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度蘭的右手摸著自己的額頭,炯炯的雙目在手指的縫隙中放射出犀利的神光:“你想回去,那么你就必須放棄你心中所謂的仁義道德,放棄你所謂絕對的正義,然后掙扎著與這黑夜同化??ㄔ诵欧畹氖菑?qiáng)者為尊、弱肉強(qiáng)食。所有的弱者都應(yīng)該成為強(qiáng)者的奴隸、甚至餌食。如果你以一個S級甲士的身份回到卡扎克,受封為將軍,你可以接受一切現(xiàn)實嗎?”
“陛下叫你討伐頑固的叛亂分子,你能下令將他們?nèi)疑踔寥宥細(xì)⑺绬幔俊?p> “當(dāng)你面對誓死不降的敵人,你能把它們?nèi)慷继幩绬幔俊?p> “若是有失去丈夫的婦女,失去父親的小孩,失去兒女的老人,一起跑來,指責(zé)你是殺人兇手,你能無動于衷嗎?”
一連數(shù)問,問得伊莎貝拉無言以對,十幾年來,一種被眾人眾星拱月般照顧,如同溫室花朵般照顧的她,何曾想過這些事?她的臉霎時間變得沒一絲血色。
密度蘭深深嘆氣:“你要跑去對付那個約克也好,然后回去你父親那里也好,那是你的自由。不過,我希望你至少明白,世界遠(yuǎn)比你想象中要現(xiàn)實和殘酷?!泵芏忍m突然向窗外遙遙一指:“在卡扎克以及周邊的自由都市,至少沒有一個人在聽到你父親的名字后還敢隨便動你。當(dāng)你越過那條國境之后,你父親的名字將無法成為你的護(hù)身符?!?p> 伊莎貝拉猛然點(diǎn)頭:“我知道了。謝謝叔叔?!辈恢醯?,在自己耳邊回響起的,卻是當(dāng)初第一次見那個可惡的家伙時,那家伙說的話:“我不覺得我要跟你這種自以為是,出言不遜,做事不經(jīng)大腦的白癡女人辯解些什么。不要以為就憑你那點(diǎn)三腳貓功夫,就可以滿天下亂跑玩女英雄殺惡徒的游戲。更不要以為靠著這身白肉和高貴的身份就可以讓人饒你一命。天下間多的是不吃你這一套的男人。天之驕女?我呸!”
突然間,伊莎貝拉覺得自己的臉像火燒一樣。這是憤怒?記恨?還是別的什么,伊莎貝拉已經(jīng)分不清了。
如果我的國家做的事不是對的?那一直以來我自己做的事又算什么?懲治惡徒?難道我做錯了?
“伊莎貝拉,你太年輕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看到你這樣的女孩子卷入殺戮的漩渦中。只是……算了,就這樣吧,你該走了。你就好好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你將要走的路?!?p> “叔叔……”
“你走吧。我已經(jīng)幫你成為S級甲士了,你還賴在這里干什么?還要用你父親的名頭來壓我?那我惹不起,總躲得起吧?大不了我搬家就是?!泵芏忍m轉(zhuǎn)頭,不再看伊莎貝拉。
“叔叔……我……”
“走。不要逼我說第三次?!?p> “我……”
這次,密度蘭沒有回答,但澎湃的殺氣從他身上涌出。伊莎貝拉終于知道,多說無用了,她走到密度蘭背后,對著密度蘭施了一個最隆重的貴族禮,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密度蘭沒有回頭,直到伊莎貝拉真的遠(yuǎn)去,才緩緩轉(zhuǎn)身,看著她遠(yuǎn)去的方向,發(fā)出惆悵的嘆氣:“像我這樣的人,只能站在黃昏的黑暗中,正因為如此,才能把很多事情都看個清楚透徹。你內(nèi)心的矛盾,就是期盼著最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自己的謊言,但你的頭腦卻好到無法用它來欺騙自己。如果可以,真不希望像你這樣的小公主手上沾到血腥味……希望在你夢醒來的那時,你所追求的東西不會離你太遙遠(yuǎn)……”
外面,天色已暗,透過隔水珠看出去的天空,呈現(xiàn)出一片混沌。
離開房間,走到庭院中,密度蘭的眼里閃過一絲迷惘。
“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幸好你還會這樣想?!币粋€陌生的聲音,驟然在密度蘭耳邊響起。密度蘭駭然,幾乎是本能地擺起防御的駕駛,靈腦以靈體狀態(tài),瞬間從他背脊騰起。
“誰???”
“一個至少不想馬上就殺你的人?!币粋€英俊的男子從墻角的黑暗中慢慢步出。
不想馬上殺我?好大的口氣。
密度蘭很想冷笑,可惜他笑不出。能夠不被他為數(shù)不多但實力絕對不差的手下和徒弟發(fā)現(xiàn),甚至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就被無聲無息地摸到這么近,這個男人的確有殺自己的資本。
密度蘭看到男子的臉后,忽然放松了精神,他輕輕地敲著自己的太陽穴:“讓我猜猜,能有這個本事摸上門又不被我發(fā)現(xiàn),又有絕對的自信能干掉我,而且還在帝國戰(zhàn)神門下的……閣下,應(yīng)該就是克拉斯吧?”
男子一笑,道:“哦?有趣。恭喜你,猜對了。那我是不是應(yīng)該鼓掌,稱贊你的眼光犀利呢?”
“鼓掌就免了,只要你不把我脖子上的頭顱拿走,我就感激不盡了?!泵芏忍m忽然嘆氣。
“呵,怎么堂堂S級奧遜甲士,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笨死固椎馈?p> “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的S級甲士,沒有惡魔城七將軍之首的白將軍那個身份,我倒至少有自信在你手上活下來。”
克拉斯突然神色一凜,寒聲道:“這次的事跟我的軍階與稱號毫無關(guān)系?!?p> “……放心,我從來不認(rèn)為,萊恩閣下把女兒逐出門,就是真的不聞不問了?!?p> “你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給伊莎貝拉喝那種東西。”克拉斯眼中閃過一抹深黯的黑芒。那不是赤裸裸的殺意,那是一種無邊的狠毒,一種能把一個人推入痛苦的深淵而萬劫不復(fù)的狠毒。
密度蘭忽然覺得,在這世上,沒有什么是眼前這個男人所做不出來的,包括弒神。
對,即便是地獄里的魔神,只怕也不會有眼前這個男人那么殘忍。
惡魔城七將軍之兇名,正是始于這個男人之手。
“克拉斯閣下,如果我交出我們家的秘藥及其配方,這會不會消除我們之間不必要的誤會,以及減少閣下的敵意呢?”
密度蘭的提議,令克拉斯相當(dāng)愕然,他自從決定插手此事后,就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密度蘭的最終屈服是一定的,但他真的沒想過,最初和所謂的‘最終’之間絲毫不需要所謂的‘過程’。
密度蘭拿出一個瓶子,一看就看到瓶子里剩下少量的液體,很顯然,按照密探的情報,這正是伊莎貝拉喝剩下的。接著密度蘭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遞給克拉斯。
克拉斯再次微感愕然:密度蘭這家伙竟然一早就準(zhǔn)備好所有東西?
這個在傳聞中并不顯得十分出色的男人竟然有如此預(yù)見性?
反過來,如果他有這樣的能力,卻被那小子所騙,又有點(diǎn)不合理了。那他是故意招惹伊莎貝拉?不,不可能。密度蘭如果有這份智謀和魄力,他早就出大名了,不會像現(xiàn)在,哪怕在S級甲士當(dāng)中都算默默無名。他斷然不敢夾在萊恩和獲加之間走鋼絲的。
那只有一個可能,約翰·沙洛騙了他。
約翰·沙洛雖然有腦子,但火候未夠。等等……他是在沙雅城附近……混帳,又是安道爾那個老狐貍??隙ㄊ前驳罓栆辉缇蜏?zhǔn)備保住這個卡扎克之?dāng)?,所以配合演這出戲,密度蘭不是安道爾老狐貍的對手,那就說得通了。
克拉斯思索的當(dāng)兒順手打開信封,當(dāng)他看到里面的秘藥的配方時,他臉色變了:“你竟然給伊莎貝拉喝這些東西?!”
密度蘭笑了,笑得很燦爛:“我想,我沒有獲得閣下的仇恨吧?”
“不,恰恰相反,你獲得了我的友誼。請原諒我之前的無禮?!笨死箾]有展現(xiàn)出所謂的貴族傲氣,他非常務(wù)實而謙虛地對密度蘭施了一禮。
“這配方你帶走吧,我想,或許你會有用上它的時候?!?p>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笨死狗浅L谷坏厥障屡浞剑骸凹热徽`會消除了,我還有要事在身,下次我們再一起喝酒吧?!?p> “好,恭候大駕?!?p> 克拉斯點(diǎn)頭,隨即身形消失無蹤。直到這一刻,密度蘭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真是的,萊恩一門我還是少惹為妙?!?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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