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拂著彼岸花田,紅色的花瓣漫天飛舞著??諝庵袕浡婀值奈兜?,成片的花兒不生不息地在那個地方存活著,就好像,在等待著什么,但又好像在訴說著什么。
寂靜的空氣中,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著,并沒有說些什么。他們持續(xù)這樣已經(jīng)有兩天了,因為翼想要證明自己真的是清白的,因為他是不會親手殺死自己最重要的朋友的,所以他要帶著阿瑞斯去照真實之鏡那兒,看清當時事實的真相,并解除他們之間的誤會。
阿瑞斯看著這四周的彼岸花,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夏陽對他說:“涯,你說,地獄的彼岸花會長成什么樣啊?聽說很美的樣子,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以后我也想要種一大片,并且自己住在那花田的旁邊?!?p> 那個時候他只是笑著什么都沒有說,但是心里卻覺得這個家伙真的是少一根筋,喜歡植物喜歡到那種程度。死了之后,他的眼里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內(nèi)心總是很狂躁,然后總是會引起騷動,時不時被人利用,但是明明知道被利用,自己也覺得無所謂,因為那個時候的他只是想要找個地方發(fā)泄一下自己的不滿而已。時間久了之后,等他回過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誰也不在,什么都沒有剩下,這次又剩下他孤身一人了。
“這些是彼岸花吧,是你種的嗎?”走在翼后面的阿瑞斯突然停了下來,說出兩天以來的的唯一一句話??粗@些花他覺得很新奇,被仇恨蒙蔽的雙眼根本看不到任何美景,但是在此時卻看見了。是因為心情不一樣了還是因為身邊出現(xiàn)的是多年前的故友呢?
翼停了下來,但是并沒有立即轉(zhuǎn)過身來,他只是搖了搖頭,用手觸摸身邊的彼岸花說:“這些花根本不是我所能種的,因為每一朵彼岸花都代表了一個人的思念。所以,他們看上去是花,其實是人,而且每個人都有些憂傷的過去,就像現(xiàn)在的你一樣。”
翼是能夠看穿人心的,但是卻讀不了彼岸花的故事,他轉(zhuǎn)過身來,笑著對阿瑞斯說道:“不管涯變成什么樣子,涯都還是涯,所以,我一定會讓你看清事實的真相,并且不再被仇恨蒙蔽眼睛了?!?p> “......”阿瑞斯并沒有說什么,他開始保持沉默,也沒有立即反駁說自己并不叫涯,而是叫阿瑞斯。對于那些,他已經(jīng)一點都不在乎了。他緩緩抬起自己的腳,猶豫了一會之后向前邁去,走過翼的身邊的時候拍了下他的肩膀,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走吧。”
如果沒有試著相信,那么,阿瑞斯他也不會花這么長的時間跟著翼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真實之鏡,能夠看清自己內(nèi)心最脆弱的地方,也能讓人看見自己最不想見最不想面對的事情。對于那件事,阿瑞斯并不想回憶起來,因為只要稍微一想起那時候的事情,所有的憤怒、痛苦、悲哀就會像潮水一樣涌過來,甚至讓他不能自主呼吸,他害怕著,逃避著,瘋狂著。試圖想要忘記那段不愉快的事情,但是越想要忘記,記得卻越清晰。他甚至不敢閉上眼睛,因為一旦閉上眼睛,他就會看見那時候的場景,他窒息地想著要解脫,想要像別人那樣進行著輪回,但是,沒有身體的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變化為塵埃之外。然后,他把那些痛苦全部化成憎恨,只有內(nèi)心充滿了憎恨,他才不用看清眼前的路,一直那樣下去。
“就這樣子就可以了?!彼麑ψ约赫f著,但是內(nèi)心卻總是有另一個聲音在反辯著,“這樣子真的好嗎?”
“雖然關(guān)于生前的很多事情我都已經(jīng)不記得,但是作為現(xiàn)在的我,即使過去幾千年,我依然不會忘記你,因為你是我重要的朋友。”翼站在原地對著已經(jīng)往前走了好幾步的阿瑞斯吼道。那時,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他說那句話是真心的。
“對于以前的夏陽來說,他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但是,至于你,我要等看清事實的真相之后才能做出判斷。”阿瑞斯看了他一眼之后又變回原來高冷的樣子。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了,關(guān)于這點,翼心里是最清楚不過的。
那之后,他們也沒有繼續(xù)說著什么話,阿瑞斯想要快點看清事實的真相,加快步伐地走著,但是,當他看到房子的時候,他卻又猶豫了,因為之前健步如飛,現(xiàn)在卻開始有點遲疑。
“到了哦,涯。一打開那扇門就可以看到放在門口的那枚大鏡子,那就是真實之鏡,雖然外表跟普通的鏡子一樣,但是只要站在那鏡子前面就可以看到你內(nèi)心的映射,看到最真實的你自己?!?p> “真實的自己......嗎?”阿瑞斯抬頭看了一下那無云的天空之后,長嘆了一口氣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松了一口氣的原因還是想到了什么不高興的事。
“嗯,這次,我們一起去吧。如果順利的話,或許會有什么意外的驚喜也說不定?!币碓诎⑷鹚沟纳砗笾刂氐嘏牧艘幌?,因為這個時候他看到他內(nèi)心的遲疑了,這個時候很需要有人在背后推他一把。
在真實之鏡之前。
雖有遲疑,但是,因為有夏陽一起,所以阿瑞斯站了過去。
正當兩人站了過去之后,阿瑞斯覺得一陣眩暈,然后意識開始模糊,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身處完全不一樣的地方了。
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很小的臟兮兮的男孩,他獨自一人在湖邊哭泣,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因為阿瑞斯比較容易暴躁,最見不得小孩子哭,所以他大聲地對著那個孩子吼道:“吵死了,臭小鬼?!?p> 但是,不管他怎么吼,那孩子還是絲毫聽不見他的聲音。一時情急之下,他伸手想要抓住那孩子,但是,他的手卻從孩子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涯,我們在這個世界只是個旁觀者,只要靜靜地看著就好了。而且,你對著吼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是你自己啊?!眲偛畔Р灰姷囊聿恢朗裁磿r候出現(xiàn)在阿瑞斯身邊,并且對他說出了那樣一番話。
“我自己?”時間過了這么久,早已經(jīng)忘記了當初的那些事情,唯一印象深刻,不管怎么都忘不了的就是他自己臨時的那段痛苦記憶,“啊,什么啊,原來是我自己啊,時間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了啊,我竟然連我自己都忘記了。”他不禁感嘆道。
“噓,你聽他在說些什么?!币砬纹さ卦谙蛩A讼卵劬Γ⒂檬侵傅肿∽约旱淖齑健0⑷鹚共铧c忘了,那是夏陽最常有的動作,與陰暗的自己相比,夏陽就像是為了帶給自己救贖而存在的。
那個臟兮兮的小男孩一邊拉扯著湖邊的雜草,一邊隨手撿起小石頭,不管手里抓住什么他全都往外扔去,嘴里面好像在嘀咕什么,但是不管怎么仔細聽都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么。
“喂,你在這干嘛?”一個小男孩出現(xiàn)在涯的后面,阿瑞斯轉(zhuǎn)過身看著那個孩子的面孔,恍然間明白,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雖然自己對于過去都否認了,但是,當他看到小小的夏陽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有點感動。如果那個時候涯沒有遇見夏陽的話,或許,那個時候涯就會尋短見也說不定。
小涯轉(zhuǎn)過身看著清爽的男孩正一臉天真地看著自己,而他自己則還是不停地留著眼淚,他只是木木地看著,并未有些許言語。
“你怎么哭了?”小夏陽走上前,湊過去盯著小涯的臉,并且確定他是在哭之后才那么問道,然后,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小涯的眼淚,順便擦了下他臟兮兮的臉蛋。
“......”
“那你能告訴我你是因為什么在哭呢?”
小孩子總是容易對同齡人敞開心扉,即使是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人。
“他們都不喜歡我,都討厭我。不管是誰看見我都躲得遠遠的,在我的飯里面加沙子,菜里面加蟲子,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折磨著我,恨不得讓我去死,我覺得好難過。”說著,那孩子又開始抽泣,這次,小夏陽并沒有繼續(xù)問下去,而是過去抱著小涯,并且摸著他的頭說:“好了,現(xiàn)在沒事了,一切都會過去的?!?p> 之后,兩個孩子躺在湖邊開始聊一些他們自己身邊的一些事情。但是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小夏陽在說,小涯在聽,因為在涯的身邊并沒有發(fā)生什么能讓人哈哈大笑的事情。
?。?p> 小夏陽弄了下自己的頭發(fā),學著自己家廚子的樣子說:“喂,你這小子,今天又來廚房偷東西吃了!”
因為小夏陽把廚子那腦滿腸肥的樣子表現(xiàn)得很生動,然后聽到那兒的時候,小涯竟然開始“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小夏陽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小涯之后,看見他笑之后,更加賣力地模仿那個廚師了。
“喂,怎么回事,為什么餐盤上的雞腿都不見了?那道菜為什么少了一半?。毙∠年柌煌5卣f著廚子生氣時候的模樣。
一聊到吃的東西,小涯的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地叫個不停。因為他已經(jīng)有三天沒有正經(jīng)吃過東西了,即使是家人對他也非??量獭_@時他們有點尷尬,并且小涯的臉開始變得紅紅的。
然后小夏陽突然站了起來,拉著小涯,以非常認真,并且考慮過的表情對著他說:“你要不要當我們家的孩子,以后我們一起生活好了,我會照顧你的?!?p> “可是,他們說,我會帶來厄運的。”
“沒事,我會帶來好運,這樣就一正一反地抵消掉了,我們兩個人都會活很久的?!?p> “真的可以嗎?”
“嗯,當然可以?!?p> 就那樣,小夏陽帶小涯回家了,并且給他吃好吃的,照顧他,教他認字,寫詩,畫畫。而他的家人貌似并不像其他人那樣躲著涯或者傷害涯。只是涯容易暴躁,也容易生氣,不過只要有夏陽在身邊的話,他很快就能平靜下來。
他們倆有時也會去廚房偷吃東西,不過,廚子總是生氣地吼道:“喂,你們兩個家伙,又來廚房偷東西吃了?”
那無疑是涯童年最快樂的日子了,一切都無憂無慮。不過不知道為什么,自從涯來了之后,夏陽的父親的仕途就開始不順暢了,之后就開始生病,不久就郁郁而終,而母親因為父親的死而過度傷心,在房中自縊而亡。然后就因為那樣,夏陽的整個家開始敗落了,家丁們一個接著一個離去,并且把家里面能帶走的值錢東西都帶走了。
那短暫的三年,是他們最無憂無慮的三年。不過即使是那樣,夏陽也并沒有責怪涯,只是一如既往沒心沒肺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