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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九 結盟東吳

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司雨客 37713 2007-01-26 00:00:00

    九結盟東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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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既使在長安城中,我也能看到渭南那映紅半邊天空的熊熊大火。一聲又一聲的巨雷傳來,隔得遠了,聽來十分沉悶,仿佛遠古的巨獸在地底里咆哮一般。每一聲巨響,地面都似在輕輕的搖動。

  人們都被驚起,不知道這晴天的霹靂主何吉兇。欽天監(jiān)開始不安的計算,百姓開始叩拜,甚至我身邊的兵士都開始念念有辭的祈禱著什么。

  但我知道,那是先生的“地雷”發(fā)作了--外面看是一個個黑油柜,內有火炮,一炮中藏有九炮,三十步埋之,中用竹竿通節(jié),以引藥線,只一發(fā)動,山損石裂。在另一個世界,他曾用此將藤甲兵全部燒死,使得烏戈國滅族。在渭南,雖然沒有山谷險地,他卻以八陣圖束得對方無路可走,又使連環(huán)間計,令兩批人到曹營,互證其忠,后去的“孟平”,帶去八陣圖解--圖解是真的,懂得陣法的人一看便知,但是當那圖解與地雷雜混,那圖便是世間最可怕的陷井。當魏軍沿著最安全的陣心小心翼翼的前行時,便也走到了鬼門關。

  只可惜了,后面混入曹營冒充“孟平”投降的人,正是參軍馬謖,料來他是必死無疑了。

  我也沒想到馬謖會有這樣的膽子,敢擔任這樣的重任,直接去魏營詐降。我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夸夸其談、紙上談兵之人,在另一個世界,失街亭之戰(zhàn)令孔明大敗而歸。但眼下看來,他,的確有他值得肯定的一面。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孔明那樣的完人,幾千才能出一個。人有缺點不可怕,當把缺點用到正確的位置上時,那缺點便成了優(yōu)點。

  所以,馬謖把曹丕說暈了。

  所以,我們勝了。

  我們就這樣勝了。

  我甚至沒有過多的喜悅,有的只是謎底得解時的欣慰。先生不負其蓋世之名,果在渭南擊敗了曹丕。

  雖然前期有魏延的冒進,有河西的慘敗,甚至連長安都幾乎被偷襲。而敵軍不僅節(jié)節(jié)勝利,而且源源不斷的補充上來。在這種危機之時,他因勢利導,順水推舟,竟在不經意間將失利化為有利,把大敗變成兵力的收縮,把敗變成驕兵之計,終于乘司馬懿北下之機,夏侯尚未至,利用曹丕性格中的弱點,在最不可能破敵之處,一舉破敵。此時我當真有高山仰止的味道了。

  喜悅只是一刻,這是我長久形成的習慣。得到的成績,可以開心,可以驕傲,可以喜悅,但只是剎那之間的事。過了一這剎那,我會恢復原來的我,繼續(xù)做我該做的事。當下我傳令,李晟出城聯絡劉豹呼和昴,通報戰(zhàn)局,爭取匈奴歸附。李嚴整頓兵馬,連夜出擊,攻占司馬望營寨。一路嚴防,絕不能讓司馬望逃掉。

  這個人原來用山賊攻我之時,我還以為他只是小打小鬧,難成大事。今日長安之戰(zhàn)我才發(fā)覺,此人竟可充分利用各種資源,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有可能制造成大的舉動來。想想當日,我便心中不安,還好當日種種跡象表明,武衛(wèi)營并不受司馬望節(jié)制,只是適逢其會才會出擊,并沒有充分配合好,也沒有發(fā)揮其特長之處,而被父親和我一舉消滅,否則的話我真不知長安會出什么漏子。而他在筑壩之時,還曾想偷襲渭南之西的新豐和陰般,卻被早有準備的先生打了個落花流水,再不敢過河去。但是,總體說來,司馬望有智,有勇,有才,有能。其出兵,有鄧艾千里襲陰平的勇毅。雖然并沒有成功,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此心便可敬可畏。而他筑壩之舉,我竟沒看明白他的真正用心。那日,王濬奉先生之命回長安,告知我破壩之事時,我才恍然大悟,不由汗?jié)褚陆蟆?p>  沒有先生,我絕計無力對抗強大的曹魏。我雖然獨自引軍勝過孟建,并自以為孟建用兵,不下于先生。但今日之戰(zhàn)陣,使我真正明白,我與孔明,司馬等人相差遠矣。世間就有一些人,他們的智慧才能,是超凡脫俗的,就算你再拼盡才智,也無法與之相比。你無法成為這樣的人,但你卻可以與這樣的人合作,甚至是使用這樣的人,充分發(fā)揮他們的才智。

  我之勝過曹丕,在于我放了權,一切交由孔明去打,除了支持,就是支持,沒有任何的干涉,就算長安被突然攻擊,我對他的信心還是沒有任何的動搖。

  而曹丕卻做不到這一點,他的才能遠比不上他的父親,但他卻想成就他父親那樣的威名。司馬懿北進攻我軍之弱點,先剪除漢軍羽翼,然后合軍攻擊長安,則孔明有天大的本領也無法不退兵回守。八陣圖不攻自破。但他卻想成就不世之功,他不愿屬下把功勞都得了去,他想親自擊敗先生。所以當他得了陣圖,得知孔明要逃走時,便迫不急待的要追擊,所以他敗了。

  孔明也的確不負我望,身在渭南,遙控全局,他甚至可以放任司馬望筑壩,放任馮習馬超被攻。一旦反擊,就如雷轟電掣,不及掩耳。他兵分三路,一路令小王濬破壩。我與王濬商議,我與李嚴出城主攻司馬望,同時與劉豹定下協議,使他不出戰(zhàn)。司馬望被我吸引。王濬乘機出動。時至初冬,河邊皆生冰陵,司馬望以雜木,沙石為壩,水至冰生,堅硬如鐵,挖之不動,故不費多力而冰壩堅牢。又使山賊巡視。王濬造大筏數十方,上縛草人,披甲執(zhí)仗而立,順水放下。山賊見草人以為水軍齊動,雖不知長安城何來水軍,卻也嚇得轉身而而走,王濬以火箭射筏,筏上有大火炬,大十余圍,以麻油灌之,大火沖天,須臾之間,冰消木燃,冰壩零落,激流一沖,河壩登時散亂。

  孔明算定王濬破壩時間,用煙花號令馬超詐向南來,引魏軍倚河而守。河水暴下,果大破魏軍。同時阻斷了司馬懿南下救援曹丕之路。

  此外,他早就派出張飛引軍一千,前往家?guī)X山阻擊自上洛而來的夏侯尚。三叔當年在當陽橋,一人阻住曹軍數萬,令曹操不敢進前。今日再顯雄風。當他那聲有如霹靂的巨吼“燕人張飛在此!”響在山谷之間時,夏侯尚嚇得目瞪口呆:“如何這里又有張飛?他不是在蜀中么?”

  當曹丕南北兩翼都被分割開來之后,先生計誘曹丕前軍入陣,魏軍才入陣心,引發(fā)地雷,兵將被火炮打的頭面皆碎,身體皆燃,手足蜷曲,相抱而死。十萬魏軍盡皆膽寒,漢軍乘勢殺出。魏軍不能擋,只在八陣中亂撞,難以突出。

  漢軍以五千步族困住陣中魏軍,其余全軍而出,直攻魏主大營。虎步營精兵出戰(zhàn),更以木獸攻敵,順風放火。魏軍見漢軍中地雷巨聲隆隆,早已膽裂,復見無數怪獸,口吐火焰,鼻出黑煙,身搖銅鈴,張牙舞爪而來,一個個魂飛天外,不敢與戰(zhàn)。無數漢軍裝神弄鬼,涂了臉面,向前沖殺,喊聲大震,更增氣勢。傾刻間御營皆著,火光沖天。照的渭水亮如白晝。魏軍大亂,自相踐踏,死者不知其數。

  曹丕情知中計,不敢停留,引軍夜逃。忽然一人大喝道:“魏延在此,曹丕休走!”曹丕大驚,撥馬而走,魏延在后追趕。張郃沖至,攔住魏延,戰(zhàn)約二十合,魏延體傷未痊,傷口迸裂,全身上下鮮血淋漓,猶自死戰(zhàn)不休。此時龐德趕到,雙戰(zhàn)張郃,張郃抵不住,被龐德一刀劈死戰(zhàn)馬,跌下馬來,自忖必死。此時夏侯懋趕到,以中壘營將士阻住龐德,張郃換馬,抖擻精神,再戰(zhàn)龐德,不分勝負。夏侯懋引軍圍攻。忽見一怪人突至眼前,身長丈二,手持巨叉,一聲大吼,刺夏侯懋于馬下,正是曾與張飛賭斗過的烏戈國主兀突骨。中壘兵士以堅盾為先,遇著藤甲兵,裝備相類,卻遠不及藤甲輕捷,又失了主將,一時大亂。

  趙云見張郃攔路,也不參戰(zhàn),繞過張郃,直撲曹丕中軍。曹丕在曹宇的幫助下,才要立寨,忽見漢軍又至,轉身便逃。如是三次,不得暫停片刻。戰(zhàn)至天明,身至華山,旁邊將士不足五百人,四野喊聲如雷,齊道捉曹丕。趙云挺槍殺上山來,大喝道:“曹丕小兒,哪里去!”忽一美少年側面殺出,直取趙云。趙云看時,卻是那日被自己一槍逼退的少年曹肇。趙云精神倍長,揮槍進擊,五十余合戰(zhàn)不退曹肇,心中暗暗生奇。

  此時武衛(wèi)營人馬突至,當先二人,一是許褚之子,牟鄉(xiāng)侯許儀,一是典韋之子,關內侯典滿。--武衛(wèi)營除偷入長安的五百人之外,其余皆在華山附近,武衛(wèi)營勇敢果決,身形靈巧,除了護衛(wèi)曹衛(wèi),剪除細作之外,這也可以看作一支山地部隊,善打山地戰(zhàn),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督糧。曹丕將糧草看的極重,生怕孔明用出他父親破袁紹之計。但想得過多,力量也便分散,這也是曹丕失策之一。--這二人一口大刀,兩支手戟,潑水般攻向趙云,趙云一人一馬,敵住曹肇、許儀、典滿三人,久戰(zhàn)之下,近不得曹丕,乃回馬而走,翻身一箭,射中曹丕身前護衛(wèi)。魏營一軍皆驚。

  趙云退后,孔明大軍前來,曹丕令人在道中焚燒衣甲,阻住追兵,許儀曹宇在前,曹肇典滿在后,拼死殺出一條血路,引軍逃到潼關,避關不出。此戰(zhàn)后曹丕心急神昏,又驚又怕,病倒在床。

  漢軍轉身北上,司馬懿見勢不妙,救回司馬望,引郭淮、曹泰徐徐退兵,馬超不敢窮追,只隨在其后徐徐而進,將之禮送過了洛河和黃河。趙云北上沖擊,卻被司馬懿打了個伏擊,在渭南百戰(zhàn)百勝的將軍幾乎傷于此地。此戰(zhàn)中軍皆失,司馬懿卻沒有任何損傷,他在曹魏的威望只怕更高了。我甚至想,曹魏是敗了,但是司馬懿真得敗了么?

  在南方,夏侯尚聞知曹丕敗退的消息,也不敢再與張飛對攻,急急回軍,與許晃同歸襄陽。上庸之圍旋解。至此,漢魏之間第一場大戰(zhàn)結束,歷時四個月,魏軍出動人馬近三十萬,漢軍出動軍馬八萬,以漢軍大勝,魏軍慘敗而告終。一時間天下震蕩,季漢與孔明的威名一時無兩。

  二

  魏軍敗退后,落在八陣圖中的數萬大軍和長安城外的匈奴兵、遼東兵和山賊兵,俱成甕中之鱉,難以逃脫,紛紛歸降,匈奴人更是反戈一擊,使曹軍大敗。一時間漢軍營中人馬驟增,雖然繳獲的物資堆積如山,卻出現糧食緊缺的現象??酌鞯脛龠€朝,我開心之下,看著空空的國庫,卻也不由為如何封賞自己的將士們發(fā)愁。

  找來劉巴商議對策,劉巴出了三條計策:一是把戰(zhàn)俘當奴隸獎給軍士;二是把戰(zhàn)俘賣給曹魏;三是把戰(zhàn)俘賣給孫權,不過,只怕孫權不敢要。

  公元221年的第一場雪,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開始只是細小的雪屑,后來是成片的雪花,滿天里銀龍亂戰(zhàn),瓊瑤橫飛,山川皆白,河流冰封,天氣驟冷。

  我沒心情賞雪,首先是感到慶幸。若此雪早降些時,河流皆凍,我軍失去了河流的阻隔作用,敵軍匯成一體,要想勝過敵人可就難了。其次擔心雍涼初定,屬地多有貧寒無屋者,缺衣少食者有饑寒之傷,凍餒之禍;再次怕大戰(zhàn)初定,將士及戰(zhàn)俘在野外受凍;還怕雪后有傷寒傳播。當下先與父親商議,開放長樂宮、甘泉宮、上林苑,及關中的數處離宮來容納兵馬百姓。北國天冷,益州的軍士更要好好安置,營帳之中,自然是遠比不得宮殿暖和,但此事從無先例,更涉及的皇家威嚴,若無父親同意,我做不了如此大的主。父親點頭認可。這件事引起轟動,好多士兵和百姓寧可受凍不敢進宮,直到我親自去安撫。這件事被魏和吳的史官大書特書,認為我為收買人心而數曲忘祖,不顧綱常。但是此后,我的戰(zhàn)場上出現了無數勇猛的將士。孟子曰:“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我曾想過三國后期,比得不是誰更能殺人,而是誰更能活人,這只是開始。

  其次是糧食。我要求將戰(zhàn)場上的傷馬全部殺掉當做糧食,同時開放官倉調撥糧草,向各地富戶借糧,再加上擊敗曹丕后所得軍糧,計算總數,倒是可以支撐到明夏。但是我怕其間出什么差錯,多準備一些總是好的,于是準備把戰(zhàn)俘來換錢--當然不是劉巴所說的把戰(zhàn)俘當成奴隸,我要賣的是有些來頭的戰(zhàn)俘。

  統(tǒng)計戰(zhàn)果,居然抓了幾條大魚,曹真陷入八陣之中,被活擒,董昭在亂軍中裝成小兵,瞞了一時,在統(tǒng)計戰(zhàn)果時,孔明并不識得董昭,卻一眼看到,直接從人群中請了出來,:“如此智謀之兵,世所僅有?!闭伊藥讉€兵,背地里一問,果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上麑堗A,在亂軍中不知所蹤。數日后,水軍團傳來何九曲的消息。原來以為他阻擊魏軍,掩護馮習,已經戰(zhàn)死,哪知他被射傷后跳入水中逃脫,傷好之后便在魏軍后陣里逡巡,打算破壞魏軍后方,結果趕上魏軍失敗,他便弄條小船假作擺渡,正遇上魏國尚書令陳群來到。他將之引上船,直接便劃到漢軍之中。除了這三人之外,被擒的還有曹氏親族子弟二十余人,有名將校五十余人。

  我想,就算曹魏不要那些兵馬,這些名臣良將和皇家子弟他是不會不要的。于是我與孔明協商,直接找曹丕,讓他以糧草贖回這些人。我對孔明說,名單由曹丕自己開據,這樣的話,我們發(fā)現名單上沒有的人,便可以仔細在戰(zhàn)俘中查找一遍,以防遺露??酌餍ξ液煤靡粋€孩子,也學得這樣奸詐。我心道,自己只是些許小聰明,哪里比得上先生。卻沒有說出來。

  果然,曹丕打了敗仗已是極為心痛,得知這許多大臣親族可以放歸,吃驚之余無不應允。這幾年曹魏日子好過的很,一聲令下,把洛陽的糧草流水般運過潼關來。到后來,除了曹丕自己的名單之外,許多不在名冊上的人家也來贖人。我開心之余,連連傳令,這些戰(zhàn)俘實在是寶貝,不要凍著餓著他們。

  不過總體來說,能回歸曹魏的人畢竟是少數,五萬降族,能回故土的連五千都沒有,剩下的人馬孔明將他們按身體狀況,打散了編入行伍,或充分鄉(xiāng)民,傷者治好傷后用于軍屯。這樣一來,我軍此戰(zhàn)不但沒有賠錢,反而賺了不少??上У氖邱T習水軍受到重創(chuàng),魏延重傷幾乎不起,馬超精兵損折過半,就算孔明手下也多有傷殘。雖然賺了些錢糧財帛,但是僅撫恤一項,還是把國庫花得空空蕩蕩。

  曹丕敗后回到洛陽,不久又到了鄴城。洛陽離長安太近,只間只隔了一個潼關,不易關防。而鄴城原來是袁紹所居之城,城堅池深,后來曹操久居其地,大肆營造,他晚年亦長居于此。曹丕調曹洪守洛陽,郭淮守潼關,由賈詡負責軍國大事,一時無力西向。

  司馬懿回去之后就告了病退,在家中養(yǎng)病,連尚書仆射的官職都辭去了。他主張的攻打季漢,所以此戰(zhàn)雖是中軍失利,司馬懿還是受到了影響。不過司馬氏在朝中根底很深,他的兄弟子侄們俱在朝中,河內司馬氏雖受些打擊,也不是很嚴重。

  此時并州忽報刺史梁習病重。

  梁習字子虞,陳郡柘縣人。曾任乘氏、海西、下邳令,以治理政事聞名。后以別部司馬領并州刺史。當時并州初定,袁紹手下高干治理并州,地方大亂,胡狄在界,張雄跋扈,吏民或逃走,或反叛,紛紛加入胡人的部落,各部落之間相攻擊,紛亂不堪。梁習到任后,用計引誘分化和招納,待之以禮。先將有本事有威望的人納入幕府;又把強悍的兵丁收為義從;又說大軍出征,征發(fā)大量男丁入伍。此時民間所余不過只是些老弱婦孺了。他便開始移民,征發(fā)數萬戶到鄴城。有不從命的,便率兵征討,斬首千數,降附者萬計。匈奴各部恭順投降,各部各曲服事供職,有如編戶一樣。一時邊境肅清,百姓布野,他又勸農桑,令行禁止。建安十八年,州并屬冀州,他拜議郎、西部都督從事,統(tǒng)屬冀州,總故部曲。曹丕踐阼后,復置并州,梁習又成為刺史,進封申門亭侯,邑百戶;政治常為天下之最。

  這樣一個政治手腕靈活多變,善于治郡理民的人才,不能為我所用,一直是我的恨事。此時梁習病重,匈奴各部也不再安份,我當既接見劉豹。劉豹陣前先是不攻長安,后來更反戈一擊,使長安城外兵馬土崩瓦解,亦有功勞。我雖恨他作墻頭之草,但世間好多事都是靠實力說話,所以我也不提此事,只是告知他并州之事,讓他自做安排,同時放他全軍離開。劉豹對我感激不矣,回到并州,開始作亂,此時頭盔之事發(fā)作,魏軍皆知他與我相勾通之事。劉豹沒了退路,全族皆反,與魏軍打了幾仗,竟然皆勝。加上我軍暗中相助,曹丕一時亦難以顧及。

  隨著我軍大勝,西羌國丞相雅丹率部投降,姜維占領青海湖全境,燒當羌大部投降,此處新設一郡,喚作剛察郡,下設五城,分別是剛察、共和、天峻、烏蘭、祁連。西羌國大敗,國主徹里吉引軍逃向格爾森。此實為數百年來少見的勝利。當下封姜維關內侯。我讓姜維搞好政治工作,尊重土人風俗,不得破壞宗廟,搶奪財產,一切皆按涼州五策施行,并將梁習平并州之事細細錄入冊中,供姜維參考。

  河西鮮卑首領主動與我勾通,請求互市。我自然答應,以牛羊換取絲綢、鹽巴、鐵器等。西境皆安。時機已到,我讓游楚任西域都護,關平佐之,平定西域,打通西去之路。

  敦煌西面的玉門關是季漢的西大門,再往西就是荒曠的鹽澤,要經過二百余里的沙漠旅程,才能到達西域重要城市——塔里木盆地東端的樓蘭。鹽澤就是后世難見滴水的羅布泊沙漠,這里是漢朝和西域商人往來的必經之路。此時這里還有庫魯克河流入,河道兩旁長著成排的白楊和紅柳。這里建有延續(xù)相望、橫斷鹽澤的堡壘,駐扎著保衛(wèi)商道的漢朝戍卒。漢和西域商人橫穿鹽澤沙漠時,沿途都有供休息的驛站。

  在漢代,樹木是作為軍事物資來保護的,不經許可不得采伐,所以西域遠不是后世那樣的荒涼。知道這些消息的我,不由開心萬分,心中佩服祖先們的先知先覺。

  江東終于也有了消息。孫權得知我軍大勝之后,一邊起兵北向,一邊主動示好,向父親發(fā)來國書,祝賀父親登基為帝。并同意無條件的把所獲的荊州將士及其家屬送歸季漢,不附加任何條件。

  父親本來得勝后很開心,見到孫權國書,怒火沖天,誓要借大勝之機,南伐東吳。但是他的身體卻因此一怒而更糟,當場暈倒。我對他發(fā)誓,我會親自下益州,討孫權,給他一個滿意的答復。

  張機的弟子,我的師兄彭鑰告訴我,父親恐怕只有一年多的時間了。我日夜在宮中扶持父親,衣不解帶??酌髯?zhèn)長安,處理戰(zhàn)后事宜。次年開春,父親的病出現起色,我對孔明說,我打算自己親自引軍南下。

  孔明驚道:“陛下難道真的打算攻東吳不成?”

  我搖頭道:“我軍新經大戰(zhàn),休整不足,未可輕動。但奪荊州之恨,卻不可不雪,我要借此戰(zhàn)之威,向孫權把該要的東西要回來?!?p>  “討回荊州?”

  我搖頭道:“不,先生,荊州,我準備放棄了。荊州在孫權手中,是塊寶,在我們手中,卻是雞肋。眼下我軍已取長安,正要休養(yǎng)生息之時,實無力萬里分兵。何況荊州乃是四戰(zhàn)之地,遠在益州之東,又為魏吳分割占據。我軍若在彼處,便孤懸境外,身處包圍,無法指揮,不易協調,攻則無后方支持,守則無戰(zhàn)略縱深,隨時牽制我軍的精力,在此時實是弊大于利。此地雖好,于我卻無大用,有不如無。所以我打算放棄荊州,但要狠狠的敲孫權一筆?!?p>  這是我在幾年前就想過的,但從來沒有敢對任何人講,放棄荊州起家之地,只怕軍中有小一半的人會反對的。旁人反對我不怕,甚至父親反對我都不怕,我最怕先生反對。他自隆中對時就是以荊益二州為基業(yè),分兵兩路,一取宛洛,一向長安,更何況他家在隆中,身處荊州二十年,荊州一失,他心痛已急,必將全力取回。而我放棄荊州的計劃,必會遭到他的強烈反對。

  出乎我的意料,孔明沒有反對,他望著天空,沉默片刻,輕若浮云的一聲嘆息。

  “陛下,無論如何,你的決定,我總是支持的?!?p>  我心中感動,向他深施一禮:“多謝先生!”

  “太上皇那里,我由去說。陛下親往益州,想來諸事已有打算。有亮在,長安諸事當不會令陛下分神,陛下只管放心?!?p>  我點頭。次日離京,帶上白耳精兵,會同趙云、馮習、王濬前去益州,途中又捎上了諸葛喬。引兵五千,號稱五萬,前赴江州。途中聽說,孫權東路軍所攻克涂唐、涂中、盱眙、攻成德時被曹休擊敗。

  我暗恨孫權,怎么就不能也打幾個漂亮的勝仗呢,要知道,現下曹魏的實力還是最強的啊,著實消弱他們一下,我再對付曹魏也會容易些啊。心下也不由對曹魏的戰(zhàn)力重新評估,似乎在歷史上,曹魏每一次大敗之后,他們的凝聚力,他們的戰(zhàn)斗力都會上升。赤壁之戰(zhàn)后,連曹仁都能設計射傷天縱英才的周瑜周公瑾,而孫權北征,也從來沒有過一個好的結果。這大約也是一種宿命吧。

  想到宿命,我自己打個冷戰(zhàn)。這世上沒有宿命,我的出生,就是為著改變自己的宿命而來的。哪怕五年之前,我何曾想過會有今日之局?

  眼下在塵埃落定,魏吳之戰(zhàn)結束,該我行動了。我在江州與張苞會合之后,令張苞突然出擊,擊破吳軍戰(zhàn)船數艘。然后令人給孫權送一封信:“舅父。我來了?!?p>  三

  歷史上,這一年父親被陸遜擊敗, 黃忠戰(zhàn)死,甘寧戰(zhàn)死,孫尚香投江而死。馬超病死。

  因為我的原因,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了。黃忠死在了鶉觚城,甘寧還在江東為將,父親坐守長安,病得支骨嶙峋,馬超在軍中生龍活虎,而孫尚香--孫尚香大約活得很自在吧……

  鄧芝前來見我。

  他現年40歲,比先生小一歲,義陽新野人,東漢大功臣鄧禹之后。他年少時入蜀沒有受到重用,他就去詢問擅長相術的張裕,張裕說他晚年一定能封侯拜將。他先投靠巴西太守龐羲,不久就被父親召為郫縣邸閣督,后來歷任郫縣縣令,廣漢太守,尚書。被人們視為劉巴的接班人。在與吳國的交往中,雖然并沒取得什么成績,他個人卻深為孫權所喜愛。

  我問他道:“與孫權商議之事現在如何了?”

  他一直受命與孫權交涉荊州被孫權俘獲的人馬之事,孫權有些象渭南的我,總想賣個好價錢,不肯平白的交給我們,我當時把主要精力放在雍涼,既不肯出錢贖買,也沒有一下子弄僵,就是為得今天帶著實力來與孫權進行交涉。孫權是個算盤打得極精明的人,他不會不明白當前的形勢。而我,也沒有與東吳進行一場大戰(zhàn)的決心,現在只是個如何談判的事。

  說起來,早在先生與父親進行隆中對之前七年,孫權與魯肅就曾進行過一場吳中對,孫權想成桓文之霸業(yè),魯肅說不行,因為齊桓公晉文公都是尊周氏而成事,當年漢高帝也曾想服事義帝,但卻沒有成功,這是因為有項羽,現在的曹操,就是項羽,所以將軍沒辦法當桓公文公。我認為,漢室不可復興,曹操不可卒除,為將軍計,唯有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變,乘北方大亂,鄛除黃祖,進伐劉表,把長江以南據為己有,然后可以建帝號以圖天下。

  在夢中知道歷史的我可以知道:孔明的隆中對是把天下變成東西漢、魯肅吳中對是要把天下變成南北朝。而今這兩個目標都實現了--東吳擁有了長江以南之地,與曹魏劃江而治,我們則有了關中和西蜀,有了當年高祖的基業(yè)。而此時,強大一時的曹魏也被我軍擊敗,曾經被迫投降曹魏,被曹丕封為大將軍的孫權已經有了另一個選擇。

  對我們,是選擇和,還是選擇戰(zhàn)?答安是不言而喻的。

  我軍處于三峽上游,擁有對東吳地理上的優(yōu)勢,順流而下,易攻易守。而且孫權雖然取了荊州,與曹魏劃江而治,但同時由于接壤過多,所受壓力也大大增加,對他來說,樹我們這樣的強敵實為不智。但我若東下,東南稍有疏失,則雍涼危矣,何況我軍才與曹魏進行了一場舉國之戰(zhàn),實在沒有力量再與東吳較量。所以我此來,是為議和,而不是開戰(zhàn)。但是和與戰(zhàn),自古是一而二,二而一。欲戰(zhàn)時可示之以不戰(zhàn),欲休戰(zhàn)時亦可示之以戰(zhàn)?,F在和是主題,但戰(zhàn)力的威懾卻是手段。

  鄧芝聽了我的問道,答道:“回稟殿下。初時與東吳計議,東吳索要贖金,然態(tài)度尚可。曹丕興兵之時,他們卻突然發(fā)動,將臣下扣住,直至我軍大勝,孫權才又親自接見微臣,說是魏漢相爭,他怕屬下無知,傷了微臣的身體,才出此下策。并同意將趙累及二將軍眷屬放歸,派大將諸葛瑾前來見殿下?!?p>  趙累失荊州時,主動于麥城斷后,被東吳擒獲。二叔在金陵的家眷與在交戰(zhàn)中失去,其中便有二叔的夫人,有他的小女關鳳和小兒關索。當時呂蒙入荊州,首先便是保護起二叔的家眷和府第,做到了秋毫無犯。荊州百官也無觸犯,所以當時除了馬良等人棄家屬逃歸益州,廖化獨自一人背負母親逃回之外,絕大多數人官員都降了東吳。說起來,二叔經營荊州數年,一夜之間,手下皆降,數萬兵馬星散云流,如晨露逢朝陽,消散無痕,這實在是二叔的一大羞恥。

  所以,當我列出要孫權放歸的百官名單時,孫權左也不肯,右也不肯,因為那些人降了他,他又如何肯放回來。今日他答應主動放歸趙累和二叔家眷,也算示好。而派諸葛瑾這樣的大人物來見我,實在是給足了我的面子。要知道,諸葛瑾是丞相孔明的兄弟,是我親如手足的侍讀諸葛喬的親生父親。

  我自然以禮相待,親自迎出轅門。一見諸葛瑾,我急行兩步,施禮道:“不知世叔至此,未曾遠迎,望世叔贖罪。”

  諸葛瑾連忙施禮:“諸葛瑾見過千歲殿下?!?p>  我喚過諸葛喬,令其禮見其父。

  諸葛喬本諸葛瑾之嫡子,因過繼給孔明,故對諸葛喬以伯父相稱。諸葛瑾看著諸葛喬,眼中生淚,良久嘆道:“你長得這樣高了?!?p>  諸葛喬落淚道:“孩兒不孝,不知母親與哥哥還安好么?”

  諸葛瑾道:“家中都好。你在季漢,聽長輩之話,教順你父親。你身子自來虛弱,多注意身體。”

  諸葛喬點頭稱是。

  我笑道:“此處不是講話所在,世叔里面請?!?p>  一行人來到后廳,我只敘家禮,不談公事,讓諸葛喬好生侍奉父親。諸葛瑾搖頭道:“殿下。瑾此來,為得是國家大事,先論公議,再敘私情?!?p>  我淡淡一笑道:“只怕說了公事,這私情就難敘了。”

  諸葛瑾道:“職守所在,不敢不言。昔日,吳侯嫁妹,將荊州三郡交與皇叔。然皇叔失信,不肯交回。后關公在荊州,吳侯數次求親,關公不允,非特不允,竟出言羞辱吳侯。人死為大,此情我本不欲言,但當時情形,確乎如此。關公戰(zhàn)襄陽,曹操數次至書吳侯,要我主出兵攻擊。我主不允,哪知此時關公竟到東吳治下的湘關征糧。當時大都督呂蒙大怒,出兵取了荊州。此為當時之情。吳侯占荊州后,封府庫,護官宅,不傷百姓一絲一毫,深得民望。此事為當日關公與呂蒙所為,今二人已死,冤仇已息。當為活人著想。吳侯愿送歸趙累等降將及二將軍家眷。且夫人在江東,日夜思念陛下與殿下,東吳愿將夫人送歸,此后兩家永結盟好,共滅曹丕,以正其篡逆之罪?!?p>  說這番話,旁的還好,說到孫尚香思念父親和我,我心頭一股無名火炎騰騰直燒上來。當日情形現于眼前。那時當著我的面,她向周善許婚,面對著痛哭的我,她說:“誰是你娘?我忘了,劉少將軍,你就是來告訴我你父親成親的是么?謝謝你的美意了,你可要留下來,喝我孫尚香一杯喜酒?”

  眼下,她大約早就只見新人笑,哪知舊人哭了,不,我錯了,那個舊人也沒有哭,這中間哭的只是我自己。七八年過去了,無數次午夜夢回,我都不敢想起此事,那是不可承受之痛。這么多年,她大約早就有了自己的兒女,哪還有什么思念我,思念父親。

  我不由自主的,呵呵的笑了起來。我的笑,讓諸葛瑾怔住了。

  “殿下,你這是何意,難道你執(zhí)意為關公報仇,要取荊州不成。要知道,事有輕重大小之分,漢帝為曹丕篡奪,不思剿除,卻為異姓之親而興兵,這是舍大義而就小義,中原是海內之地,殿下不向中原,反來荊州,就舍重而取輕。天下皆知皇叔繼承大統(tǒng),恢復河山,興復漢室,又破曹丕于渭南,天下英杰盡皆仰望,殿下不佐陛下東向中原,反執(zhí)著于此方寸之地,在下竊為殿下不取?!?p>  “很好,你說得很好,諸葛將軍。但是,吳侯既知天下一統(tǒng),應屬漢室,何以不從漢室,反降曹丕,做了個什么大將軍?請問諸葛將軍這是何意?”

  “勢也,時也。當日自有當日之情,今日需有今日之勢。我主雖曾降曹丕,受九錫,卻從未與曹魏同心,更何況季漢戰(zhàn)渭南之時,我軍北征呼應,也算幫了季漢了一個小忙。”

  “是啊,幫了小忙,兵屯川口,也算小忙之一了。將軍,我來問你,于禁須在吳侯處,吳侯何不誅之以明志?”

  諸葛瑾一愣,道:“我回去后可報知吾主,將其交給殿下?!?p>  都道諸葛瑾老實,隨機應變遠非其弟對手,但此時看來,卻也是個思如泉涌,觸頭動尾的角色。他聽我要孫權誅于禁,卻不肯直接得罪于曹魏,寧可將人給我,讓我來結這個仇。這大約也是歷史上他們將二叔的交往曹操處的原因吧。這些東吳人,說膽子小,比誰膽子都小,說膽子大,卻又膽大的包天。我卻有何懼,何況于禁已降了二叔。當下我點頭應允。

  “其二,吳侯所獲之人,除趙累及各官員家眷外,需按我之名單交來,特別是潘濬傅士仁二人,不戰(zhàn)而降,獻城自保,我必須要他們,否則的話,季漢與東吳,想要合好,怕是有些難度?!?p>  “潘濬傅士仁二人我可以作主交與殿下。殿下開列的名單何在,我愿意與殿下共同參詳?!?p>  “很好,其三,吳侯背信取了荊州,這九郡之土,數十萬生民,物產財源言之不盡,吳侯當如何償還?”

  諸葛瑾道:“荊州之地,本屬我主,我主取之,亦不為失信。”

  我霍然站起:“將軍欺季漢無人么?”

  諸葛瑾道:“豈敢,季漢擊敗曹魏,天下動蕩,殿下父子不乘此良機,東取司州并州,卻執(zhí)著于小小的半個荊州,豈非一葉障目。若殿下放棄荊州,我愿代我主作保,與季漢世代為親,共創(chuàng)天下。”

  “共創(chuàng)天下?這話聽著就這樣虛假。將軍,荊州之事,不會輕易翻過去的。我的二叔,為荊州送了一條命。父親多次準備親自前來報仇,皆被我攔住。不信你可問諸葛喬,我所言是真是假。我來此,便是為了兩家的情份,為了不讓荊州再流滿鮮血。若我那舅父自以為手下兵馬強壯,想要把荊州之事輕輕帶過,不再提起,只怕下次來這里的人,便是我那父皇了?!?p>  諸葛瑾看看諸葛喬。諸葛喬點點頭。早在我們從荊州逃回之時,父親便要發(fā)舉國之兵出征東吳,此事他是知道的。諸葛瑾口角抽動一下,道:“殿下還有其他要求么?”

  “還有第四點。我要吳侯大張旗鼓的送歸我的母親。”

  “這沒有問題?!?p>  “是周善帶她回的東吳,我要周善再將她送回來。”

  四

  荊州,現下分由曹魏與東吳占據。當年漢吳聯盟時,父親打下了江南的四郡,周瑜則占據了最富庶的江陵。江陵的地理是南荊州的中心,沒有江陵,江南的荊州便似失了首都,不成體系,所以父親親自去東吳娶親時,說自己地少人多難以容眾,希望全據荊州,請求孫權把江陵“借”給他。但當時周瑜還在,不但沒借,反要把父親關起來,還好有孫尚香護著,這才安全歸來。

  父親真正借到荊州是在周瑜死后不久發(fā)生的,說起來那也是東吳不得已之舉,南郡獨處長江北岸,遠離東吳其他領土,向北直接面對曹魏襄陽的威脅,向南又是沒借到江陵的父親,而且荊州人心并不歸向東吳,據守此處并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周瑜這樣能力的人可以鎮(zhèn)守,換成魯肅由于他和劉備關系融洽或可守住,周瑜選擇他做繼承人除了私人關系很可能就是出于這一點。但是,周瑜死后,孫權并未完全遵守周瑜的遺囑,只是把他的部曲交給了魯肅,但“可以代瑜之任”的另一層含義是讓肅接任南郡太守。孫權不知出于這么考慮,卻讓程普作了太守。能力不高的程普自然很難同時對付曹劉兩面,孫權這才同意魯肅借荊州的建議把南郡借給父親,以他作為對付曹操的屏障。而魯肅反正自己不是太守也無關痛癢了。這就是后世所言借荊州。這個借,其實只是江陵一地。

  到這里,借荊州算是父親欠了東吳一個人情,但卻也是互利合作。兩邊誰也沒有異議。

  但是后來,父親取了益州,這種情況有了改變。先時,周瑜曾想取益州,父親說,劉璋是自己同宗不忍看到被人攻伐,如果東吳硬要進攻,他寧愿披發(fā)入山等語。此時恰巧周瑜病死,東吳的伐蜀之議也就作罷了。當然父親不讓周瑜攻益州,其實是想自己來攻,東吳知道父親取了益州之后,當然氣憤不過,于是要索回荊州。父親也覺得道理上說不過去,又舍不得江陵,便以湘水為界把江南三郡交還給東吳,這就是“單刀赴會”后談判的結果。以江南三郡換江陵卻難以消孫權之氣,這個氣不是因為江陵,其實是因為益州。孫權本來是想自己取益州的。

  于是后來有關羽與東吳的磨擦,有種種悲劇發(fā)生,關羽死了,荊州沒了,孫權在最關鍵的時候,在自己的盟友后腰上插了一刀,不但取走了江陵,而且拿走了父親在荊州打拼的全部基業(yè)。

  所以當諸葛瑾說什么道義的詭話時,我都懶得去辯解。什么荊州是東吳的,取回合情合理,說出大天來,他也無法改變孫權背信的事實,無法改變他破壞孫劉同盟,令季漢大受損傷的事實。此事,東吳作得太過。

  自古以來,所有的同盟都是以實力來說話的,所以我寧愿少說,多做,一句話,索要荊州,不給我荊州就不行。我不想和諸葛瑾講理,也不想和孫權講理,所謂盟約,也從來沒有道理可講?,F在季漢大勝,東吳慘敗,他不可能同時得罪曹魏與我們。所以我一句:“舅父,我來了。”孫權便讓諸葛瑾前來。

  實力才是所有談判的基石。季漢,不是昔日的蜀漢,坐擁三州二十七郡(國)二百余萬人口近二十萬兵馬,實力已強于東吳。孫權不想戰(zhàn),只想和,同時對抗曹魏和我們,是他不想面對的。渭南之戰(zhàn),曹丕大敗,但長江北岸的曹洪和曹休卻攜大勝之姿,兵勢如虹,直指江南。我有著地理上的優(yōu)勢和孔明季漢作后盾,有著我軍大勝的余威,有著東吳在東線慘敗的壓力,乘著實力的此消彼長,我有足夠的精力和實力與孫權鬧上一鬧。

  面對諸葛瑾這樣的談判好手,我便不講理一次好了。

  一個月來,鄧芝與諸葛瑾往來穿梭,不斷的傳話,都在互相試探著各自的底線,都在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誰都知道,我的四個條件中,只有第三點才是關鍵,長江南岸半個荊州,那是全天下的二十分之一,得失之間,會對國力產生巨大的影響。

  一邊談著,馮習王濬的水軍與趙云陳到張苞的陸軍一直與吳軍對峙著,雖然沒有爆發(fā)任何的激戰(zhàn),卻不斷的施加著壓力。我以為可能會有幾場小規(guī)模的激戰(zhàn),畢竟孫權不是好惹的,他的水軍猶其厲害。但是沒有,從始至終,孫權表現的極為理智。他的理智,也讓我不敢進一步造次。在歷史上,東吳人最會裝孫子,哪怕準備明天一巴掌拍死你了,今天還可以溫順的低著頭,沖你微微笑。我雖然表現的盛氣凌人,心里卻很清楚底線是什么。

  我那句“舅父,我來了”,首先承認了我們的親緣關系,告訴他我也不弄崩,卻又時時提醒著他,我們這個親戚,是有過節(jié)的親戚,我要來清算我們之間的舊帳,這將比兩國之爭更為復雜。

  經過不斷的討價還價,雙方只在荊州這個核心的問題上來回拉鋸。雖然從心里我不想要荊州,甚些想就算他給我荊州我都不要。但是現在我只是一口咬住荊州是我們的,東吳背信取了荊州,必須歸還。只有這樣,其余幾個條件才可能順利的實現。并要求與孫權直接見面,商議此事。

  最終孫權派出其子孫登來白帝城與我協商。

  孫登,字子高,孫權的長子。比我小一歲。在歷史上,今年孫權被曹丕任命為吳王,同時任命他為東中郎將,封為萬戶侯。孫權立他為太子。當然現在魏吳交惡,這一切都改變了,他現在只是吳侯世子而已。

  這個人說起來很不錯,聰明,孝順,仁慈,知道惜民,護民。孫登的生母地位低賤,徐夫人對孫登從小有養(yǎng)育之恩,后來徐夫人因為妒嫉被廢黜,住在吳郡,而步夫人最得寵。步夫人有賞賜,孫登不敢推辭,只是恭敬接受罷了。徐夫人派人來,凡賜給他的衣服,他必定沐浴之后才穿。孫登將被冊立為太子時,他推辭說:“本原確立,道義才能產生,要立太子,應當先立王后?!睂O權問:“你的母親在哪兒?”孫登回答說:“在吳郡?!睂O權聽了,沉默不語。孫登有時去打獵,本來應當走田間小道,而他經常遠遠地避開良田,不去踐踏莊稼,到了空地才休息,不想煩擾百姓。他曾經騎馬外出,有一顆彈丸從他身邊飛過,手下的人便去尋找射彈丸的人。有一個人拿著彈弓,身上帶有彈丸,大家都認為是他干的。審訊他,他卻不承認,手下的人想揍他,孫登不允許,派人找到飛過的彈丸,和那人身上的彈丸比較一下,不一樣,就把那人釋放了。還有一次,孫登丟失了盛水的金馬盂,查出盜竊的人,是手下的人干的,孫登不忍心給他處罰,就把他叫來責備數落一通,就打發(fā)他永遠回家,并命令身邊的人不再提這件事。說起來,這個孫登比他那些弟弟們強多了,若是活的長些,大約東吳也不會二世而亡,但是天命難測,他只活了三十三年。

  與他同來之人,還有他的侍讀,號稱四友的諸葛恪、張休、顧譚、陳表等,諸葛瑾這一雙兒子還都是當侍讀的命,也算是巧合。

  春天的風柔柔的吹著,袍袖和頭發(fā)隨風輕輕搖動。

  站在白帝城頭,望著東流的滔滔江水,一時間心潮起伏,只想放聲長嘯。

  在歷史上,這里是蜀漢的傷心地。數萬人馬灰飛煙盡,父親就去世在這里。從此,蜀漢一蹶不振,再沒有半點擴展。也是在這里,孔明一肩挑起了蜀漢的江山,成為我的相父。從此,他不自覺的擔任起父親這個角色,把我當成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照顧我的衣食住行,娶妻納妃……

  我難以想象處于那種情況下的我,又如何能夠自立。

  我不怪孔明,我只怪那個“我”不能早早自立,不能讓人放心。

  而現在,父親雖老,我卻坐擁雍涼,盡收孔明馬超張飛子龍諸將之心,雖然年僅十六,卻沒有人敢把我當成一個孩子。而孔明也不再是可以代我主持一切的相父,他只是我的先生,是一個值得尊敬的長者,一個得力的助手。當我取雍涼時,他能幫我守長安,當我守長安城,他能代我戰(zhàn)渭南。我們互相配合,如魚得水,卻沒有誰支配誰。這才是所謂的君臣相得吧。

  想著,山腳下戰(zhàn)船如云而來,那是孫登來了。

  雖然孫權沒親自來,我微微感到有些被輕視了,我還是禮數很周到的接待了他。孫登與我見禮之后,卻很恭敬的站在一邊,我一愣,忽然眼望山路,心頭一陣波動,在他身后,還有什么大人物,難道是……

  果然,人流分開,一輛香車緩緩而前。當先一人,面無表情上山而來,那正是周善。

  有周善在,難道是孫尚香來了?

  望著香車,不覺間,我的手開始發(fā)抖,我的身體開始發(fā)抖。我全力控制自己,讓自己顯得鎮(zhèn)靜些,但是不行,在千軍萬馬血海刀山之中煅就的從容淡定卻不知所蹤。我暗恨自己,這么多年的歷練到哪里去了,但是眼角卻開始發(fā)濕。

  孫尚香,孫尚香……

  你,終于來了……

  此刻我真想撲上前去,掀開車簾,看看她是胖了還是瘦了,問問她這些年有沒有想過我,撲到她的懷里放聲大哭。

  但是,我的腳如釘子釘住了一樣,挪不動半分。

  這些年,我是那么的恨她,但此時相見,我卻無法恨得出來。兒時的一幕幕只如閃電般在眼前劃過。

  “阿斗,你又長胖了呢?!彼研⌒〉奈覓佅蚩罩?,嚇得我哇哇亂叫。

  ……

  “娘,不要離開我?!蔽覐乃瘔糁畜@醒,哭叫著抓她。她把我抱在懷里:“放心,兒子,娘不會離開你的。你這樣聽話,這樣懂事,除了你,我哪里還有什么親人?!?p>  ……

  “阿斗,你怎么來了?”在江東,我重又見到她,“幾年不見,阿斗長高了,娘只怕再往天上丟你都要費些力氣了?!?p>  ……

  “表兄?!鄙磉叄瑢O登微笑著按家禮叫我,“那是姑姑來了?!?p>  我陡然間恢復了鎮(zhèn)定,淡然一笑,整整衣冠,甚至來得及彈去衣襟上的微塵。我搶上幾步,對著香車緩緩施下禮去:“兒臣劉禪恭迎母親歸來?!?p>  五

  車簾微微一動,接著緩緩的掀開,那夢中無數次出現的面容綻于陽光之下。

  陽光流動,有如流淌的水波,流過那張雪白的幾乎沒有血色的面龐。

  孫尚香瘦了,似乎也老了,三十三歲的她,竟然頭上有了絲絲銀發(fā)。她望著我,似喜,似悲,激動中又帶著幾分遲疑,嘴唇抖動著,卻又說不出話來--這哪里還是當年那個豪爽干練英武無雙的孫尚香。

  我也望著她,只是望著,過于激動的我,此刻反而陷入極端的平靜之中。孫尚香,一個我當成姐姐和母親的人,一個自幼對我關受備致的人,一個背叛了我和父親的人,一個讓我牽腸掛肚不知該是愛還是恨的人,一個我用盡心思要把她搶回,可她回來后我卻又不知該如何來面對的人。

  看著她那憔悴的面容,我心碎了。甚至有一刻,我想撲上去,抱著她的腿大哭一場,告訴她我曾經的痛苦,責問她為什么會棄我而不顧。

  難到我當年冒著生命危險千辛萬苦去東吳找她,只換來她如刀似劍的冷對和裂肺撕心的切割么?

  她知不知道,她那時的一句話,幾乎要了我的性命?

  但是,這些話,我不能問,甚至在這山上,我連想都不能多想。我是季漢名義上的太子,是季漢實質上的帝王,我的一舉一動,要合乎禮數,要掌好分寸。何況身邊還有一個對手孫登在。

  一想到身邊的人,此刻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周善落在我背心的那一道不善的目光。

  是的,他和她,是一起的,那我呢,父親呢?

  恨意再次升騰起來。

  未等孫尚香說出話來,我已自己站起身,揮手道:“將我母親送入永安宮中安歇。”

  侍衛(wèi)們一擁上前,護著孫尚香去了。香車從我身邊駛過,自始至終,孫尚香沒有來得及說出一句話。

  我緩緩轉身,面對孫登,展顏道:“多謝了。”

  孫登笑道:“表兄何出此言。說起來此事是父親當年做得不對,讓你一家骨肉分別,不過現下好了,表哥一家團聚,可喜可賀。”

  我道:“是啊,可喜,可賀。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p>  孫登似發(fā)覺了我話中的異味,愣了一下,又笑道:“表兄共提了四個條件,這是第四個。小弟此來,同時帶來了第一個和第二個條件,以表達我們的誠意,不知表兄能不能把你的誠意展現出來呢?”

  這么說,于禁和荊州諸將都已回來了。我想再接見他們,時間一定短不了,讓孫登等著不太合適,便道:“如此,我先與舊部們見一見,江頭風大,請表弟先去休息片刻,我安置完這里,再與表弟商議。明天聚談,你會看到我的誠意?!?p>  孫登告辭而去。我?guī)еw云諸將等候于禁和荊州諸人。

  軍士涌來,那是于禁到了。

  此時的于禁,白發(fā)蒼蒼,滿臉風塵,半點也找不出當年氣壯山河的氣概。他最早隨鮑信起兵,后一起歸附曹操,被任為官軍司馬。從此跟隨曹操南征北戰(zhàn),戰(zhàn)功赫赫。張繡叛亂之時,青州兵四處搶劫,被于禁嚴厲打擊,他們就去告發(fā)于禁叛變,恰好此時張繡來攻,于禁先扎營寨再見曹操,曹操問他怎么不先來解釋,于禁說分辯事小,退敵事大,曹操因此十分重用于他,封他為益壽亭侯。此后敗呂布,破袁紹,于禁戰(zhàn)功著著屢克強敵。另一次曹操厭惡朱靈并想撤掉他的兵權,就派于禁去辦,于禁手執(zhí)文書僅帶數十騎直入朱靈軍中,輕易的解除了朱靈的兵權,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其威名如是。他的一生,蕩氣回腸,好多事跡可圈可點,堪比古之名將。

  一直以來,人們總覺得他敗于二叔之手,覺得他比不上五子良將中的其余眾人,卻忽視了,在曹營中,除了夏侯與曹氏宗親,于禁一直是最受重視的一個。在曹營的外姓將領中,能同時統(tǒng)領七路大軍的,也獨此一人而已。

  不過,這些都已成云煙。今日的于文則,已不是當年的于禁。老天不幫他,一場大雨毀去了他的一生英名。更可嘆的是,他才投降不久,二叔敗亡,他轉而落到孫權手中,孫權對他雖善,但孫權的手下人等卻對他冷嘲熱諷,使他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我走上前,溫聲說道:“從荊州到益州,將軍這一路,走得辛苦了?!笨刹皇切量嗔?,近三年的流離生涯,平常人難以相象的壓力和侮辱。

  于禁顯得竟有些木訥了,他第一反應竟是愣了一下,不知所措的抬頭望我,這時身邊有人告訴他我的身份。他晃了下身子,撲的跪倒:“降將于禁,拜見太子殿下?!?p>  我雙手相攙:“將軍請起。唉,天命難測,生死無常,是非成敗,到頭來不過是云煙過眼。將軍不必掛在心上。將軍之敗,是敗于天,非戰(zhàn)之罪也。將軍為手下數萬將軍而降,免于他們死于洪水,是仁心,是慈心,非仁慈之將不能為此。以一生英名換袍澤之命,將軍真英雄也!”

  于禁呆呆的看著我,忽然間放聲大哭起來,直哭得涕淚滂沱,泣不成聲。三軍盡皆駭然。

  趙云走上前,拍拍于禁的肩頭:“文則何苦為此小兒女態(tài),豈不讓人笑話,起來,起來?!?p>  于禁卻依舊哇哇大哭,半日才道:“讓我痛快的哭一次吧,求你?!?p>  我看到,四叔眼圈也不由得一紅,知道他起了兔死狐悲之感,當下笑道:“文則將軍,何至于此?”

  于禁大哭道:“從來沒有人,從來沒有人知道我為何而降?于禁生平,可是怕死之輩?我苦啊,苦?。 ?p>  看著他的樣子,我不由也觸動情懷,感慨起來,好不容易扶他起來,安撫了他一番,讓四叔親自陪他上山。

  對于于禁,說實話我并沒有想過他的價值之類。要回他,純粹是我不想讓他死在東吳或曹魏。曹丕對于禁的方法是,讓他去守陵,卻于陵墓墻上畫了他投降的種種丑態(tài),活活羞了他。他是一員大將,三國時期為數不多的值得尊重的將領之一,就算是死,我也希望他不要死得這樣慘。

  至于他今后的生活,打仗是肯定指望不上他了,最多給他個閑差,讓他沒事兒時寫寫用兵心得什么的。

  想著,卻聽有人來報,趙累等人到了。我急步下山,迎了上去。

  趙累在荊州時,深受二叔的重用,而在也曾預見到二叔的失敗,曾給二叔提過很多很好的建議,可惜二叔并沒有采納。最后我們離開時,他留守麥城,為我們阻住追兵,最后被擒。當時我們用計擒住了東吳的虞翻,趙累用他換了滿城軍民的性命。自己卻被關了起來,一直到今天。

  看起來,這兩年多的時間趙累并沒有受什么苦,似乎還胖了一些。遠遠看到我,他跳下馬來,疾步上山,翻身拜倒:“參見太子殿下?!?p>  “趙將軍,總算回家了,快快請起,起來說話。”我雙手相扶。

  “是?!壁w累起身,看著我,眼里閃著淚光,“我就知道,季漢不會拋棄我們,陛下不會拋棄我們,可笑那些吳狗整天編造些謊話來騙我們,說陛下不要我們了,說我們的家眷已被殺了,我半點都不信?!?p>  “好好。趙將軍先休息一下,一會兒我擺接風宴給大家洗塵?!?p>  趙累響亮的答應一聲,去了,緊隨其后還有荊州的大小將領們,無論其職位大小,我都一一與之攀談,或拍拍肩,或拉拉手,道聲辛苦,說聲回家了。他們在外飄流了兩年多,我想給他們一種家的溫暖。而這,正是父親當年凝聚人心的力量所在。果然這些人都感動了,他們熱淚盈眶,痛哭失聲。

  最后前來的是二叔在荊州的妻子徐氏,和二叔的一雙兒女--關索與關鳳。

  關鳳十五歲,與孫登同年,自幼便生的美艷無鑄。當日孫權就是為孫登求娶她,而至兩方反目。其實就我適才看到的孫登那風神俊美的樣子,那恰如其份的舉止言談,覺得他足已配得上任何人,當年就算孫權向父親求婚,只怕父親都會同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的??上?,孫權的目標是她,而二叔,是一個出色的將領,也只是一個出色的將領。

  關索十二歲,瘦瘦的,打小就一直多病,不象關平和關興那樣健康??粗醪唤L的樣子,我很難想象他以后有乘馬揮刀的可能。

  我親自扶徐氏下車,又把關索抱了下來,關鳳則羞紅著面龐向我施禮。近距離看關鳳,只覺她一雙鳳眼有一種勾魂報魄的魅力,不由一凜。

  我并不是一個對美女很敏感的人。事實上身為太子,我身邊的美女很多,星彩就是極美的一個。但是我看到星彩的美,卻是她在宮門前揮槍殺敵的那一次。

  而這個女子在見面第一次就給我這種感覺,實在讓我不自覺的想起一個詞語,紅顏禍水。

  這樣想二叔的女兒是不合適的,但這個詞卻是那么突兀的在心頭涌現。有著這樣眼神的一個女子,注定無法窩在廚房和臥室里,注定無法習慣于平平淡淡從從容容的生活。那眼神里有一種火,一種可以把天地和自己全部燒化的火。

  那個剎那,我感到了一種在恐懼面前的畏縮。

  六

  當我再等潘濬和傅士仁二人時,卻沒有看到他們的影子,我心中生氣,既然說第二個條件滿意了我,為什么他們沒有送歸。問東吳的人,回答說,他們兩個自盡了。

  潘濬獻了荊州,傅士仁獻了公安。這兩個人是直接造成二叔大敗的罪首。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自盡,那樣兩個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做的人,只要有一線生機,他們也不會走那條路的。但東吳的人卻說他們死了。我不知道他們是真的死了還是被藏起來了,但我知道從此之后他們是不會出現了。這是一個面子問題,既給了我面子,又保存了東吳的面子。

  我想了想,這一頁便這樣揭過去吧。大家心知肚明,有些事不能深究。下面最重要的,是如何荊州的歸屬上,來取得最大的好處。

  當晚設宴,為歸來的眾將洗塵,也為孫登接風。

  孫登看樣子是經常出席這種場面,話說出來一套一套的,聽著讓每個人都心底里舒服,覺得他說的好,說提對,可細品起來,每一句話卻又都滑的四腳不沾地。隨他而來的諸葛恪四人,個個都是儒雅風liu,口似懸河。相比之下,我覺得自己簡直成了傻子,就算是諸葛喬和王濬,也難以與之相比。至于趙云陳到張苞馮習等人,比起戰(zhàn)陣撕殺來或許以一當百,說起這種場面上的談吐,卻是百不當一。

  孫登興致很高,到后來居然抽劍在殿中翩然起舞。孫權本來便生得英武,他這個兒子俊美猶過之。此番揮灑,只似一頭白鶴鳴舞于殿中一般,令人不覺間心醉神迷。

  “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將醉,吾將醉兮發(fā)狂吟!”他唱的,竟是當年一代英才周公瑾唱過的曲子。周瑜雖死,英名長在,英風可追。

  “好?!蔽覀児闹?。東吳之人便紛紛叫著:“太子殿下也歌上一曲如何?”諸葛喬在一邊鼓動我,“少主,你也上去表演一番,別讓孫登壓你一頭。”

  我搖頭笑道:“我哪里會?你知道我不善這個,王濬,你去?!?p>  王濬大約是季漢相貌上唯一一個能壓過孫登等人的了,他長長的烏黑的頭發(fā)披下來,黑色的衣衫,襯著雪白的有似女子的臉龐,美中帶著一股子妖冶。歷史上說他美貌儀偉,如果不親見是很難想象一個男人可以美成這個樣子的。我們四個人,都不算丑,但比王濬,卻還都是差得多。

  但王濬不同意:“人家出的是主將,我算什么,一會兒要是諸葛恪上,喬兄不好意思,我可以上頂上去,可現在是孫登啊,少主?!?p>  我也不好意思再推脫,當下站了起來。說實話,季漢總是把這種聚會視為浮華之風,從來都不重視的,其中猶以父親為最,他討厭空談,也不喜歡詩詞。而我自然與他相類。該唱首什么呢,想了想,便記起父親唱過的那首武帝的《秋風辭》來。

  “秋風起兮白云飛, 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蘭有秀兮菊有芳, 懷佳人兮不能忘。 泛樓船兮濟汾河, 橫中流兮揚素波。 簫鼓鳴兮發(fā)棹歌, 歡樂極兮哀情多。 少壯幾時兮奈老何!”一曲喝罷,眾人環(huán)顧,一時沒有回音,我這才省悟,此曲稍失頹唐,確乎不適于今夜之會。

  孫登也笑起來:“表兄此曲不當,當罰,當罰?!?p>  我大笑著自罰一杯。旁邊忽的關鳳起身,道:“太子殿下所唱之辭絕佳。歡樂極兮哀情多,人人都在歡笑,豈知還有人心哀如死?處處簫鼓鳴兮,何人還能懷人而不忘。難得殿下還有此心,我愿賠太子殿下共盡此杯?!?p>  這話來的突兀,一下子便打破了宴會上祥和之氣。本來我此詩只是有些頹唐,是感傷人生易逝之意,可讓關鳳一解,竟成我在追悼二叔一般。而其詞句雖隱,但暗含的鋒芒卻直誅人心。剎那間,我看到孫登一張面孔變得雪白,后退兩步,低聲呻吟道:“阿鳳--”

  我離孫登很近,加上我練就統(tǒng)帥之心后,把控全局的能力較強,即使在紛亂中也可以準確的分離出我想要聽的聲音。孫登這聲低低的嘆息在我耳邊不締是一聲巨雷,讓我心中猛的一跳--他與關鳳,是認識的。他們什么時候認識的?在哪里認識的?難道關鳳在荊州的這兩年,孫登與關鳳之間,曾經發(fā)生過什么?

  便此時,張苞也站了起來:“不錯,我也與太子殿下共盡此杯!”

  我心中恨道,你這笨蛋,不錯什么?你根本就沒有聽懂。可是這樣一來,季漢座中,到有一大半站起身來,共盡了杯中之酒。就象傳染一般,最后,連趙云諸葛喬等都帶著一絲尷尬站起身來,共飲了這一杯。

  好好一個聚首,簡直讓關鳳變成了討伐東吳的誓師。

  我忽然感覺到,這次談判,結果不容看好。

  孫登見狀,苦笑一下,道:“表兄,此酒卻是小弟誤罰了。小弟當自罰三杯?!闭f著也不顧我攔阻,舉杯便飲,接著以手撫頭道:“小弟有些不勝酒力,告辭?!睋u搖晃晃帶人出去了。

  我舉手送他,卻發(fā)現關鳳眼中閃著冷峻的光芒--她,是故意的。

  我一陣頭大。若是關家人不同意和談,我對我今后的事還是個麻煩。我清楚的知道關家人的能量,不說關平在西涼,關興在長安,只說任何一個關家人在父親面前一哭,就可能給季漢的前路投下數不清的變數。而我,卻不能允許這種變數出現。我要乘著東吳大敗,與東吳和談。有了東吳這個外援替我看守益州的大門之后,我就可以用較少的兵力,以山河之險來防衛(wèi)曹魏,集中精力好好的經營雍涼,休養(yǎng)生息,增加實力,擴大疆土,使我們的實力變強。五到十年之內,我不想再進行渭南之戰(zhàn)這樣的大戰(zhàn),季漢需要休息。

  果然,此后數天里,關鳳總在想盡辦法挑撥季漢與東吳的關系,想讓我殺了孫登諸人為關羽報仇。但是,我怎么可能答應她?看來我有必要與她好好聊一聊,告訴她,這世上的事,不可能完全按照她所選擇的道路來走。為了國,有時就要犧牲家。

  可是,與關鳳談真得不容易。

  在永安宮的偏殿內,她黯然的把頭一低:“斗哥哥,當年大伯三叔與先父桃園結義,誓同生死。今日先父早喪,大伯和三叔不在,一切全憑哥哥作主。”話才說完,就盈盈拜倒,泣不成聲。

  我最怕女人哭,一時頭大無比,苦笑道:“鳳妹妹,不要意氣用事。家國大事,自有作主之人。你一個女孩兒,這幾天行事有些過了。”

  關鳳道:“我是不是給哥哥添亂了?可是,我忍不住??吹絽侨耍視薜醚例X發(fā)癢。”

  “那就不要看他們。要不,我提前把你們送走?”

  “哥哥不要,我要留在這里,我想留在這里。斗哥哥心腸最軟了,你不會欺負鳳兒這個沒爹的孩子的。”關鳳拉著我的衣襟求告道:“斗哥哥,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還抱過我呢。”

  我吃了一驚道:“這個,我記得不太清楚了?!?p>  “可是我卻記得,斗哥哥總是那么自信,那么有主見,你認準的目標,就絕對會全力的去做,不論如何,都不回頭。在你的懷里,我感到那么安心,就象和父親在一起一樣。自幼大哥在軍中,我只你有這么一個哥哥。長兄如父,如今父親不在了,你可不能不管我?!闭f著,她把頭埋在我的膝上,仰頭望著我。

  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她雙目含露,似一朵微微顫動的海棠花。她是在誘惑我么?我覺得自己的心在巨烈的跳動著,多年來苦苦練就的統(tǒng)帥之心幾乎在這一刻被摧毀。我雙手扶起她,然后不著痛跡的向后一退,避開了一段安全距離:“妹妹,二叔之喪,實為季漢之國恥。然你可知,事有輕重緩急,家有千般事,需從緊處來……”

  “你是說先父的大仇不要緊?”

  “胡涂丫頭,我的話還沒說完,你怎么就斷章取義?二叔自幼待我有如親父一般,我怎么會說他的仇不要緊?在荊州,我們是一起闖出來的;我們回程,是他匹馬單刀狂奔千里;呂蒙追來時,他就自盡在我的面前。說痛,我比你還痛。但是,你這樣只說一個痛字,紅著眼睛只想報仇,能解決問題不能?”

  “不能,不能,我報不了仇,我只是個小女子,所以我來找你。我不懂軍國大事,我只知道,父仇不共戴天,我要報仇,為了報仇,我什么都不在乎!”

  “你胡鬧!”

  “不錯,我是胡鬧。在荊州,我胡鬧得還要厲害。我差一點便要了孫登的性命,此刻,他的背心上還有我用匕首插的傷疤。我只是一個女子,我能怎么樣?你們大男人不給我報仇,我就自己來報!”

  我吸了一口涼氣:“你不要命了,你傷了他,孫權怎么會干休?”

  “有什么不干休?孫登那小子胡涂的很,見到我就找不到方向。我刺傷了他,可他自己用厚布重重勒好傷口之后,卻瞞著眾人,就那樣一步步的搖晃著走出關府。我當時嚇壞了,只怕他告我。哪知過了三個月,他又來了,卻好象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這個笨蛋!”

  我說為什么我第一次見她時,會有那樣一種“紅顏禍水”感覺??磥聿⒉皇俏襾y想。仇恨,使她不再是原來那個單純的如同水晶一樣的鳳兒。在荊州的兩年時間,她已學會了用自己的美色做武器,來達成她的夢想。她是成功的,就算她幾乎要了孫登的命,孫登望向她時,還是那樣癡迷;當她當眾挑撥漢吳關系時,孫登也只是那樣痛苦的喚出一聲“阿鳳”。

  她,就象她的母親一樣,拿起美色來當武器了。只是當年她的母親用一雙柔肩擔起的是前途莫測的漢室,而她擔起的,是失去頂梁柱的關家。

  可是,她真得是成功的么?她的方法錯了,她的對象錯了。我要改變這一切,乘著還來得及。

  我走出大殿,緩緩而行,想著用什么辦法來解開她這個心結,卻看到張苞和諸葛喬、王濬都在不安的站在殿外望著什么?

  今天沒有任何事,他們在這里做什么?在等關鳳么?天吶,我的軍營可別毀在她一個人手里。

  “你們三個鬼鬼祟祟做什么?滾過來!”我的口氣里已是少見的嚴厲。我是阿斗

  第百零三章孫登

  “殿下?!比讼蛭倚卸Y。

  “你們三個在這里做什么?”

  諸葛喬坦然道:“我想問問殿下該不該與孫世子會談了?”

  王濬拱手道:“我想問問殿下該不該將水軍收回到永安來?”

  張苞抓著后腦,遲疑道:“我想問問殿下,該不該,該不該吃飯了?”

  張苞話才說出,饒是諸葛喬和王濬正受著我的盤詰,也不由哧得笑了出來。

  我恨恨的盯著他們:“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么。尤其是你,王濬,你在長安與我相見時,說什么話來,敢三心二意,看我收拾你?!?p>  王濬知道我指得是他向我表白愛上星彩的妹妹星憶的事,吐下舌頭:“沒有,我是陪著諸葛喬和張苞來的?!?p>  諸葛喬恨道:“你這個叛徒?!?p>  王濬道:“我是很專心工作的,不象你們兩個一樣,不好好完成殿下的任務,反而整天七想八想。”

  張苞惱道:“你與星憶的事,我不同意了?!?p>  王濬道:“我不怕,反正有你姐夫給我作主。是不是啊,殿下。啊殿下,你怎么走了?”

  我猛得回頭:“都好好做事去,再做不好自己的事兒,整天腦子不用到正地方,我,我閹了你們?!闭f到這里,我自己都忍不住要笑出來。其實他們并沒有什么錯,但是關鳳此刻滿腦子都是報仇,很難談及這個愛字的,就算與他們交往,只怕還是利用的成份居多。我可不想因為關鳳一人,造成吳漢失和,或者造成自己手下的大將們產生矛盾。張苞是我的小舅子,諸葛喬是我的侍讀,連笑帶罵的可以壓他們一時,不知道軍營中其余將領們有沒有因關鳳而心動的。而孫登對關鳳之愛,又會不會影響兩國關系走勢。

  頭痛啊。

  更讓人頭痛的當然還是與孫登爭論荊州。

  一直以來,有荊州八郡或荊襄九郡之稱。其實在漢代,荊州刺史部共分七郡,分別是南陽、江夏、南郡、長沙、武陵、零陵、桂陽。到了獻帝時,從南陽郡劃分章陵郡,這是八郡的來歷。建安十三年曹操南征,除東吳江夏郡及劉表長子劉琦在江夏的部分地盤外,一度盡有荊州之地,并將襄陽從南郡分出,另設襄陽郡。加上原先的八郡,于是就有了荊襄九郡之說。實際上,這時的荊襄九郡,已不是個完整的荊州區(qū)劃。

  曹操得荊州后,既分南郡立襄陽郡,又分南郡枝江以西立臨江郡,并分南陽郡立南鄉(xiāng)郡。經赤壁之戰(zhàn),曹操敗北,其勢力從荊州大部分地盤退出,只保留了襄陽至南陽一帶,再是江夏郡的北部。魏江夏郡治安陸,由劉表舊部文聘據守。赤壁之戰(zhàn)前,孫權進攻黃祖,已取得江夏郡南部地盤,治沙羨(音夷)。吳江夏郡主要在沿長江地區(qū)。劉表長子劉琦在江夏的地盤主要是后世的武漢至鄂州一帶,屯于夏口(后世武漢)。赤壁之戰(zhàn)后不久,劉琦病死,江夏郡南部均為孫權所有,其間周瑜攻克江陵,占據了南郡。父親則南征江南四郡,長沙、武陵、零陵、桂陽為其所有。父親借荊州后(實為借南郡,原屬南郡的襄陽除外。其地轄自今巫山縣至今監(jiān)利沿江一帶,北有今荊門、遠安、當陽等地),從南郡分設宜都郡,又讓二叔領襄陽太守,當然是個虛名,遙領而已。這樣,赤壁之戰(zhàn)后的荊州,曹操有南陽郡、章陵郡、襄陽郡、江夏郡、南鄉(xiāng)郡(原枝江以西的臨江郡地盤已為父親所有);孫權有江夏郡、漢昌郡;父親除江南四郡還有南郡、宜都郡。三家所占荊州地盤,均稱是自己的荊州。建安二十年,我們與孫權發(fā)生三郡之爭,最后以湘水為界劃分了各自勢力范圍,孫權在江南的地盤擴大了一些。二叔失敗之后,漢軍退出荊州,此后的荊州,分別為魏、吳所有。

  孫登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卻實在不是個善類,一口一個表兄的叫著,可到了談判關鍵的地方卻是寸步不讓--

  “表兄,我不想說當年姑父取四郡,亦是得東吳大都督周公瑾之允許;我也不想說姑父私取攻取益州,背信于東吳;我更不想說東吳借南郡給季漢之后之后,以關羽為代表的荊州人馬對我東吳的欺侮。表兄,我只說荊州屬東吳久矣,人心歸向東吳,百姓樂業(yè)安居,為民生計,實不宜有所變動,表兄亦是仁人君子,自不會令蒼生受苦吧?!?p>  這個小東西,嘴里說不說,可是一件件一樁樁他都說出來了。嘴里的牙似帶著眼睛,每一口都咬到正地方,讓我無可辯駁--

  “表弟言下之意,是不想還荊州了?”

  “哪里,表兄大兵壓境,志在必得,我怎敢說不還。要不,我與父親說說,把江陵城交還給表兄?”

  “想讓我來代你擋曹魏,你倒是不花錢得來保鏢啊。只要江陵一城,還不如不給?!?p>  “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們便不給了。”

  “表弟,你說我把你留在這里,舅父會不會拿荊州來換?。俊?p>  “表兄試不試不就知道了。反正小弟難得出來一次,與表兄多親近親近,也是極好。只是若讓表兄擔上失信于天下的惡名,豈不是小弟之過?”

  “我只是開個玩笑,又怎么起扣留表弟這樣的心思--雖說當年舅父曾想扣我來換荊州,但畢竟沒有實現啊。這樣吧,荊州在你們手里,而且也正如你所說,百姓還算安定。我可以不收取荊州。也就是說,荊州還由你們統(tǒng)治。但是,雖不變更荊州的統(tǒng)治權,但是卻一定要說明荊州的所有權?!?p>  “所有權?”

  “不錯,我軍擁有對荊州的所有權,這樣我可以對我軍將士們交待,這證明我取回了荊州,為大軍收回爭取一些借口。但荊州由你們管理,你們統(tǒng)治,只要每年象征性的交些費用給我們,你看,表兄我對你不錯吧?”

  “這倒是沒聽說過。荊州是你們所有,是我們統(tǒng)治,這意思好象荊州還是你們的啊,我吃虧了?!?p>  “你哪里吃虧了,難道你連個虛名都不肯給我們不成?”

  “若只是虛名還可,但是你們要保證,不來索要荊州。”

  “當然可以?!蔽倚Φ?,“表弟難道不信我么?”

  “表兄自然是可信的,但我不太相信表兄背后的季漢而已。而表兄所指的荊州是指哪些地方,而象征性的費用又是多少呢?”

  “放心,我所說的荊州自然不會指荊州全域,曹丕的地盤肯定不會給咱兄弟來分,而舅父原有的戰(zhàn)領區(qū)我也不會算在其內。我所說是指南郡、宜都郡、長沙郡、零陵郡、桂陽郡、武陵郡。而這象征性的費用,就暫定為此六郡每年稅收的六成吧,剩下的費用你可以自由安排,如何?”

  “表兄,你這是要難為死小弟啊。我若訂了這種協定,回去之后,只怕父親非殺了我不可。長沙、零陵、桂陽三郡,姑父已經割讓給東吳了,表兄居然還要計算在內?稅收的六成,剩下的四成只怕都不夠支付當地官員的開銷了?!?p>  “表弟,不要怪表哥不講情面,實在是我也無可奈何,低于這個條件,我父親也會殺了我的。”大約孫權讓他兒子來,就是為的可以以小賣小,我狠狠心,不受他的影響。

  “除了三郡之外,其余的稅收六成給你?!?p>  “按湘水劃界,八成。而且這兩年的要補交?!?p>  “你殺人啊。七成,多一成我馬上回東吳?!?p>  “七成可以。但你們攻荊州時給我們造成的各項損失要另外賠償?!?p>  ……

  ……

  主將商議的差不多了,便是副手們上陣,到他們這里就更細了,幾乎是一個縣一個縣的進行統(tǒng)計,計算數額,物產,確定稅收和應當交付的財產。

  而我在小賺了一筆之后,心情也格外的開朗,帶著孫登在山上騎馬散心。這樣下來,荊州雖丟,但我們的歲入與未丟之前幾乎沒什么區(qū)別或者是更多,因為荊州不需要我們支出了,這些歲入注入雍涼益三州,會給我們季漢帶來勃勃的生機。再加上東和東吳帶來的政治上的好處,比起收回荊州也差不了多少了。

  孫登行不數里,表情卻變了沉郁起來。

  “表弟,怎么了?你不會是心痛那些稅收了吧?”

  “哪里,父親曾教過我,遇事必決,決后不疑。這些稅收無論是多是少,我都不去想,錢并沒有地盤和人口重要,我心里有數?!?p>  我心里格登一下,我小看孫登了,看樣子我打算的在荊州以我的名義開粥場、開書院收攏人心什么的不好辦了。

  “那你這是在做什么?”

  “我是在想一個人……”

  “關鳳?”

  “表兄看出來了。這就是債啊。說起來,荊州之事,怪不得姑父和關羽,也怪不得父親。天下之爭,非同私人授受,關系到萬世千秋,關系到億萬生民,成則一統(tǒng)山河,敗則誅連九族國敗人亡。說實話,雖然你我兄弟此刻在這里互相交心,如若你此刻危害東吳存亡,我立時斬殺你不會有半點的猶疑?!?p>  我笑道:“我相信。而且我也一樣?!?p>  “但是在關鳳面前,我做不到。我無法面對她那雙眼睛。關羽之喪,在東吳是去了一個強敵,兩國交戰(zhàn),必須采用各種方法來削弱對手,增強自己,關羽是季漢第一將,是懸在我們頭上的一把刀,我們沒辦法不對付他,而且可以對付的心安理得。但我無法用這種心態(tài)來對待關鳳,她只是一個孤苦的女孩子,失去了父親,陷入了‘敵營’,無依無靠……表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愛上她的,反正我只要一閉眼,眼前就會出現她的影子。我知道我與她是成不了的,但我卻忘不掉,忘不掉?!?p>  “你說這些,”我遲疑著,心下迅速盤算著把關鳳嫁給他的得與失,“是想我?guī)湍闳⒌剿矗俊?p>  孫登仰天長長嘆息了一口氣:“不是,我只是想讓表兄關照她一點,消解她心中的仇恨,給她找一個好的歸宿。而我與她,是永遠不可能的了。她為什么是關羽的女兒而我是孫權的兒子!”

  他打馬向遠處奔去,回頭高叫道:“表兄,我想找個地方打獵?!?p>  “可以,我來安排?!睂O登是個勁敵,這從談判中可以發(fā)覺,從此事亦可以發(fā)覺,雖然他心底里放不下關鳳,卻可以狠下心來擺脫她。如果不是知道二十多年后他會死去,我就要考慮要不要想辦法除去他了。

  七

  “表兄,你可知道當日姑父與父親在東吳,曾共同馳馬試劍,斬斷巨石之事?”孫登意興飛揚,縱馬來回趨馳。而他跨下那匹火紅的遼東馬也不住的嘶鳴著抬起前蹄。江東不出馬,而曹魏一直也不肯把馬賣給東吳,以增強東吳的實力。但是孫權卻是一個愛馬之人,他最惱恨的一句話就是北人尚馬,南人尚舟,所以在他的手下,一直保存著一支精銳的騎兵。為了保存這支騎兵的力量,他不惜憑著自己的大船,從海路走遼東去買好馬,這些馬一點也不比我們的涼州馬差,只是價錢就要高得多了。不過今后,他們就不用費這樣大的力氣了,我們之間的貿易會讓他們節(jié)約大量的海運費用。畢竟在這個年代,海運的風險還是極為巨大的。

  我與孫登已已離開白帝城三十余里,處于群山之中。這一帶坡緩林密,人跡罕至,正適于打獵。為防意外,我特意安排普法去“保護和照顧”關鳳,怕她給我生出什么事來。對這個任性的有幾分偏激的異姓妹妹,我又是心痛又是擔憂,她有她的主見,這不是旁人能輕易改變的。但這一切卻又是環(huán)境造成的,不能怪她。所以我現在既怕她傷了別人,又怕別人傷了她,還怕她傷了自己。這真是讓人頭大啊。若是二叔在,一記耳光就能把她這毛病糾正過來,但是現在,誰還能開解她呢?

  “表兄,在想什么呢?”孫登奔了過來。

  “沒有沒有。你說舅父與父親在江東策馬試劍之事么?我自然知道。那時,你才兩三歲吧?舅父與父親都是一代英豪。在當世,除了曹操,我最佩服的就是他們兩個了。”

  “表兄居然佩服曹操?”

  “不錯,論及雄才大略,無論是父親還是舅父,都及不上曹孟德。當然說起愛民護民,十個曹操也比不上我父親?!?p>  “是啊,天下英雄,不過曹劉二人,可嘆英雄俱老啊,現在天下,還有誰是我父的對手?”孫登搖頭晃腦的嘆道。

  我聽他說父親已老,在馬背上挺直了身子,道:“江山更替,英雄輩出,表弟不也是英雄么?”

  “我算什么英雄。表兄定雍涼二州,那才是英雄所為。不過,小弟雖是南人,自幼也很喜歡騎馬射箭,不知表兄如何?”

  小東西,知道我不精武技,想來取笑我。我笑道:“我雖本領不濟,卻也不敢后人?!?p>  正說著,突然一頭麂子被從林中跳出來。孫登策馬斜刺里沖出去,一箭正中那麂子的后背。那麂子在原地跳起,猛的一震,一跤摔倒。

  我鼓掌喝彩道:“好箭法?!?p>  孫登將弓交給我:“表兄也來試試?!?p>  我大笑道:“我不用這個?!闭f著跳下馬來,走到那麂子跟前。那麂子傷得不輕,在地上掙扎不起,一雙如水的大眼睛充滿了淚水,凄慘的鳴叫著。

  我從懷中取出幾枚銀針,給它刺上止痛,然后輕輕剪斷箭桿,取下那箭,敷上傷藥止血。這麂子好半天才掙起來,叫了兩聲,一搖一晃的去了,可去的卻是軍營方向。我笑道:“這頭笨麂子,竟是傷得傻了,后面人放開它,不要傷害?!?p>  孫登搖頭道:“表兄身為醫(yī)圣弟子,醫(yī)術不凡,可惜心腸太軟了吧?而且,拿弟弟我的獵物作人情,過份了喲。”

  我笑著從腰間取出一塊玉佩交給孫登:“表弟,你的獵物,我用此玉來換如何?非是小兄心慈。那頭麂子,懷有身孕?!?p>  孫登呆住,然后將玉佩交回到我手中:“表兄,你的箭不用射了,是我敗了。早聞兄長少時曾言,愿學醫(yī)者心,療天下疾患,今日方知此言不繆?!?p>  我二人相視大笑,皆起知音之感。于是索性把隨從們支的遠遠的,找了一塊青石,坐下來暢談起來。說起江南人物,塞北風情,說起百姓生業(yè),稻麥稼穡,說起交通貿易,往來交流,說起個人志向,夢想追求,不覺天色漸晚。風聲自林間穿過,松聲如濤。陣陣的寒意浸了上來,我與孫登起身準備回城。

  忽然我嗅到風中有一股怪異的腥氣。我急道:“表弟,莫要前行,當心猛獸!”

  話音未落,孫登已經一箭射了出去,密匝匝的林中,似有什么東西被觸怒了,樹木劇烈顫抖著,搖動著,突然一頭巨蟒在林稍閃現出來。陳登第二箭又射過去,正中那蟒的前胸,箭射卻沿著它的鱗甲彈了開去。陳登大驚時,那蟒蛇疏然不見。

  我只覺一陣徹骨的寒意透體而來,那寒意來的疾,得的速,冷冰冰直透肌膚。不由大為震撼,好久沒有過這種寒意了,而這種寒意,只在面臨生死關頭時才會有。

  想著我將一個哨子放在口邊,猛的吹響。接著拉了孫登便向回逃。不遠處黑塞與李氏兄弟奔了過來。諸葛恪與數名解煩兵統(tǒng)領也奔了過來。

  便此時,四周簌簌之聲不絕于耳,竟是數不清的毒蛇爬將出來。

  我心頭大駭,生平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蛇類,一見它們那長長的不斷扭曲蜿蜒而來的身子,那尖尖的吐著火紅信子的頭,我就覺得全身上下每一個汗毛孔都乍起來。

  孫登雖然生于江南,但卻也沒見過這樣多的蛇,用箭只在地上亂射,眨眼前十余支箭便射的精光,可是蛇類太多,哪起得了什么作用。

  我拉了一把孫登轉身便走,與黑塞諸人匯合,可那些蛇看起來爬行不快,卻是緊追不舍。身后已有幾條距我不足數步。

  黑塞是南疆人,知道其間要緊,大叫道:“殿下,丟下衣服。”

  我把披風丟開。便此時,一頭蛇如箭般飛起,正射在那披風上,張口撕咬,連連擺頭。那披風落在地上時,已有數頭蛇飛叮在那披風之上。我心下吃驚,不知還有什么可丟之物,正在腰間亂摸,忽然腳下一拌,撲得跌倒了。

  我一跌倒,孫登也摔在地上。一條蛇飛撲過來。我在抽出寶劍,一劍將那蛇斬成兩斷。那斷蛇在地下,猶自未死,不住的翻騰扭曲,蛇血濺的倒處都是,又腥又涼。

  正在此時,另一條蛇撲至。我長劍在外,來不及收回,正在吃驚,一把角弓伸過來,半空一挑,那那蛇挑飛了開去。卻是孫登。

  我向他點頭示意,心生溫暖。此時二人同時對敵,也不顧不得兩國兩家,恩怨情仇,一意求生之間,竟感到甚是莫契。正此時,孫登臉上突露駭意,我回身一下,也是大驚,只這眨眼之間,卻已是身處蛇群之中,再無法與黑塞匯合了。我二人背對背靠攏,各持兵器一時不動,只待那些蛇飛撲上來,能斬殺幾條算幾條。

  眼見得圍籠來的群蛇向著我們二人,紛紛高抬起頭來,便要攻擊。忽然半空里一聲大喝,一團黃蒙蒙的霧氣從天而降,嗆得我與孫登不住的咳。那些蛇更是如被重擊,紛紛亂了起來,向后翻滾攀爬,彼此纏繞,亂成一團。緊接著一個人從天上落了下來。站在我們身邊,正是黑塞--原來他見我與孫登被圍,讓李氏兄弟四手互搭,把他半空中拋了過來。

  他生在南疆,身上帶著蛇藥,一下灑出,群蛇退避不迭。

  黑塞護在我們身邊,大叫道:“山上風大,我這蛇藥只能擋得一時,就被吹散了,快點火把來,用火燒這些鬼東西?!?p>  護衛(wèi)們答應著,分出一群人去尋火把,另一群人揮動兵器向群蛇斬去,向我們靠近。便此時,那蛇群之中,忽得立起一根柱子,大驚之下望去,正是開始孫登曾射過的那條巨蟒,此時看來,它的身形更是巨大,長足有三丈,三尖的頭高高仰著,能到一個人那么高,身子來回擺動著向前游來,游蛇紛紛避開,給它讓出一條路來。

  黑塞也彎下身子,略帶緊張的望著那蛇:“王蟒!”

  “王莽?”我驚道,那是奪了我西漢江建立新朝的奸臣的名字。但隨之明白這條大蟒喚作王蟒,便想起黑塞曾與我說過的夷人傳說,這種王蟒是蟒中之王,是龍族異種,能馭百蛇,可怕之極。怎么這么倒霉被我們遇上了。

  來不及多想,那蟒張開大口撲向黑塞,黑塞身形如電,閃不如發(fā)的退身一避,手中長槍一抖,已刺向王蟒口中。這一招是他執(zhí)掌八陣圖的殺招,一槍刺出,一往無前,我曾見他用這一招,將一株大樹都刺穿了。而他手中那槍也是精工打造,鋒利無比,一槍刺透王蟒喉,從頸后穿了出來。剎那間鮮血飛濺。我與孫登齊聲喝彩。

  可是那蟒生命力之強悍之極,若是其它動物,此一槍早不要了它的性命,但這蟒竟長嘯一聲,身子一盤,巨力陡發(fā),一下子把黑塞纏住了,只剎那間,黑塞已是臉色鐵青,再也抓不住長槍,眼見口角中鮮血流出。巨蟒之力極大,它可以將人的骨骼活活勒碎,然后整個的吞食。

  眼見危機,孫登把弓棄在一邊,縱身一躍,將那長槍抓住,向后一拉,巨蟒又是一聲大嘯,身形疾起,升起五尺多高,鮮血如雨般飛濺。孫登連人帶槍被它一下子摔飛了出去。那巨蟒身子正橫倒在我身前。我大叫一聲,舉起手中寶劍,向下斬去,正斬在那巨蟒的頸后。那巨蟒身子上長滿厚厚的鱗片,適才孫登用箭都無法傷它??墒俏业膶殑s是天下第一鑄劍大師莆元的作品,這一劍下去,砍透重重鱗甲,直斬入二寸多深。

  那蟒遭此重創(chuàng),猛得把頭一抬,一股巨力襲來,我卻連人帶劍被這它的肉身子硬生生撞到一邊??赏躜@一下痛上加痛,傷上加傷,狂性大發(fā),放脫了黑塞,直向我撲來。黑塞如一袋米般倒在地上,掙扎不起。我只震得兩臂發(fā)酸,幾乎執(zhí)不住長劍,急忙退開兩步。卻看那蟒再次撲下,我手中劍一抬,竟刺在那王蟒的上腭。此劍鋒利無比,入肉直如插入一塊豆腐,我的手全部送入了蟒口。蟒口里的鮮血沾了我一手。那蟒發(fā)起狂來,猛得咬下,我放脫劍柄,轉身便逃。它將那劍咬合在上下腭之間,那劍竟從頭頂插出來??伤q自未死,身子在地上亂滾,直打得石飛沙走。

  我才逃開數步,便見一條巨柱直砸下來,卻是那王蟒一條巨尾,眼見我要被它打的骨斷筋折,忽然一聲大喝,孫登橫槍架在我的身前。

  巨尾砸在槍上,孫登一口血便狂噴了出來。

  八

  “表弟!”眼見孫登受傷,我心痛已極,大聲叫道。

  便此時,李氏兄弟、諸葛恪等突破蛇陣,奔了過來,將我三人拖到一邊,那巨蟒猶在地上翻滾,直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方才停下,尾尖還自顫抖不己。

  巨蟒雖死,余威猶在,好半天諸人皆不敢向前探看。

  此時其余眾蛇走了個干干凈凈,只余滿地亮晶晶的粘液和橫七豎八的蛇尸。

  兵士們一擁上前,把這片地方包圍起來,拿著火把四處照著,見到殘余的蛇類便將手中的兵器猛揮下去。

  諸葛恪望著那巨蟒,嘆道:“此為神龍之屬啊。今日竟喪在世子與太子之手,實乃天意。當年高祖斬蛇,路遇老婦人哭道:赤帝子殺了白帝子。今日之事,與其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不及答話,先檢查孫登之傷,卻只是臟腑受了震蕩,問題不大。倒是黑塞被巨蟒纏住,光肋骨就斷了三根,身上的擦傷,擠傷更是數不勝數,小心的為他接正斷骨,讓兵士們做個擔架,把他架在上面,抬回白帝城。

  諸葛恪也安排眾人抬起巨蟒,敲敲打打返回。我與孫登并馬而行,一路說笑。此戰(zhàn)說來極險,差一點我與孫登便交待在這里。經此一役,我們的感情也似更親,想起前些天互相算計的樣子都有些好笑和后悔。

  白帝城中諸將都知道我們去打獵,誰也沒想到我們會打來這樣大的一個家伙。趙云等老誠持重之人聽說此事,后怕的不得了,連連責問護衛(wèi)之人為何會離開我們。不過當著東吳客人的面,卻又不好多說,只私下對我說,殿下千金之體,不應輕易涉險之類的話。

  其實我心中也是后怕,但看江東這些人,膽色非常,卻也不想讓他們給比下去。這個時代的人,大都有幾分瘋狂,其中以孫家為最,當年十八路關東諸侯徘徊不前,孫登的爺爺孫堅一個人引軍西向,打得董卓望風而逃;而他的大伯孫策更是天縱英才,被目為江東小霸王,若不是華年早喪,誰都不敢想象他的將來;而他的父親雖然三分天下有其一,似乎是個太平天子,可他也曾獨自射虎,勇名卓著。

  不過,從此事,我也似乎發(fā)現了孫家的一個特點,那就是太傲氣,太愛冒險。雖然這兩點在孫權之后變得含而不露,但卻流淌在孫家的血液里,無法抹去。這是長處,也是短處。

  孫登一路上眼睜睜看著那條巨蟒,甚是喜歡,我于是當眾把此蟒交給了他。事后,諸葛喬對我說:“太子與孫世子合力斬蟒,卻交于他一人之手。而人們常把此事以高祖斬蛇做比,感覺實在不好?!?p>  “你是說此蟒比做江山,我這一讓,似乎暗喻兩國共努力,卻讓他們得了江山么?呵呵,笑話。一條蛇如果能代表江山,那為什么是統(tǒng)治天下的是人。有德有能,便是布衣也不會被人輕視;無德無能,便如袁術那樣四世三公手持傳國玉璽也難逃一死。我此次讓出此蟒,其實我就是想讓他們自己有這個感覺,感受到我的大方和實在,覺得和我合作,未來會給他們絕大的好處。一條蟒來換他們的信任,值。至于涉及到江山,我不會對任何人放手的。”

  諸葛喬釋然,道:“殿下胸襟之廣,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及。不過,孫登其人,雖然年少,卻是處事穩(wěn)重,不畏艱險,敢擔大事。日后怕對太子有較大危脅啊。”

  我笑了:“看來關鳳的魅力當真不小,讓你也處心積慮的對付他。你不用解釋,我是和你開玩笑的。孫登其人不錯,我很喜歡,特別是最后他代我擋那巨蟒,自己被震出血來,我很感激他。不過天下大事,不是私人情誼所能左右的,在這一點上,我與孫登,都分得清清楚楚,做不到這一點,我們就不配分別做季漢和東吳的繼承人。不過,我不是周郎,眼見先生才高,曹操未滅便來壞先生性命。那樣的事情我是做不出的。何況東吳孫權精力正盛,數十年內孫登還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就算是他能起作用,此時卻也是針對曹魏,而不是背信仰攻有三峽天險的我們,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至于曹魏滅后的天下如何,我雖然不敢自大,但有你們幫著,我還不會差于孫登?!?p>  諸葛喬被我說得笑了:“如此倒是我小氣了。殿下既有如此自信,我又何苦當小人。”

  他離去時轉身問了我一句:“孫夫人已歸,太子也該抽時間去探視一下,否則似乎不近人情了吧?!闭f完不待我回答,已自去了。

  我不由沉默,早沒有處理政事的灑脫。

  我不是不想去見孫尚香,但是卻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身份,如何來見她。在東吳她對我說的那句殘忍的話,讓我至今無法原諒。她不認我這個兒子,我怎么來認她這個母親?

  我曾想過以殘忍來回報她的殘忍--在一間大宮殿里,我盯視著她的眼睛,看著她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卻志得意滿的冷笑:“你不做我劉家人了,不做阿斗的娘了,你逃得掉么?”然后當著她的面,用皮鞭狠狠抽打周善,聽著周善的慘叫,看著她的發(fā)抖,我卻哈哈大笑。

  我也曾想過這樣的情形--一見面,五六年的思念在心頭奔涌。我撲倒在她的懷里,痛哭失聲,求肯她愿諒父親的再娶,求肯她忘掉周善,我們忘掉不快,回到從前的日子。

  我還曾設想過放她與周善一馬以全她昔日待我之情……

  還曾想過悄悄殺死周善然后把她囚起來以免她改嫁的丑聞敗露令季漢蒙羞……

  但是,我終于狠不下心腸,既下不了毒手,也不能放手。她,曾經是我的母親,曾經待我極好。我當年在她離開時曾說過要接她回來,她還笑我只是個孩子。我現在實現了我的諾言,盡管這諾言早已變了味道。

  我問自己,我是不是有些孩子氣了,把她硬接回來,會不會太殘忍??墒且宦牭街T葛瑾說她在江東日夜思念我和父親,我就沒辦法不恨,沒辦法不說出讓她回來的話。

  她曾傷得我那樣深,我又怎能讓她在江東過安安穩(wěn)穩(wěn)的日子。

  我在門外緩緩走動,心潮起伏不定。連諸葛喬都覺得我該去看她了,看樣子我是躲不過去了,那就看一看她去。我起身向孫尚香的下處去,身旁李氏兄弟緊緊跟隨。

  一路前行,我的心不由自主又跳起來,我暗恨自己,想說句話放松一下,一張口竟然說道:“黑塞在哪里養(yǎng)傷,我們去看看他?!?p>  一行來到黑塞養(yǎng)傷之地,看黑塞精神好了許多。我坐在他的旁邊,問道:“黑塞,好些了么。”

  黑塞還是那樣硬硬的聽不出表情的漢話:“殿下,好多了?!?p>  “今天的大蟒出現的真怪,還好你傷得不重?!?p>  “是,少主,這王蟒本來這里沒有,真怪?!焙谌?。

  “什么?這王蟒本身不產于此地么?”我一驚,一把抓住黑塞的手,抓的他一皺眉,我趕緊放開,轉身對李晟道,“去找四叔和諸葛喬來一下?!?p>  “是啊,殿下,這王蟒本是南方障氣四合的密林中才有,只有南蠻土人才能進入它們的領地。而此處卻從來沒有見過?!?p>  不一刻,四叔和諸葛喬進來,我讓黑塞把適才的話再說一遍,然后道:“此次遇險看來不是偶然,而有賊人設計的,想不到我們去打獵,反而讓人用野獸來獵了我們,今日若非黑塞這個熟知南蠻之地的人在,只怕我與孫登便回不來了?!?p>  四叔劍眉豎了起來:“我馬上帶人去搜索,抓住那賊人,我活剮了他!”

  諸葛喬搖頭道:“不妥。一則,那賊人若能驅動王蟒作戰(zhàn),必是本領高強之人,身在密林之中,又豈是一隊軍兵所能發(fā)現。二則,密林深山,地理不熟,危機重重,前些年益州變亂,來降都督手下一員副將帶五百兵馬去攻一個只有百十人的寨子,結果全軍陷在老林子里,沒一個活著回來。我們現在多是水軍,不善于山林之戰(zhàn),我軍出動很難捉到他。三則,那賊人見王蟒已死,必不會留在原地,所以就算是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四則,驅動巨蟒作戰(zhàn)之人,未必就是要害殿下的主謀?!?p>  四叔恨道:“我就不信他是神仙,能不留下什么蛛絲馬跡?!?p>  我卻明白諸葛喬的意思:“四叔,此事我們要查,卻不一定要明查。我們表面上只做不知,按兵不定,暗中派人細細察訪,一但發(fā)現是誰,再一網將之打盡?!?p>  諸葛喬點頭道:“不錯,我正有此意。此人用此法暗害少主與孫世子,等于是時打擊季漢與東吳。應該是誰呢?”

  “曹魏?”不知為什么,我腦中忽然閃出司馬望的影子,但隨之排除,他才敗于我軍之手,司馬家正面臨曹丕的信任危機,若是還有本事跟到這里來弄鬼,他就成了神仙。何況,此蟒是南方特有之物,曹魏軍中皆是北人,諒也無此能人。

  若不是曹魏,那么會是誰呢?我的腦子里快速閃過一個個名字,劉銘?劉璋?孫登的幾個弟弟?關鳳?她沒有這樣狠也不會有這樣的能力吧?突然知道遇蟒是人為所致,我?guī)缀跤行┎萘纸员饋恚挥X人人可疑,到處都是疑點。

  黑塞忽然道:“此等馭獸之術,世上似乎并不多見。好象只有西南蠻八納洞之人,方才知道?!?p>  諸葛喬拍手道:“不錯,此事翻轉過來往回推,卻似乎更容易些。若果是他們,那范圍可就小的多了。”

  四叔道:“不論是誰,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九

  我派李晟會同幾個蠻人侍衛(wèi)回那林中探查蹤跡,派諸葛喬會同張苞下山,細查建寧、永昌、牂牁、越嶲四郡近來動向,在歷史上,孟獲之叛便是這幾個郡的太守引發(fā)的,此次發(fā)現的蠻人,是不是孟獲叛亂的前兆呢?與此同時,我加快與孫登的談判速度,防止與東吳的合談被破壞。

  諸葛喬等人并未查出各郡有什么異動,反到是李氏兄弟做事極其干練,第三日便來向我匯報,發(fā)現了那些蠻人的行蹤。

  “殿下,我兄弟當日下山,前去那處山坡,細細查訪。為防蛇蟲,特意帶了大量蛇藥和解毒之物,以備不測。在王蟒出現之處,我們查了半日,什么也沒有發(fā)現,那里蛇類爬過的痕跡也太多太亂,而且向著四面八方分布,看不出什么。我們想,這些毒蛇或許是王蟒召來的,所以王蟒一死,便四散而去。但那王蟒是何等巨大的東西,從南中千里迢迢來到此地,必然不是一路游爬過來的。走陸路,要有車,走水路,要有船。而且從南中到此地,絕非一日之功,殿下與孫世子會談之事,也不過是近一個月的事,把消息傳到南中再運此蟒前來,絕對時間不夠。我們向前探不多時,便放棄了,認為再向前行,山路險峻,當地人都說無路,南中蠻人如何知曉?所以我們便轉身向回查。在距那山坡十里的一個渡口處,我們打探消息,果然聽說有人曾在我們打獵的前一天,見到過一船小船載著十幾個蠻人,并抬著一口巨大的箱子下船。我想,那一定就是我們要找的那些蠻人和王蟒了。可是,我們打獵之事少有人知,他們的時間把握如此之準,是有內賊通報消息無疑。當下我兄弟分兵兩路,我讓李暠檢查附近最近的吳營位置所在,自己則去各處關防,探查有無這艘小船和蠻人過境記錄,一直查到兩個月前,沒有任何的記錄。若在以前,沒有記錄尚可,此時殿下親身在此,各處關防皆派白耳軍中精干之士前去督查,決不應有玩忽職守之事。而能深入我軍腹地,卻逃過我們耳目的,除非是來談判的吳軍。

  我與李暠見面,都認同這個觀點。于是我們潛伏在吳營旁邊,打探吳營的動靜。此次來白帝城談判的,除了住在山上的孫世子等人,還有山下徐盛的水軍與潘璋的陸軍。此處軍營正是潘璋屬下的一個營帳,而劉璋也正住在這個營帳之中?!?p>  我一驚,拉住李晟的手:“你說,劉璋在那營中。很好,很好,你立了大功。但是,那王蟒也差點傷了孫登,難道東吳人連自己的世子也不顧了么?”

  李晟道:“我們在營外伏了兩日,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我便冒險打倒一個放哨的士兵,穿了他的衣服乘夜混入吳營。此處軍營因為所處偏僻,并不重要,再加上幾分運氣,居然讓我蒙了進去。我在營中果然發(fā)現了幾個蠻人在那里架著火燒烤野味,邊烤邊喝酒,邊大聲喝歌,我不懂蠻語,也聽不懂他們說些什么,只感到他們有些不快,好象在發(fā)牢騷。過了一會兒,一個兵上前說道:‘軍營之中,需得保持安靜,不可喝酒吃肉,大聲喧嘩?!捨凑f完,一個蠻人揮起狼牙棒照頭便是一棒。那兵登時腦漿迸裂,翻身倒地。我當時吃了這驚,這蠻子手頭怕有三四百斤的力道,便是黑塞,也不見得有如此大力。這下子,吳軍大亂,紛紛圍攏上前,把十幾個蠻人圍在當中。這些蠻人雖然力大兇猛,卻難以抵敵戰(zhàn)陣之威,眨眼間被圍在當中。此時旁邊營中出來一個蠻人,頭上插著十幾根羽毛,頸上披著金珠纓絡,碧綠的眼睛好似野獸一樣。高聲喝道:‘都住手!劉益州,我們千里迢迢前來助你,你們這是何意?莫不是要鳥盡弓藏不成?’說得倒是一口流利的漢話。接著帳中出來一個吳軍將領,將手一揮道:‘都散了,散了?!粋€小兵道:‘將軍,他殺了我們的人?!菍㈩I看看地上的尸首,回身對那蠻人頭領道:‘荊蟒大王,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在我軍營之中,便當從我號令,此處需不是南中,你的手下,怎能胡亂殺人?’那荊蟒大王道:‘你不過一個小小偏將,膽敢如此放肆。讓劉益州和潘將軍直接與我說話。他們想要攻益州,讓我南中諸部與之配合,南時東攻,使劉備人馬左右難支??墒谴丝萄垡姶笫聦⒊?,又搞什么合談。合談便合談,卻還不讓我們走,反要我們出力幫著殺人。此刻我們的神龍都被殺了,殺你們個把人,又算得了什么?’那吳人將領聽了,只是一笑,道:‘大王何需如此。既然你說神龍已死,那么你殺我軍士之仇便此揭過。潘將軍軍務繁忙,劉益州身體欠安,都沒時間見你。此處軍營雖小,在下也只是個小小偏將,可在這一畝三分地里,卻還是我一個人做主。近幾天外面風聲緊,你這些手下還不知收斂,難道都不要性命了不成?’荊蟒大王恨道:‘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來管爺爺。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爺在這在里了,走!’那吳人將領道:‘走,只怕沒那么容易?!┏种?,帳簾開處,一個年過五旬的肥胖老者走出來,卻是滿臉病容,道:‘別動手,一切好商量?!瘏侨藢㈩I與荊蟒大王同聲叫道:‘大人?!险叩溃骸懔?,你們要離開便離開吧,由此南去百里,有山名喚龜靈,南中來的人都在那里,你們換了漢裝,悄悄出發(fā),只越山脈,莫走大路,約三五日可到。此番你們做下這等大事,我也是日夜懸心,你們又與他們合不到一起。走吧。在那里等我消息,放心,吳候就算此次不動手,也總有用你們處?!贿呎f著,一邊拉那些蠻人入帳。我又伏了段時間,乘夜又離了軍營,早上果見那些蠻人改了裝束,悄悄離開。我按排人悄悄跟蹤,自己來向殿下匯報此事?!?p>  我拍著李晟和李暠的肩:“子昂,子暄,你們兩個很好,做得很好。但是,以后不要冒這種風險了,若是被抓住,那可如何是好。還有一事,那東吳哨兵被你們打倒,豈不會泄露了消息?”

  李暠低下了頭,過了片刻道:“我隨身帶了條毒蛇,用那蛇咬了他一口,回來時也把他的衣甲給他穿了回去。東吳人就算見到他,也只是以為他被毒蛇咬死的,不會有所懷疑。”

  我點點頭,讓他們下去。

  龜靈山,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地名,也不知山中有多少人。看那吳人將領與荊蟒大王對那胖老者的態(tài)度,他很有可能便是劉璋。而從他們的對話中也可得知,這些蠻人前來,果然是受了劉璋召喚,打算共同對付益州。若我軍全力應付吳軍之時,蠻軍全體從南中出動,那的確是難以應付。但是,我在益州消解各族矛盾,收納各族有名望的人當官入仕,民族矛盾不象歷史上那么激化,若說蠻軍舉族皆叛,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就眼下孫權選擇與我們合談來說,只怕受劉璋召喚前來的不是很多,給劉璋的支持也極有限,所以也無法堅定孫權取益州的信心。其實這是不難想象的,劉璋當著益州牧都做不成什么事,何況如今。

  但是,孫權既然選擇了與我和解,為何潘璋營中會出現這行刺之人。而且其目標居然是孫登,若是果真孫登身死,對東吳又有什么好處?這種蠢事,又豈是孫權會做得?而劉璋生來膽小,若不是有什么人給他撐腰,嚇死他也不敢放出過些蠻人做出此事,雖然用野獸進攻,就算出了問題也只能怪我季漢安排不當,防護不周,但是只要是人作的就可能有漏洞,他又怎敢出此計策,他不怕萬一會被發(fā)現?

  這倒底是什么原因呢?

  難道是奪嫡?不錯,肯定是奪嫡!

  想到此節(jié),我心里豁然開朗。在我的印象里,東吳的權力之爭應在孫登死后,那是孫權二子孫和與孫霸相爭,打得不可開交,孫權一怒之下,將兩個兒子全部殺掉,把帝位傳給了小兒子孫亮,埋下了東吳敗亡的種子。想不到,在此時已經有了苗頭。我不由更進一步想,孫登的早逝,會不會也與此有關?

  談判已近尾聲,而我與孫登因為有著共同殺蟒的經歷,情誼也是一日比一日更近。我借機探問東吳的情況:“表弟,聽說在東吳,有好多人主張與我們一戰(zhàn)啊?!?p>  孫登微笑:“天下之事,哪有個事事如意。只有一些不明事務的蠢物,才會做此想?!?p>  “聽說你的一些兄弟也牽扯其內?”

  孫登面現訝色:“表兄如何知道?其實此事與孫英他們無關,都是他們的師傅們搞得鬼?!?p>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我心一陣狂喜,口中卻嘆道:“自古天家無親情啊。”

  孫登一下子咬住下唇,眼睛向壁上掃去,壁上掛著一張新用蟒筋制作的角弓:“表兄的意思是說?”

  他是聰明人,看來也覺出了此次打獵情形不對。我搖頭道:“我什么也沒有說,不過此次和談成功,你也算為東吳立一大功,只怕有些人不樂意吧?!?p>  孫登不悅道:“不會,他們就算不想和談成功,卻也不會來害我。”

  我起身道:“那是自然,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不過,三日后我打算再進行一次打獵,此番我只請表弟一人,表弟有沒有興趣呢?”

  孫登望著我,良久點頭道:“表兄組織的打獵,向來出人意料,小弟我怎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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