴玄。
鶴玄點頭道:“在下在沉珠閣的時候與王子有一面之交,那時王子被人用迷香迷倒,差點被送到河間府,在下偶然碰到,便攔下穆王子。然后偶然知道穆王子本是女兒身??梢娺@穆王子以女子之身,入我江南,絕不是等閑之輩了。他人自有他人之苦,我們就不要過問了。”說著四人緩緩的走向鶴玄公子的馬車。
馬車被隱蔽在一叢蒿草之間,倚著一棵樹。
芙雅走到前去,嚶嚶聽到了一個女子的嗚咽聲。不禁一愣想道,這難道是便是傳說的瘦馬。
馬車的簾子被揭開,露出一張顏色清麗,楚楚可憐的臉來,梨花帶雨,卻又不敢哭泣的樣子。仔細看去也就是十一二歲。
芙雅心下不快,這兩個看似英明的公子居然有這樣嗜好,看來這男子皆是“食色性也,酒肉才氣”之輩。不覺便念上兩句詩來:“莫效登徒子,少年養(yǎng)瘦馬?!?p> 齊公子不禁尷尬的看向鶴玄,愁眉一鎖,說道:“這個如何解釋?”
鶴玄抿嘴淡然道:“敢做邊敢當,有什么可解釋的。世人誹我謗我,我都無謂。還是齊兄自己解釋吧?!闭f著收好了馬鞭便要上路。
“等等?!避窖懦谅曇舻?,一手已經(jīng)伸到里面將女孩的手拉住道:“沒事,沒事,姐姐在這里。他們不敢將你怎么樣的?!?p> 女孩驚恐的將芙雅的手扒拉開,嗚嗚的說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要娘,爹不要將我賣了?!迸⒆邮直垡魂嚀淅?,打到芙雅的受傷肩膀上,不禁又是一陣鉆心疼痛。
“呀”芙雅不禁疼的叫出聲來,連忙將手臂扶好。
女孩在驚慌失措中看著芙雅是個女子,連忙像抓著一棵救命稻草似的說道:“姐姐,救我。”然后連忙要從馬車中匍匐出來。
芙雅此時道是力不從心了,一邊是昏迷的穆思琪,一邊是柔弱的小姑娘,而且自己的病體還受著傷。但是不想見著這慘絕人寰的一幕,堅定的說道:“沒事,跟姐姐走,沒事?!?p> 一邊接過被齊公子扶著的穆思琪,一邊便要拉著小女孩走。
“四小姐?!饼R公子連忙說道:“這時離開很危險,前面的刺客還未走遠?!北砬檎鎿吹牟铧c讓芙雅相信。
“無事”芙雅賭氣說道:“那也比留在這里見著不想見到的事情好?!?p> 鶴玄此時系緊馬繩,一揮鞭子說道:“四小姐若是走,在下也不強留。只是這女孩你不能帶走。其他的在下不做解釋。”
芙雅聽著鶴玄這正氣凌然的一說,不禁將前些日子的隱約對他的一絲好感都抹去了,淡淡說道:“鶴玄公子應該不會缺這么一個人吧,不如算個人情送我好了,我雖然沒有什么美貌姬妾相贈,但是其它東西還是有些的?!避窖胖肋@時的情況,也不想說什么過激的話,況且她本就不是個火藥味濃的女子。
“哼”鶴玄一邊將馬鞭在手中反轉(zhuǎn)了一下,仔細看著說道:“四小姐錦衣玉食,芙家鐘鼎世家,但是我有的芙家不一定有。”
芙雅仔細一看鶴玄手中的那條馬鞭,不禁愣了一下。蛇皮包桿,打著回字形纏著金絲線,把上鑲著一顆明晃晃的白色珠子,通透水潤,一看便是珍奇之物,況且在馬鞭上鑲貓眼的,世間不知道能有幾個,看來不是富比陶朱,便是貴如石崇了。
齊公子見著芙雅愣神,連忙說道:“四小姐要不你先到尤珠樓,等穆王子醒來,再作打算?!?p> 剛說到這里,旁邊靠著芙雅的穆思琪一陣子的咳嗽,晃得芙雅都站不穩(wěn)了。
芙雅心下一想,就自己這身體素質(zhì),要是想帶著兩個離開估計是不可能的。輕嘆一聲道:“既然美人師傅這樣說了,我就等穆王子醒來再說。只是這里面的小姑娘得跟著我,你們都不可以靠近?!?p> “這倒是可以商量一下?!柄Q玄仰著鞭子看著芙雅一張帶著怨懟,但又清麗的臉說道。
馬車噠噠的走起來,里面的小丫頭死死的拽著芙雅的手,一邊發(fā)著抖說道:“姐姐,救救我。我不想再
想我的姐姐一樣被賣了。我的姐姐這是被這樣抓去,然后再也沒有回來?!闭f道這里的時候已經(jīng)再也說不上來話了。只是一雙眼睛水凌凌的看著芙雅。
“我知道,”芙雅安撫的說道:“我不是個見死不救的人,你放心好了?!?p> 小女孩一邊拽著芙雅的衣袖,一邊說道:“謝謝姐姐,不謝謝小姐。小姐,以后我愿意為奴為婢的跟著您。”
馬車走了數(shù)十里,后面的侍衛(wèi)騰騰的跟著,也走了數(shù)十里。但是穆思琪一直未醒來,芙雅不由得心下著急,難道自己的那一掌,這么厲害。能讓她昏迷這么久。
心中還在盤算著,馬車停下,簾子已經(jīng)被揭開了。
芙雅一望,不禁一驚,好一處門樓顯赫,瑰麗異常的宅子。雕梁畫棟,無處不精,無處不巧。只是卻不大氣,隱隱透著脂粉氣。芙雅挑著簾子見著鶴玄下馬車,后面的侍衛(wèi)聽頭子走上前說道:“大人,小的們就在此恭候了?!?p> 鶴玄微微點頭,環(huán)視一下周圍,看著遠處透出來的四層高樓,有些落寞。停了一會兒自顧自的走進里面。齊公子扶下穆思琪也走進去。
芙雅徘徊一會兒,無奈也拉著小女孩進去。
一路上芙雅與那女孩的眼睛都直了。
芙雅并非沒有見過世面之人,芙家便已經(jīng)是鐘鼎世家,瑰麗無比。而這個園子基本上可以說是富貴非常了,沒有一處不精致,沒有一處不富貴。除了氣勢上比皇家差些,其他都不次。
芙雅隨著鶴玄輕車熟路的走到一座飛檐亭臺前,鶴玄停下了,一個小丫頭疾步跑了出來,迎道:“公子,你回來了。小姐她又不吃飯了?!?p> 鶴玄一愣,連忙快走了幾步進到了樓閣中。
芙雅不禁凝視一下這座樓閣,沒有蜿蜒小道,直接開門見山的便是一座華彩非常的樓閣。但是卻要比自己的落霞閣好上幾倍。仰頭望去四層之高,相當于一座小的樓塔。
再一看,二層上,隱隱有一個纖弱的人影。霓裳軟莎,迎著風,青絲飄起,露出白玉般的臉頰,寧和貌美。正應了那句詞“北有佳人,遺世獨立?!?p> 不一會兒,只見二層上多了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鶴玄。
芙雅幾人沒有冒進,只是呆著下面仰望著這對璧人。
不知兩人說了些什么,只是看著女子表情黯然了一下,隨即與鶴玄一同下了樓閣。
那女子幾乎是跑的出來的,見著外面的小女孩,一下子便摟了上去,不顧女孩身上的風塵泥土。
芙雅一怔看著這個女子呆了,無可挑剔的臉龐,曼妙身姿,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簡直就是天生尤物。不用說男子,便是女子見狀都是忘俗的。
旁邊的靠著芙雅的穆思琪緩緩睜開眼,看看芙雅又看看那女子,驚訝的說道:“這位,就是尤珠?”
齊公子點點頭,愣神的看著眼前的這兩位。
眼見著剛才還有些害怕的小女孩,現(xiàn)在已經(jīng)像見到親人一樣,哭得泣不成聲。
“尤珠姐姐,你在這里啊。姐姐她已經(jīng)被買了,現(xiàn)在死了,是被人折磨死的?!毙∨⑵怀陕暤恼f道。
“別怕,有姐姐,姐姐會好好照顧你的,不讓任何人傷害你?!庇戎閾嶂∨⒌哪樥f道。
芙雅不禁一怔,呆呆的看向從樓閣中走出來的鶴玄,心中有股莫名的感覺,是歉疚,沒有。是無奈,沒有。道好像是一股惱的感覺。她以為自己和鶴玄已經(jīng)是朋友了,但是對于鶴玄的不解釋,又有些難受或許知道他便是那樣性格之人,況且見著尤珠這個美人,心頭又有些難受,淡淡吸了一口氣,道:“美人師傅,穆王子身體不適,我想先同她到客房休息了?!?p> “也好,”鶴玄好像心情不錯的從里面走出來,和一個管事的人,簡單的說了幾句,那人便領著芙雅與穆思琪到了后面的客房。
一進門,芙雅連忙闔上門說道:“穆王子,我那一掌根本就沒有能力將你打昏,你裝的好像。”
穆思琪笑著坐到一個軟塌之上,做出一幅淡然的表情道:“原來四小姐知道啊?!?p> 芙雅心中暗想,那自己帶她進珠子的時候,她也是清醒的,不禁道:“你都知道了?”
“嗯,”說著緩緩的走過來,講豎著玳瑁的頭發(fā)披散下來道:“知道了,該知道的全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都看出來了。”停了一會兒繼續(xù)說道:“銘熏公子說,四小姐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情郎,失散多年之后回來了,但是那人卻身中桃花蠱,至于這蠱是誰下的,四小姐清楚,據(jù)說是三小姐愛慕那公子很久了,情不得已才將那公子綁在這桃花蠱中,而這桃花蠱也是至陰至邪的蠱術(shù),一旦兩個人綁在一起,便一生一世得在一起,除了彼此不行,而且若是半月不見,便會花毒傷身,意識模糊,唯有最烈的竹葉青方能讓人一時清醒。還聽銘熏說四小姐為了救那竹馬,苦心尋找解蠱的異術(shù)與靈藥,不惜自傷身體,真是其心可憐,其情可憫。但是三小姐焉能讓四小姐如意,百般阻撓,甚至下了蝎子蠱毒。雖然銘熏沒有說那竹馬是誰,但我在芙家呆過一段時間,能在芙家呆著不出去的異姓男子,只有千金方安公子了,應該是安公子吧?!?p> 芙雅聽著不禁心中打鼓,臉色有些發(fā)白。心中納納的想到,芙雅喜歡的人,原來是他,而且這么多曲折。
穆思琪是攻心之人,見著芙雅表情有異,便繼續(xù)說道:“可是呢,我看卻不然?!闭f著疾步走到芙雅跟前道:“我也是女人,看女人最清楚了。你愛的不是青梅竹馬的安堯息,安公子。否則在那種場合不會看著落寞的安公子離開?!?p> 芙雅又是一怔,納納說道:“那你說我喜歡的人是誰?”
“前面那位。”穆思琪一轉(zhuǎn)頭,走過來道:“你意中之人是前面的那位?!?p> 芙雅緩緩的坐下,將紗衣整理好,鎮(zhèn)定的說道:“不是,我與美人師傅只有師徒之義,并無其它情愫?!?p> “他?”穆思琪淡淡笑道:“不是他,是那一個?!?p> 芙雅聽到這里,心突然就這么疼了一下,連忙換轉(zhuǎn)語氣說道:“王子就不要混說了,鶴玄公子已經(jīng)有尤珠了,我也不是搶人索愛之人。”說到這里,芙雅一下感覺到穆思琪的細致敏銳,自己心中的那屢若有若無的情愫竟然被穆思琪洞察的如此明晰,不禁耳根有些發(fā)熱。
“你也知道我剛才沒有暈倒,只是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因為醒著的時候,往往看不到真相,只有假寐的時候才可以看到真相。若是對鶴玄公子無意,怎么會在已經(jīng)逃脫的時候再犯險境,況且你當時的表情我是看到的。”穆思琪淡淡說道:“不過也好,我倒是明白一件事了,四小姐沒有二公子說的那么弱?!?p> 芙雅沒有理他徑自到床頭將簾子解下來,自顧自的說道:“他幫我一次,我救他一次,況且他也是為了救我才來的?!?p> 但是穆思琪連忙說道:“前面并不是重點,我也不想多糾纏,只是想要白須猴頭。但是現(xiàn)在看來,我那時的三條已經(jīng)無用了。”
芙雅緩緩站起來,走到穆思琪面前說道:“王子,你怎么還是不明白呢?你的忙我已經(jīng)答應下來了,就會幫你,其實人與人之間還是有信任的,不需要總是算計著什么?!避窖判闹写藭r有些感慨,都說凡事沾上了皇家定然只有心計,勾斗。但是她芙雅不想信這個邪,淡淡說道:“其實你做的事情我很清楚,你利用二公子對你的愛慕,了解了芙家的事情,也包括我的事情。甚至二哥將那些下人都說不得的陳年往事說出來了,但是這又如何呢?你要的只是白須猴頭,而我也會給你種出白須猴頭的。”
穆思琪哽咽一下,眼睛有些迷蒙,她從小到大都長在勾心斗角之中,沒有人可以信任,所以常年異裝辦成男子,而令自己手下的高手全部異裝隱為女子,為的就是讓敵人虛實不分不能傷自己半分。自己也從不真心對什么人,除了自己的母后。一切朋友皆是利用對象,她為了白須猴頭刻意接近單純魯莽的二公子銘熏,又假裝自傷來博二公子同情。騙的芙雅的缺點,但是此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千般心計,卻是用錯了地方。
停了一會兒對著芙雅說道:“謝謝你?!?p> 芙雅微微一笑,攙起穆奇思的手,看著她的眼睛,此時的她眼中很是透亮,絲毫沒有初見時候的閃躲隱藏。淡淡說道:“我大病一場之后失憶了,現(xiàn)在什么都記不得了。包括你說的青梅竹馬的安公子?!?p> 穆思琪不禁一愣,嘆道:“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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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雅緩緩的躺在床上,催動意識進到了珠子里面,剛才在馬車上時,機敏了一下將這些東西運到了珠子里面,所以現(xiàn)在只要稍稍整理一下便可,她后來又去了懸崖的大樹上,仔細觀察了一下要嫁接的那棵胡桃樹以及留下來的部分猴頭孢子,驚奇的發(fā)現(xiàn)一件事情,就是這孢子有一部分已經(jīng)長出來須絨,輕輕的粘在大樹上,似乎風一吹便會掉下來。
芙雅不知道這猴頭菇能不能長出來,所以不想用穆思琪來冒險,重新回到止庵扎袋子,將草料,石灰,木屑腐化,然后放進去。
再看止庵的一方地,現(xiàn)在顯然已經(jīng)是一個小型農(nóng)場了,每塊地上都有青青小苗兒,幽幽。干燥的地方鋪著草,上面曬著各類的草藥。
芙雅獨自坐在井邊休息了一會兒,心中將白日之事,重新捋了一遍,芙雅也就是自己身體的主人,原來愛慕的是千金方安公子,怪不得那日相見的時候安公子會下意識的將芙雅圈住,而且還中了什么桃花蠱,這個蠱,自己以前聽過是苗疆的一種巫術(shù),將兩個人的青絲系成結(jié),放在一個罐子之中,然后埋在桃樹之下。那兩人便是用桃樹歃血為盟,若是一人背棄,另一人也不得逃脫。
西漢的時候有史書記載,廣陵有人身中桃花蠱,結(jié)發(fā)而為夫妻,男子變心葬桃樹而為肥,女子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