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把小留念送到白氏懷里,壓低了聲音把賈管事的到來與她說了。
白氏方才也聽到了院子里的轟動,但也不明白賈管事的來意,若說是為了送添盆禮,也犯不著他親自過來,雙方之間的生意,通常是由小羅跑腿的。
“先不想那么多了,這么些人圍著,孩子許是驚著了,哭了好一陣子,你喂了奶,哄著她睡一陣子吧?!蔽氖贤评钌涸谖堇锱阒资希庞殖隽碎T。
顧氏唐氏幫忙張羅著收拾東西,送走了任婆婆。按照俗禮,任婆婆被請來主持洗三禮,添盆禮的東西可都是歸她的,銀錢、喜果之類也就罷了,意外得了賈管事的一枚銀錁子,任婆婆喜得笑沒了眼,也不用人送了,腳下生風(fēng)的走了。
文氏上前向賈管事致歉又道謝,二人你來我往的說了些客氣話,賈管事主動切入了正題:“我家七爺原打算親自上門道喜,可惜俗務(wù)纏身,沒能成行,特備了一份薄禮,囑我捎了來,還請兩位嫂子見諒!”說罷遞上一只雕花木紋的盒子,他也是知道添盆禮都要歸了收生婆婆,才沒在行禮的時候拿出來。
“這怎么使得?易七爺能惦記著,已經(jīng)是我們家留念的福分了,哪當(dāng)?shù)闷鹌郀斎绱舜蠖Y?!蔽氖线B忙推拒。
“不在禮,只是七爺?shù)囊环菪囊?,您不收,豈不是讓我辦不成這趟差?”賈管事說著玩笑話,把木盒子塞到文氏手里便起身告辭:“時辰不早了,您這邊還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擾了,日后若有什么事,直接讓人送信到錦繡坊,能效勞的,賈某絕不推辭?!?p> “賈管事言重了,豈敢勞您費心?!蔽氖现划?dāng)他是客氣話。
“如七爺所說,如今我們是合作關(guān)系,理應(yīng)互相幫助,還說什么費不費心。錦繡坊能有今日,離不開兩位嫂子的鼎力相助,不說別的,單是那干花香囊,如今已在青州城流傳開來,為此七爺?shù)昧死献孀诘陌労退臓數(shù)闹x禮,七爺有言,今日未能成行,日后必定要當(dāng)面向兩位致謝的?!辟Z管事誠摯的說了這一番話,便告辭離去了。
文氏送走了賈管事折返回屋,白氏已將他們在外面說的話聽了個大概,疑惑的問:“這可是聽糊涂了,好好的怎么說起干花香囊來了?那香囊不是一直做著嗎,難道說出了什么岔子?”
“乍一聽我也這么想,可看他說話的樣子又不像,再說也沒覺著有什么問題呀,向來是送去多少收多少,有幾回還讓人來催了,銀錢上也沒出什么差錯,大概不是這個意思?!蔽氖弦舶櫭妓紤]。
“要我說,管是什么意思呢,不用理他,這些人就愛說話打機關(guān),到時候真有什么事咱接著就行了,還怕她不成?!崩钌涸诖笳永锎^,對那些說話不說清楚,非要拐彎抹角讓人費思量的人很是不以為然。
“喲,我們這兒倒有個厲害的?!卑资咸糁劢琼?,故意低了聲音說:“人家那可是易家,青州易家?!?p> “易家怎么了?管他是易家還是范家,今兒咱們留念最大,正經(jīng)兒的,還是讓我瞅瞅他送了什么好東西,讓我也長長見識。”李珊撇嘴笑著,抬手去奪文氏手中的木盒子。
文氏故意閃了不讓她得手,“聽聽,這是寒磣我們呢,您可是大宅院里呆過的,什么好東西沒見過?!?p> “大宅院里的鹽也不是珍珠磨的。天天窩在煙熏火燎的廚房里,除了白菜蘿卜,還能見著什么好東西?!崩钌旱共灰詾殍疲ブ氖系氖滞笞影涯竞凶訆Z到了手里,“所以姐姐還是大方一些,讓我開開眼界吧。”
文氏顧念著李珊懷著身子,雖然還不到兩個月,也不敢和她鬧,由著她把盒子搶了去,轉(zhuǎn)身去看睡著了的留念,卻聽到她在背后低低的叫了一聲:“快都瞧瞧,還真是好東西,這易七爺出手可真大方?!?p> 白氏欠了身子看了一眼李珊送到跟前的盒中之物,一時也愣住了,抬眼與文氏眼神交匯,二人心里都有些摸不到底的感覺。
盒子里黃色的緞面裹著一片玉鎖,且不說玉鎖的質(zhì)地如何,但是精細的雕工,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玉鎖正面鏨有“長命富貴”四字,隱約竟能看到背面鏨的是蓮花的紋樣,可見其通透無瑕,吊著玉鎖的紅繩上,也綴了六顆棗核大的玉葫蘆,玉葫蘆的質(zhì)地和玉鎖一般,顯然是從同一塊玉坯上摳下來的。
只不過是嬰兒洗三,而且雙方也只有生意上的往來,易安之為何要送這么大的禮?
這下不是文氏白氏,李珊也心里也犯了嘀咕:“不是說到干花香囊么,還說在青州城也流傳來了,難不成是怕你們再和別家合作,少了這樁賺錢的買賣?”
“這干花香囊又沒有什么獨門秘方,即便是少了我們,人家也不是不能做,前陣子不是也有別家賣的嗎,做的也不必咱們的差,也就是這些日子鮮花少了,獨咱們這兒存下了一些,才沒能斷了。咱們自己都沒指望這個發(fā)什么財,人家那么大的買賣,還能看重這個?”文氏不由苦笑,“再說了,賣多少個香囊能換回這么一片玉鎖啊。”
李珊聽了點頭,“也倒是這么回事。那除了這干花香囊,你們還與他做別的生意了沒?”
“就還有花樣子,也不是什么大買賣?!卑资腺M解的蹙了蹙眉。
李珊也知道花樣子的事,花樣子半個月才一幅,雖是一筆長久的買賣,卻的確不是大買賣。思慮了片刻,才又想起來一事:“你做的蜜棗,賣給青州城哪家了?”
“是叫芳桂齋的,問這個,難不成……”文氏也想到了些什么。
李珊猛地一拊掌,“這就明白了,易家在青州城‘衣食住行’里占了個‘食’字,做的都是跟吃食有關(guān)的買賣,那芳桂齋,可不就是易家的!”她在青州城待了十年,雖然不能經(jīng)常出門,但對城里的是,知道的自然比文氏二人多一些。
“這就難怪了,給他們送了這些年蜜棗,竟不知道那也是易家的產(chǎn)業(yè)?!蔽氖蠐u頭苦笑,復(fù)又說:“即便是跟蜜棗有關(guān),也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打算呀,這蜜棗可是早就說好了只給他們一家的,他們也不用擔(dān)心別的?!?p> “說好了歸說好了,說好了的事也保不齊有變故,交了定金又反悔的也不是沒有,你是個厚道的,可人家的買賣做得那樣大,少不了碰上不厚道的,保不齊是防著你們也成了那不厚道的,用這法子給你們下了個箍子呢?!崩钌河信c富貴人家打交道的經(jīng)驗,又自己做了一年多的生意,腦子活泛些,嘴里說著這些,轉(zhuǎn)念又想到了另一出:“難不成你們把果脯放在我那兒賣,他們不樂意了?”
“這也不對,鎮(zhèn)上也沒有單賣蜜餞果脯的鋪子啊?!卑资弦廊货久?。
“行了行了,不說這些了,說不準(zhǔn)這東西在人家眼里,只算得上是能拿的出門的禮呢,我們在這瞎叨咕也沒啥用,實在不行再讓谷子進趟山,趁著還有鮮果子再多買一些回來,我多做些,下回去送蜜棗的時候順帶著問問,也給你備下點兒存貨?!蔽氖喜辉敢庠伦永锏陌资腺M神,干脆打斷了這個話題。
“那倒也是,說不定人家只是擔(dān)心禮送輕了,落了自家的面子呢?!崩钌航拥轿氖系难凵瘢裁靼琢怂囊馑?。
又說了一會兒話,劉康便來接了,李珊與白氏道了別,囑咐她好好養(yǎng)著,別在月子里落下病,才由文氏送出了門。
劉康拉的也是板車,這點兒路對他來說倒也不算什么。文氏把李珊扶上車,塞給她一包東西,“你每回都大包小包的往這兒提溜,我們這兒可沒好東西給你,那些花茶什么的,你現(xiàn)在有了身子,也不能隨便喝了,這是我剛做的紅果脯,酸甜的,也不知道你愛不愛這一口?!?p> 李珊當(dāng)下就打開紙包,拈了一枚果脯放在嘴里吃了,“怎么會不愛吃?只要是你做的我就愛吃,這么好吃的東西你怎么不多做一些?”
“之前也沒做過,怕做出來不好吃,前些天紅果子收下來,一家分了那幾斤,去頭去尾再挖了籽兒,統(tǒng)共沒做多少,都讓他們當(dāng)零嘴吃了,剩下的都給你包上了,你吃著好,我再做些讓人給你捎去。”文氏和李珊說這話,心里又存了主意。
“你做吧,做多了吃不了咱在賣?!奔t果脯酸得很,李珊卻覺得很合胃口,一顆一顆的拈到嘴里。
“行,還想吃啥都跟我說,我做了給你送去。”文氏痛快的答應(yīng)了。
“姐,你別替她費心,慣得她那些毛病?!眲⒖狄哺钌汉拔氖洗蠼恪?p> “我姐怎么慣我,管你什么事兒?!崩钌禾糁劢切彼敖?,別的我不要,只是那桂花你得幫我多采一些,我做桂花糕使,做了幾回,賣的還不錯,可新鮮的桂花,鎮(zhèn)上還真不多?!?p> “成,明兒就讓他們給你采去,要多少有多少?!蔽氖洗饝?yīng)了,又囑咐她:“你現(xiàn)在有了身子,別光顧著生意,錢什么時候賺不行,先顧著自個兒和孩子?!?p> “姐你放心吧,我會看好她的?!眲⒖嫡f的可是心底里的話,側(cè)目看了李珊一眼,眸子里的脈脈溫情毫不遮掩的流露出來。
李珊佯怒的拿眼瞪他:“還能了你了,快走吧,別在這兒現(xiàn)了?!?p> 劉康好脾氣的嘿嘿一笑,也不惱她,夫妻倆一起與文氏道了別,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