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整兵練武時(shí),水泊外也來了一對尷尬人。
一個書生打扮,一個九尺多高的江湖漢子,正是那白衣秀士王倫、摸著天杜遷。
王倫從小便習(xí)文習(xí)武,可惜文不及第,武亦不能安身,在鄉(xiāng)里反受一些閑氣。
雖是文不成,武不就,但這王倫卻也練出一些武人的脾性來,受不得鄉(xiāng)中鳥氣,殺了一個慣會嘲諷他的人,逃走到柴進(jìn)莊上。
柴進(jìn)門招天下客,前去躲災(zāi)避難的好漢不知凡幾。
但柴大官人終究是皇族出身,雖然好結(jié)識天下豪杰,但他也不可能每日和這些江湖漢子呆在一處。
若無十分事跡之人,柴進(jìn)也管顧不了許多。
時(shí)日久了,莊客們對這些江湖漢子也難免有些怠慢。
王倫覺得在柴進(jìn)莊上過的不快意,想起早先游玩過的梁山水泊是個艱險(xiǎn)去處,便糾合了同樣在柴進(jìn)莊上避難的杜遷來落草。
哪想到來了梁山泊外一個村坊酒家,才打聽得已經(jīng)有一伙好漢在梁山扎寨了,讓二人好不尷尬。
酒店不是說話處,出的外面,杜遷看左右無人,便道:“我們原想著到這里開山立寨,現(xiàn)在被這伙人搶了先。要不我們?nèi)ト牖???p> 王倫搖頭道:“他那里已有許多人馬,我們?nèi)チ艘膊恢懿荒茏囊话呀灰?。寧為雞首,不為牛后,我兄弟再尋一處山頭便是,何苦去受他們指使。”
杜遷為人并沒什么主意,因此才被王倫賺來做打手,聞言道:“哥哥說的是,那我們?nèi)ツ睦镌???p> 王倫雖也曾走過一些地方,但也想不出還有什么好去處,搖頭道:“扎寨不是胡亂選一個山頭就行,須得山勢險(xiǎn)惡,附近又有借糧去處,方能抵?jǐn)彻俦?。我們慢慢尋覓便是,只是柴大官人給的盤纏要用盡了?!?p> 說到這里,心中不由有些埋怨杜遷。
這廝身材長大,才得了個摸著天的諢號,身材、諢號雖然嚇人,武藝卻是稀松。好在心思簡單,被他略哄的一哄,便跟著他來了。
怎知一路只要好酒好肉吃,加上這廝食量大,柴進(jìn)給的盤纏也見底了。
杜遷笑道:“這個容易,一會我們?nèi)ス俚郎辖賻讉€過往客人便是。”
王倫無奈的道:“我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又沒躲藏處,一個不慎便被做公的拿了,須不是耍處。”
杜遷撓撓高人一等的頭,道:“那我們怎么辦?”
王倫笑道:“你不聞這附近有兩個好客的?”
杜遷愣了一下,咧著嘴笑道:“哥哥不說,我都忘了。那我們是去晁蓋莊上還是去宋江村中?”
王倫沒有多想便道:“去晁蓋莊上?!?p> 杜遷奇怪道:“都說宋江義氣,但有客人,終日追陪,并無厭倦。我們何不去他莊上?”
這也是宋江和柴進(jìn)、晁蓋的區(qū)別,要說接濟(jì)的人,柴進(jìn)、晁蓋都要比宋江多許多,不過宋江的名聲卻不比二人小。
全因宋江會做人,但有投奔他的,便終日追陪,好不熱忱。
因此投過宋江的人提起他都是贊嘆,為他傳播的好大名聲。
反倒是柴進(jìn)、晁蓋每日流水一般使銀子,很多人得了好處,卻未必念他們的好。
王倫解釋道:“宋江雖好,總是個做公的,我們又都吃著官司,去他那里多有不便。晁蓋名聲雖不及他,但山東、河北做私商的多有投奔他的,想來不會出什么差池。”
“哥哥說的也是。那般一個好漢卻去做官府爪牙,真真可惜了?!?p> 王倫也懶得和杜遷說。
在他看來,宋江多管是口蜜腹劍之人。
一個做公的卻不誤正事,終日追陪一些江湖漢子,說不得背地里陷了多少人進(jìn)官府。
反倒是柴進(jìn)、晁蓋這樣的人,雖然有管顧不到處,但都是性直豪爽的人,倒不用擔(dān)心被他們害了。
打定主意,二人就問了道路,往東溪村而來。
路上又在一個村子借宿了一晚,次日中午才來到東溪村。
打問了一下,便尋到晁蓋莊上來。
看到門前兩個莊客站著,王倫便上前拱手道:“煩請大哥報(bào)與晁保正,有兩個江湖朋友拜會。”
“兩位稍等。”
兩個莊客看二人一個書生,一個長大漢子,倒是也沒怠慢,當(dāng)即分了一人進(jìn)去稟報(bào)。
晁蓋正準(zhǔn)備用飯,聽得莊客說一個書生,一個長大漢子來拜會,覺得不似尋常閑漢,便出來見面。
王倫和杜遷在莊外等了片刻,便見一個身高八尺,貌甚威嚴(yán)的漢子走出來,年齡總在四旬上下。
晁蓋也在打量二人,看到一個白面書生,便想起自己村中一個至交來,再看到高人一等的杜遷,心中更是喜歡。
還未走到跟前,便拱手道:“有失遠(yuǎn)迎,兩位恕罪,且請莊里說話?!?p> 王倫和杜遷也連忙答禮。
晁蓋一面吩咐莊客去整治酒席,一面引兩人來到前廳,請二人落座了,道:“還未請教兩位高姓大名?!?p> 王倫拱手道:“小可王倫,江湖上朋友送個諢號白衣秀士?!?p> “我是摸著天杜遷?!?p> 晁蓋并未聽說過二人,笑道:“久仰大名,今日一見實(shí)為幸甚。不知兩位從何而來?”
王倫也知如何結(jié)交這等江湖豪客,笑道:“不瞞保正,我二人吃了一些官司,在柴大官人莊上避了一段時(shí)日。柴大官人相待也甚厚,只是小可心思攪擾他久了也不便,便想和杜遷去那梁山水泊扎寨,也不怕官司,沒想到梁山已被一伙好漢占了,只能另尋山頭。思及保正便在左近,便來拜會?!?p> 晁蓋也不知管待過多少山東、河北做私商的,其中一些案發(fā)后,躲避不過去的也有落草的,聽到二人要落草,倒也沒什么異色,笑道:“梁山這伙人兩月前就來了,不過只是在山上修葺山寨,并不曾下山劫掠,因此江湖上不曾流傳。想是山寨修建的差不多了,這幾日聽說在李家道口招納江湖豪杰,水泊里多有去投的。”
王倫對這伙“搶”了他山寨的人也有些好奇,問道:“保正可知他們來路?”
“倒是聽聞了一些,這為頭的是九紋龍史進(jìn),聽說是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jìn)的徒弟,武藝不凡,原是大戶出身。
下面三個頭領(lǐng),神機(jī)軍師朱武、跳澗虎陳達(dá)、白花蛇楊春先前在少華山落草,去打史家村時(shí),被史進(jìn)捉了。
史進(jìn)看他三人義氣,便放了三人,因此有了結(jié)交。
今年中秋時(shí),史進(jìn)請他們吃酒,不想走漏消息,被做公的圍了莊子。史進(jìn)不愿害朱武三人,便殺散了官兵,帶著少華山眾人來了梁山。倒是義氣之人。
再下面還有兩個頭領(lǐng),菜園子張青、母夜叉孫二娘,二人負(fù)責(zé)李家道口的酒店,為梁山招攬豪杰?!?p> 王倫聽完,心中卻是覺得這史進(jìn)做事不周,不說別人,只是眼前的晁蓋便不知收留了多少做私商的,卻不曾聽說有甚閃失。
不過晁蓋說史進(jìn)義氣,他也不好說其他的,附和道:“那這史進(jìn)也是一條好漢了。如今世道不明,多少好漢都被逼得落草做了強(qiáng)人?!?p> 晁蓋點(diǎn)頭道:“這世道確實(shí)一日不如一日了,上個月朝廷一紙公告,便把梁山水泊都變成了公田,靠水泊吃飯的人都要交重稅,還不知多少人會被逼上梁山呢?!?p> 王倫聽得梁山水泊這般形勢,更恨史進(jìn)奪了他這好去處。
三人聊了幾句,莊客便來報(bào)說后堂中酒席準(zhǔn)備好了。
晁蓋便請王倫、杜遷二人到后面吃酒。
酒至半酣,王倫便問道:“保正游歷甚廣,可知這山東何處適合扎寨?”
晁蓋道:“這山東州府我倒是都走過,要說險(xiǎn)惡去處,確有不少,不過要扎寨怕不單是形勢險(xiǎn)惡便行?!?p> 王倫點(diǎn)頭道:“保正論的是,扎寨須得形勢險(xiǎn)惡,好抵?jǐn)彻俦?。附近還得有富庶村鎮(zhèn)或者商旅多的大道,山寨才好借糧?!?p> 晁蓋點(diǎn)頭道:“說的是,你們且吃酒,容我想想?!?p> 王倫拿起酒杯,笑道:“讓保正傷神了,小可敬保正一杯。”
“無妨。”
晁蓋拿起酒杯,和王倫吃了一杯。
突然想起一地來,笑道:“離此間百里,有個喚作對影山的去處,兩邊高山一般形勢,端的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因此喚作對影山。附近也頗富庶,山前便是一條大闊驛路。”
王倫聽得對影山神奇,先就有些喜歡,笑道:“保正這般說時(shí),必?zé)o差錯。那我二人便去這對影山扎營,待山寨收拾齊整了,小可必使人感謝保正指點(diǎn)之恩?!?p> 晁蓋看王倫這般信任他,豪爽的笑道:“當(dāng)不得。兩位兄弟遠(yuǎn)道而來,想必也乏了,便先在我莊上歇息些時(shí)日。我也派人去對影山看看,免得那里也有人占住時(shí),讓你們白跑一趟?!?p> 王倫假意道:“我等冒昧前來,已經(jīng)是攪擾了,怎可再這般勞煩保正?!?p> 晁蓋擺手道:“無妨,你們只管在莊上住下,待我讓人打探清楚了再說?!?p> 杜遷卻是害怕再跑冤枉路,到時(shí)也不知再去哪里,笑道:“既然晁蓋哥哥這般盛情,我們便先住下吧。”
晁蓋笑道:“杜遷兄弟爽利?!?p> 王倫這才道:“那我們便攪擾了,哥哥厚恩,容后再報(bào)。”
晁蓋舉起酒杯,笑道:“不值得甚么,來,我們吃酒?!?p> 酒后,晁蓋便讓人安排兩人歇下。
次日,晁蓋便讓一個心腹莊客去對影山走了一遭。
王倫、杜遷得知那里沒有人占據(jù),也恐遲則生變,住了幾日便告辭而去。
臨行晁蓋也送了二人一些金銀,讓二人做開山立寨之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