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陰謀 四
看著臉色慘白的杏兒,陳慧珍不輕不重的又添了一句:“姜杏兒,有句話叫,人在做天在看,害人終害己,你是自找的。要不是你今天想害我,我原也不想把這事說出來。”
她又朝李固和阿福叩了個頭:“殿下,淑人,我早知道她不妥卻沒有說出來,我也有過錯。那時候我只覺得,淑人她吉人天象,身體已經(jīng)漸愈,想是杏兒良心發(fā)現(xiàn)沒有再做那樣的事情,又顧念姐妹之情,才一直隱瞞不報。若我知道姑息只能養(yǎng)奸,反而讓她今天做出這等天理不容的事情來,我是萬萬不敢包庇她的!”
阿福望了她們一眼,并沒有說話。
前后一盞茶功夫,元慶就進來了,把手里托的東西呈給楊夫人。
楊夫人打開紙包,手朝前伸了一下,示意杏兒自己看里頭包的東西。
杏兒低低的呻吟了一聲,整個人都癱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剛才第一次進門時,她還偷偷的朝阿福望過來,似乎是有些討好和乞求的意思,第二次進來的時候,就是想看不敢看了。
這一回,她徹底塌下去了。
阿?!⒏!?p> 杏兒茫然的想,那時候真是鬼迷心竅。
真的,她也害怕,也后悔,時時會感到心悸,也想過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了怎么辦……阿福成了淑人,并沒有點她來伺候,她一面有點埋怨,一面又自己擔驚受怕……
現(xiàn)在,終于完了。
全完了。
她說:“不是……不是我,我沒下毒……”
可是她的聲音含糊不清,自己都聽不清楚。
她只是偷藏起了那時候的藥材。
可是現(xiàn)在說這個,已經(jīng)沒用了。
只有自己那時候在弄這些藥,只有自己能藏起這些藥不被任何人知道。陳慧珍她,她居然把自己埋下的藥又挖出來,還收藏著。
她從那時候起就握住自己這個把柄了,可是到現(xiàn)在才說。
杏兒轉(zhuǎn)過頭去,陳慧珍也剛巧轉(zhuǎn)過視線來看她。
她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睛看她的時候,象在看一個死人。
阿福看了一下那包里的藥材,沒有霉,但是也肯定不能再吃了。陳慧珍大概把它們放在哪里曬過,不然埋在土里再挖出來,一定不會保存的這樣好。
“你可真是個有心人啊?!?p> 陳慧珍的態(tài)度完全沒了剛才的強硬,聲音低下去,看起來極恭敬的說:“慧珍自知有罪,請淑人懲治。”
“你是有罪。”李固插了一句:“不過并非這件事情的瞞報之罪,而是今天下藥謀害這樁罪?!?p> 陳慧珍飛快的抬起頭:“殿下,此事是杏兒誣陷,她……”
“下午廚房沒人值守這事兒,你為什么知道呢?你特意打聽的嗎?你打聽這個做什么?”
李固淡淡的問出這句話來,陳慧珍頓時愣了下,她正想張口說什么的時候,李固又指著桌上那個藥包:“你說這個不是你的東西,是她栽贓你的,那你也不知道這里頭是什么東西了?那你怎么會說杏兒做的事是天理不容?你知道藥包里是什么東西,對吧?”
“不不,我只是聽夫人說此事嚴重……”
阿福心里嘆息,疲倦的搖了搖頭:“慧珍,后面假山池子那兒,今天翻過土,今天上午元慶就和殿下說了,把池底的淤泥挖出來填在花根下當肥土,所以今天讓我們不要到后園子里去,我和殿下今天散步去的是丹鳳殿。你去池子邊乘涼,覺得那兒好聞么?你穿的繡鞋底子上,沾沒沾著那里的濕泥?你把鞋子脫下來,翻過來看看,自己聞一聞,有沒有池子底的淤泥味?”
楊夫人臉色難看的要命,死死盯著陳慧珍,但這事終于還是審了個明白,陳慧珍的鞋底還是很干凈,灰塵是有,可是仍然透著底布的顏色,再明白不過了。
楊夫人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把她拖出去……”
李固問:“夫人要將她如何處置?”
“自然是好好拷問是誰指使她……”
這種事情……
李固嘆了口氣:“我記得,她是宣夫人送來的吧?”
楊夫人怔了下:“正是?!?p> “把她送回去交給玉嵐宮處置吧?!?p> 楊夫人站起身來,躬身應(yīng)諾,隨即喚人來將一動不動臉若死灰的陳慧珍拖了下去。
杏兒抬起頭,看了一眼阿福,又飛快的低了下去。
“殿下,淑人,姜杏兒如何處置?”
“夫人熟諳宮規(guī),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楊夫人又應(yīng)了一聲,杏兒不用人來拉扯,自己爬了起來,低著頭跟著宮人退了出去。
李固抓著她的手,緊緊攥著。
“別想了,”他低聲說:“別再想了?!?p> “那次湯藥的事情,我早就覺察了?!卑⒏5拖骂^看著自己的手指。指甲修的整整齊齊的,小指上戴了一個玉石戒指。她的手指肉肉的,不是書上寫的那種纖美的柔荑??墒抢罟瘫憩F(xiàn)的很喜歡,他喜歡握著她的手……
“但我一直沒問過她,是不是她在我的藥里做了手腳??墒呛髞砦掖苍俨幌髲那傲?,咱們成親前,她說能不能繼續(xù)在我身邊,服侍我,我沒有答應(yīng)她。”
李固恨恨的說:“你太姑息她了,不該這么一直忍著?!?p> “我不是沒想過,她為什么要這樣做,甚至剛才,我都想問她一聲,為什么要這樣做。”
可是她終究沒有問。無論杏兒這樣做是出于什么理由,阿福想,那都不重要了。與事實相比,理由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
“我想對楊夫人說一聲,對她處置還是寬一些。畢竟……這次的事情,她告發(fā)陳慧珍,也算是有點小功勞?!?p> 但是無論如何,杏兒是不會留在太平殿了。
兩個人躺了下來都睡不著,李固拉著她的手,肩膀挨著她的肩。
“阿福?!?p> “嗯?”
“為那種人傷神不值得。她沒把你當姐妹過,你看,她出來告發(fā)陳慧珍的時候也毫不猶豫。這樣的人,我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只要自己能往上走,把別人當墊腳石的時候眼都不會眨一下?!?p> “嗯。我剛進宮跟著一位徐夫人學(xué)規(guī)矩,當時姜杏兒還和陳慧珍,都在一處的……”現(xiàn)在說這些沒意義,可是阿福就是想說點什么,沉默不語的話,覺得胸口憋的更難受,喉嚨也一樣,總想說點什么——不管什么,都會舒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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