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勸說
四夫人淺淺一笑，走到安子跟前，抓起她冰涼的手，安子感覺到對方的手柔弱無骨，心里暗暗妒忌，為什么美女從頭到腳都是美的？
“安姑娘，不必這么緊張，他要你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而且你已經(jīng)做過兩次了?！?p> 聽到她說自己做過兩次的事情，安子第一反應(yīng)就是放火。
“又是放火？這回要叫我燒哪家？”安子還真是佩服尹天衣，果然如他說的——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不，這么危險的事，他怎舍得叫你做。你要做的比這簡單多了——是嫁人?！?p> 安子了然。一次嫁給完顏?zhàn)阱?，不過那是趙圓珠干的事；一次嫁給尹天衣，可惜那是各有所求。一女幾嫁，安子覺得自己太挑戰(zhàn)宋朝的封建禮教了。估計尹天衣也是認(rèn)為自己一回生，二回熟，頗有經(jīng)驗才讓自己做這事的吧。
這回，他要自己嫁給誰？安子等待四夫人繼續(xù)往下說。
“完顏晟?！彼姆蛉溯p啟朱唇，一字一頓。
完顏晟，當(dāng)今的金國皇帝，即金國的第二任皇帝金太宗，也叫完顏吳乞買。是完顏?zhàn)阱龅氖迨濉＿@些頭銜聽起來光鮮，可惜，完顏晟都快60歲的人了，據(jù)說還病殃殃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翹掉，叫安子嫁給這么一個快死的老頭，她下半輩子得全毀他手上，誰不定，他死了，安子還得陪葬。
“尹天衣真會挑。我從梁王府逃出來，又燒了都帥府，把我嫁給完顏晟，恐怕不合適吧？”安子強(qiáng)忍住想抽四夫人的沖動說道。
“這就是他認(rèn)為你最合適的地方?！彼姆蛉吮辛艘煲碌淖黠L(fēng)，什么時候都是溫言細(xì)語，不慍不火。卻很容易把對方的火給挑起來。
這下安子明白了，冷笑道：“他要我嫁給完顏晟，是為了讓完顏?zhàn)诤埠屯觐佔(zhàn)阱龆挤戳怂綍r候，金國便會一片混亂？尹天衣未免太高估我的力量了，且不說我是否有心配合他的目的，那兩個人，不是會為一個女人動搖他們的權(quán)力的人?！?p> 四夫人跟在完顏?zhàn)诤采磉叄劝沧痈私馔觐佔(zhàn)诤玻骸笆?，你說得沒錯。不過尹天衣說過一句話，他說你稱不上極其聰明，時常會犯點(diǎn)迷糊，但是只要把你逼上絕路，往往便會絕地反擊。憑借你和他們二人的關(guān)系，把你送給完顏晟是最合適不過的。沒有人抵抗得過‘無心’，你聽我的勸，我相信，依你的聰明，定然會達(dá)到他想要的效果?！?p> 很好，真是予以大任啊。安子在心里苦笑。隨即想到，如果尹天衣要自己做這些事情，完全可以他來跟自己說，為什么要找四夫人來跟自己說這個事情：“他給你什么好處，要你來說服我？沒有利益，你不必要這番苦口婆心?！?p> 四夫人聞言，幽幽看了安子一眼，愁情百轉(zhuǎn)，突然起身走到安子面前，輕輕地跪了下去：“尹天衣說他不愿意做逼你的事情。這眾多的女子，惟獨(dú)對你尚存一絲憐惜。他答應(yīng)我，只要我勸得動你，便會給我‘無心’的解藥。從此我就不用再靠香囊維系生命。安姑娘既然進(jìn)了‘入無心’，不答應(yīng)他，斷然也是出不去的，不如成全了素素。素素定會感激不盡?！?p> 安子聞言哭笑不得：“他的話你也信？只要有一天你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就會殺了你?！?p> “他不會。”四夫人堅定地說道，“這是我解脫的唯一辦法。你只不過做個順?biāo)饲?，何不送給了我，我寧愿下這個賭注，也不愿意被他挾持一輩子。”
安子愕然，低頭看著這個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女人，是什么讓她篤信尹天衣會給他解藥，留她生路？“無心”的痛苦真的可以讓一個人的意志被磨滅到這種程度。她也是一個清高的女子，卻因為一個解藥落得如此沒有尊嚴(yán)。
“既然你這么痛苦，為什么不殺了他，同歸于盡？”
四夫人猛然抬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安子，她看到安子眼底的憐憫，輕輕地?fù)u了搖頭：“不，不可以。我殺不了他，也不愿意殺他。”
“你怕死？”安子鄙夷地問道，隨即也鄙夷地對自己說：其實，我也怕死。
四夫人凄然一笑：“死？他還沒做完他答應(yīng)我的事，我怎么可以死？我在這個園子里呆了一年，這一年里他待我情深意重，對我百般寵愛，直到他把我送給完顏?zhàn)诤?。我知道，他心底是愛我的，只是為了他的江山才不得以這么做。他答應(yīng)我，只要他完成心愿，總有一天，我會屬于他?！?p> 這個他，沒有別人。安子駭然，在愛情面前，女人會變得如此愚蠢。她甘心情愿地為他做完顏?zhàn)诤驳呐?，甘心情愿地為他勸說自己，歸根結(jié)底，是因為她愛他。她自以為自己的愛很堅貞，卻沒有想到尹天衣根本不信任她，否則也無須用“無心”控制她。在虛無的愛情和現(xiàn)實的毒藥面前，尹天衣顯然選擇了后者。
這么明顯的利用和不屑，她不是看不出來，如她先前所說的，自己也不過是尹天衣的一顆棋子，但是她還是像只鴕鳥，把自己深埋在沙子里，把他曾經(jīng)對自己說的甜言蜜語像圖騰一樣掛在心上。
“你起來吧，我考慮考慮。”安子無奈地說道。
四夫人聞言欣喜萬分，連忙言謝：“素素在此謝過安姑娘?！闭f著，便要走了出去。
“等等，你去哪，我只答應(yīng)你先考慮考慮，我還沒答應(yīng)你呢?！?p> “你會答應(yīng)的?！彼姆蛉撕芸隙ǖ乜粗沧?。
好吧，既然她這么執(zhí)著地相信，安子決定不和她爭辯。有個問題，安子想八卦一下：“考慮的事情，我先回去想想。厄……在叫素素之前，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
四夫人的眼神掠過一絲警戒：“安姑娘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只是想，一旦我答應(yīng)了尹天衣，從此我的名字也變成了素素，沒有人再記得我叫安之素了?！?p> 聞言，四夫人的眼神柔和下來，仿佛陷入很久遠(yuǎn)的回憶里：“我怎么會忘了自己的名字呢？遇見他之前，我叫祝靈晗?！?p> 祝靈晗，安子在心里念著三個字，比素素好聽多了，也比自己的名字好聽多了，一如她的人一樣美麗。
“好了，安姑娘，我也該走了，出來久了，府里的人會生疑。也許下次有緣再見，我要叫你素素了?！闭f完，四夫人戴上斗篷。
“你馬上就要回府了？”安子不經(jīng)意地問道，手悠然地?fù)醡o著一旁的花瓶。
“對?！彼姆蛉嗽捯魟偮洌蝗簧碜右卉?，只回頭說了個“你……”便倒在地上。
安子手里提著花瓶，不知道是因為緊張力道太小，還是花瓶比較堅強(qiáng)，花瓶居然沒有碎。安子想要的效果倒是達(dá)到了。
“不好意思，四夫人，借你的衣服斗篷用一下。我可不想做尹天衣的素素。你的名字會在我心里永垂不朽的?！闭f著顫抖地解四夫人的夜行服。
安子正忙碌著，突然頭頂上傳來一個聲音：“安子，你這樣怎么逃得出去?！眹樀冒沧訔l件反射一屁股坐在地上，本能地以為是尹天衣。一只溫暖的大手輕輕捂住自己想開口尖叫的嘴：“是我?！币粋€熟悉的男中音。
安子頓時渾身放松，鼻子一酸，眼淚就跟著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