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蒲察
安子不懂完顏宗弼的心思,她只知道,她身在金國,卻離從前的千行越來越遠。看著完顏宗弼離去的身影,安子莫名地覺得酸楚,那看似偉岸的背,竟有幾分難掩的落寞。他可以在戰(zhàn)場上振臂一呼,便是千軍萬馬,他有千萬人敬仰或畏懼,有幾個女人為他爭寵,然而,在安子這里,他竟是這般孤獨,這般落寞。
安子倚在門邊,看著他消失在遠處,口中不由自主地念著的,竟是“千行”,記得當初,明明知道這是一個假名,卻也無法逃避地卷入他的生活。就猶如現(xiàn)在,明明知道眼前的他,不是莫莫無名的千行,卻給了安子奢侈的念想。
有一些事情,永遠不能再重復(fù),
有一些事情,只能趁早動手了。
因為紅冉和凌子虛。他們既已經(jīng)落入完顏宗弼的視線,就沒再那么好行事,但是沒有他們的庇護,安子幾乎寸步難行,所以唯一的辦法,是要他們能脫離完顏宗弼的監(jiān)視,又能留在自己身邊。
這便是安子要王妃做的那件事。
王妃的弟弟,蒲察言,曾多次通過王妃想向完顏宗弼討個差事,要說這個蒲察言,年紀不大,卻頗有幾分心眼,完顏宗弼這番南侵,“搜山檢?!弊节w構(gòu)的事跡傳到他耳里,他對自己這個姐夫的佩服之情如黃河泛濫,從完顏宗弼回到金國開始,便纏著王妃,要讓自己跟在姐夫身邊,立志將來也要和姐夫一樣干出一番事業(yè)。
王妃知道完顏宗弼不喜歡女人干涉政事,壓著這事始終不敢說,不想那蒲察言倒好,自己找上姐夫,把來意說明了。信誓旦旦地非要跟他闖一番天下不可。完顏宗弼有些反感,自然懷疑到王妃身上,懷疑是她讓他來找自己的。把這么一個小舅子放在身邊,不等于監(jiān)督自己啊。所以只說讓他在府里先住一段時間,等有了合適的差事再說,想以拖了事。
蒲察言被晾在府里好些日子,完顏宗弼每次都借故躲著他,過了一段日子,漸漸覺得閑得無聊,便四下亂逛,這一逛,就逛到西院。
初到西院,蒲察言就覺得這院子和別的院子不同,顯得特別冷清。院子里的布置也極其簡單,稀落的花草旁一張石桌和幾張石凳,地上散落著稀疏的落葉。若不是院子一角還晾曬著幾件女人的衣服,還以為這里沒有住著人。
蒲察言輕聲喚道:“有人嗎?”一邊走到窗前,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正在寫字的女子,神情專注得猶如一幅超凡脫塵的畫,看得他為之一震。
安子放下筆來,好久沒練的書法,再次提筆又有些生疏了,在青樓練得端正的字恢復(fù)了慵懶的姿態(tài),東倒西歪。這次提筆,安子不是為了打發(fā)無聊的時間,她這么勤奮,不過是明白,要在這里立足,總有一天要用到。
“這位公子是……”剛從里屋出來的紅冉瞧見了站在窗前的蒲察言,不禁問道。
安子一驚,回頭一望,看見一個陌生男子,也不知道他站在那多久了。
蒲察言看到安子,微微一笑,不等她叫自己進去,徑自推了門走進屋:“打擾了。我來府里也有些時日了,竟從未見過姑娘?!?p> 安子疑惑地看了蒲察言一眼,這個男子年輕,也面生的緊,看這樣子,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公子是?”安子示意紅冉上茶,他既能自由出入梁王府,必定是和完顏宗弼有點關(guān)系的人,最重要的,他是既和完顏宗弼有關(guān)系又不認識自己的人。
“我叫蒲察言。姑娘是何人?怎么會在這府里?”蒲察言趕緊自報家門,又順便想查查安子的戶口。
“一個客人?!卑沧虞p描淡寫地說道。
這個回答很讓蒲察言感覺到一絲曖mei,至少,她不是王爺?shù)呐?。這就夠了。
“說來,我也是這府里的客人?!逼巡煅怨室飧沧犹捉?。
蒲察言,安子回味著這幾個字,沒有忽略他的姓氏,和王妃一樣的姓氏。
“是嗎?同是客人,蒲察公子請坐?!?p> “謝姑娘,還沒問姑娘尊姓?”蒲察同學(xué)大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決心,非得問出安子的姓名來不可。
“免貴姓安?!甭砸怀烈?,安子還是告訴了他。有一天,他會知道今天的錯誤,就夠了。
“安?!逼巡煅阅钪@個字,滿心的歡喜,這個梁王府,他是決定呆下去了,即使完顏宗弼不給他任何差事,他也有了呆下去的動力。
“蒲察公子怎么會到這來?”安子問道,帶著笑意。
“偶遇,純粹是緣分。冥冥中好象有股力量帶著我走進這里,我道是什么緣故,沒想到這里藏著一個天仙樣的美人?!逼巡煅灾惫垂吹乜粗沧?,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
安子輕笑,這廝,業(yè)沒立成,倒想成家了。泡妞技術(shù)還在初級階段,騙騙未成年少女還差不多,安子在前世可活得差兩年就三十了。
“公子過獎了?!卑沧幼焐现t虛道。
蒲察言瞥見桌上散亂的紙張,順手拾起一張看了看,安子這字讓他沒有可夸獎的余地,通身找不到一點優(yōu)點可以供他討好安子的。安子的字寫得讓人這么為難,也算是一種境界了。
“我剛學(xué)的字,寫得不好,讓公子見笑了?!卑沧有哂谧屓丝匆娮约汗放酪粯拥淖?,趕緊收了。
“剛學(xué)竟能到這等水準,已是相當不錯了。想我剛學(xué)的時候,那字是沒法看的,亂成一團?!逼巡煅院萌菀讖臒o法夸獎的窘境中掙脫出來。
紅冉靜靜地候在一旁,看著主子和這個陌生的男人你來我往地聊著,不知道他們究竟要干嗎。完顏宗弼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進來,要被他撞見,就不好了。
安子慌忙收著稿紙,不想,一只手突然覆在她手上,為之一震,側(cè)頭的一瞬,看見蒲察言熾熱的眼神:“我來幫你。”
“不用了?!卑沧用Τ槭?,不想?yún)s被他握得更緊了。連帶整個人都被他擁在懷里,隨即,蒲察言的吻如雨點般地落下來,雙手緊緊抱著安子,一邊喘著粗氣說道:“安姑娘,你太美了……”
“主子……”紅冉大驚,左看右看,尋找著可以阻止罪惡行經(jīng)的兇器。
安子掙脫不及,就見蒲察言猛地一楞,隨即直直地倒了下去。身后,紅冉抓著一個碎了的花瓶,呆立在那里。
安子一臉狼狽,看著驚得說不出話的紅冉,第一個反應(yīng)是蒲察言死了沒有,試了試鼻息,還有一口氣。
“還沒死。”安子從余驚中抽身出來,冷然說道,“紅冉,聯(lián)系子虛?!?p> “主子,你要干什么?”紅冉還沒從狀況中回過神來,手里還舉著那個花瓶,茫然問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得來全不費功夫,從他隨便對我動手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應(yīng)該想到,要為此付出代價。”安子的聲音透出幾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