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丟臉
季玉清笑了笑，挨著她坐下來，說道：“你能回來，是一件大事。過幾天正好是你爸爸的生日，我們想趁這個機會，給你安排一場接風宴，正式把你介紹給親朋好友認識，好不好？”
親人久別重逢是一件喜事，薛意瀾能夠理解。于是她點點頭，說：“好。需要我準備些什么嗎？”
“不需要特別準備，你是薛家的女兒，你只要站在那里，接受別人的注視就好了?！奔居袂逍χf。
薛意瀾：“……好的?！彼軌?qū)⑦@句話理解為，不需要刻意和別人社交吧？
自己人生地不熟，面對陌生的人群，心中還是有些壓力的。
這時，季玉清又問：“對了，你會跳舞么？”
薛意瀾搖搖頭，說道：“不會?！?p> “那可就難辦了啊……”季玉清微微蹙眉。
薛意瀾一顆心都提了起來：“怎、怎么了？”
季玉清說：“既然是給你辦的接風宴，少不得要多請些人來熱鬧熱鬧。你和商權(quán)有婚約，到時必然要跳上第一支舞，昭示一下你和商權(quán)的關(guān)系。但你僵著身子一動不動，那可不行?！?p> “什么？”
薛意瀾睜大了眼睛。比起接風宴上跳舞，顯然是她與商權(quán)的婚約更令她震驚。
婚約是什么時候的事，為什么商權(quán)從沒有提起過？
季玉清的表情有幾分訝異：“怎么，你不知道？商權(quán)沒有告訴你？”
“……”薛意瀾移開視線，微微低頭，道：“現(xiàn)在知道了。”
季玉清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微微瞇著：“你看起來不太高興，難道你不喜歡他？”
薛意瀾連忙說：“沒有，我只是有些驚訝?！?p> “哦，看來小意確實挺喜歡他的?！奔居袂宓脑捳Z中帶著幾分揶揄的味道。
薛意瀾一呆：“……”能這樣解讀么？
她腦海中浮現(xiàn)商權(quán)那張雋逸非常的面孔來，一轉(zhuǎn)頭又看見季玉清笑吟吟的模樣，忽然間，她的耳朵有些熱。
“我是挺喜歡他的，他幫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他，把他當作長輩。”薛意瀾臉色正經(jīng)，讓人看不出端倪。
“長輩？他比你可大不了幾歲。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拿他當長輩，是會被人笑話的?！奔居袂迮呐乃募?，說：“對了，我記得你剛高考結(jié)束？”
薛意瀾點頭：“嗯，是?！?p> “那正好，趁這段時間抓緊學跳舞，明天給你報班?！奔居袂宸鲋酒饋?，“接風宴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小意，別給薛家丟臉。我們薛家的小公主應該高高在上，不能讓別人看笑話，知道么?！?p> 丟臉？
薛意瀾動作忽然一僵。她抬頭看向季玉清，只見對方臉上掛著一層淺淡的笑意，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不知怎么的，她感到無形的壓力往她身上傾倒過來。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多想，但是思想不受控制，腦中浮現(xiàn)一個猜測：似乎，他們都認為在外流浪的她，會給薛家?guī)聿焕挠绊憽?p> 這話有些傷人，但仔細想想……卻有幾分道理。
她沒有拿得出手的特長，沒有漂亮的成績單，更沒有左右逢源的社交本領(lǐng)。比起從小錦衣玉食的豪門名媛，她確實是拿不出手。
薛意瀾的心情有些沉重。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好，我不會給你們丟臉的，這幾天一定抓緊學?！?p> “那就好?！奔居袂逋说介T邊，緩緩關(guān)門，“早點休息，小意。”
女人的面貌消失在視野里，薛意瀾的笑容也跟著不見了，耷拉著肩膀望著地面發(fā)呆。
雖然在來薛家之前，她就告訴自己，不要對薛家人抱有期待，但一想到自己讓父親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感到難堪，她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
她剛回來薛家，就先讓薛家面對流言蜚語，這讓她有些不好受。
薛意瀾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如果麻煩太多，父親或許就不會對她好了。
她思來想去，反省一天下來自己的作為，覺得自己的表現(xiàn)并不好。
見到季玉清和薛京的時候，雖然打了招呼，但是并不嘴甜，不能哄得人哈哈大笑。不僅如此，她還出口懟了父親。
薛意瀾自我批判：我的情商是真的不高，面對父親，應該更乖巧懂事一點。
她又想到了季玉清。雖然對方總是笑，但是眼神中總有幾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薛意瀾覺得有些別扭，好像對方時時刻刻在算計什么似的。
時鐘走向了午夜十二點，雙眼困倦得幾乎要睜不開了，但是她腦子卻是十分清醒，半點睡意也沒有。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最終閉上眼睛，心想：至少這里是我的家，即便過得再不好，總不會比葉城過得還差吧？
*
薛意瀾向來起得早，八點鐘的鬧鐘還沒響，她就準時醒了。
她下樓的時候，莫阿姨剛把早餐準備好，而在另一邊，薛京也穿戴整齊地從樓上下來。
“昨晚休息得怎么樣，還習慣嗎？”他問。
“爸?！毖σ鉃懫鹕斫o薛京倒了杯熱牛奶：“很習慣?！?p> 薛京“嗯”了一聲坐下來，沒說什么。
他一副很嚴肅的模樣，好像所有的情緒都在父女倆初次見面的時候消耗光了。
薛意瀾看了他幾眼，然后專心吃手中的三明治。隨后，她聽見薛京說：“吃完早飯，我們?nèi)ツ沟??！?p> 昨天說過，今天要去看看母親。
薛意瀾點點頭：“好?！?p> 收拾完畢已經(jīng)是九點半了，司機把車停在別墅外，薛意瀾先一步上了后排車座。
幾分鐘后，薛京帶著文件上了車，他的隨行助理坐在副駕駛。
“去鑫云公墓?！毖┱f。
“誒，好。”
司機立馬轉(zhuǎn)了下方向盤，隨后，商務車行駛到高速公路。
鑫云公墓在北城西郊，直線距離不過十公里，但九、十點鐘正好是北城上班高峰期，所以路上有點堵。
等到公墓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個半小時以后了。
薛意瀾在一排黑色墓碑當中找到了母親。墓碑上貼著母親周蕙的照片，縱然只有黑白兩色，她也能從母親的眼中看到溫柔的笑意。
那一瞬間，她有幾分恍然。
塵封在腦海中的記憶被翻了出來，她想起某個春風和煦的午后，母親明艷的笑容。
薛京遞過來一捧花束，是開得正艷的百合花。
“你母親最喜歡百合的香氣，由你送給她，她會更喜歡的。”
薛意瀾深吸口氣，揉揉酸脹的眼角，然后將百合花擺在周蕙的墓碑前。她低下視線看著墓碑上的照片，輕聲說：
“媽媽，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