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分土地（下）
有了第一個例子，接下來就順利多了，雖然也還有一些人猶猶豫豫地始終不敢下手，但在旁人的催促下，也狠下心來抓了鬮，楊玉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好多人都是閉著眼睛抓的，很有一股決絕的味道在里面。運氣好的抓的地好離家近或是林子樹木多，全家都跟著歡欣雀躍，運氣差的唉聲嘆氣，老婆也責(zé)怪不已，但又舍不得走，看到別人比自己好羨慕不已，比自己差又慶幸萬分。抓鬮就在這種激動興奮又忐忑不安中進行，很快就輪到楊家了。
爺爺先上場，當(dāng)了一輩子農(nóng)民種了一輩子地的爺爺簡直不敢相信包產(chǎn)到戶這種真的就發(fā)生了，農(nóng)民從來沒有說種出的糧食除了交公糧以外還可以自己留著，隨意處置，到現(xiàn)在都恍恍惚惚的，照爺爺?shù)挠^點，抓哪都一樣，只要勤勞踏實，什么地都能種好，即使遠(yuǎn)點也不怕，農(nóng)民還怕走路爬坡嗎？有這種利民的好政策就應(yīng)該感謝政府了，還敢說好壞嗎，抓好了是自己的運氣好，要是抓不到好地那也只能怪自己運氣差罷了。心里這樣想著，上去以后倒很坦然，很隨意地在三個筐里各抓了一個鬮，打開了看了下就交給公社干部。登記以后隊長隨即宣布，奶奶聽了以后隨即松了口氣，還不錯，屬于中等吧，田和地離得都不算遠(yuǎn)，林子也還可以，這下終于放下了心。
叫到楊忠武的時候，楊忠武快步走上前，李秀菊緊緊盯著三個筐，心里很緊張，兩個孩子都還小，如果運氣不好的話在地里的時間就會多很多，照顧家里就有些吃力了。楊忠武卻不是怎么在乎，在他心里早就有了一些想法，現(xiàn)在土地是自己的了，除了種地收糧的農(nóng)忙時節(jié)，將會有很多空閑時間，那他就可以試著做一些別的事了，只是現(xiàn)在一切還是未知數(shù)，還需看看再說，也還得和父親與妻子商量一下，就是抓到不好的地，自己這么年輕還怕了嗎？想著，手就伸進筐里，看了一下，然后交給公社干部，聽到隊長宣布，還可以，也屬中等吧，田還和父親的田挨在一起，那以后種地兩家人就方便多了。李秀菊的心也落下了，旁邊的人都說抓得好，她還謙遜地連說不好，其實心里挺高興了。
輪到楊玉家了，陳啟蓮非常緊張，手心里全是汗，扭頭看了一眼爺爺和二叔，爺爺朝她點點頭，李秀菊喊了一聲，也說：“沒事的，嫂子，隨便抓吧，一定會抓到好地的。”
楊玉看到媽媽很緊張的樣子，走上前去抓住媽媽的手，說：“媽媽，沒事，你抓吧，你的運氣好，準(zhǔn)會抓到好了?！?p> 陳啟蓮聽到女兒這么說，不禁笑了一下，到了筐前，有點不敢下手，楊玉忙扯了一下她的衣裳。陳啟蓮干脆也閉上眼睛，快速地抓了三個，遞給別人，隊長宣布以后，陳啟蓮有喜有憂，喜的是田還不錯，地卻離家有點遠(yuǎn)，林子也還差強人意，心情有些失落，退到邊上就不再說話了，心里卻在盤算。二嬸李秀菊忙過來安慰她，爺爺說：“沒事的，到明天看看哪家離咱們遠(yuǎn)，而地在咱們這邊，和他調(diào)換一下也可以?！倍逡哺胶系溃骸熬褪?，明天我去幫你問?！蹦棠淘谂赃呎f：“這也沒什么，即使換不來也不怕，以后種地的時候小兵爺爺和二叔幫著點就行了?！标悊⑸忂@才稍放心了一些。
楊玉在一旁看著媽媽焦急的樣子心里有些急，她知道再過一兩年全家就會隨軍到部隊，吃上了商品糧，地也會交回隊里，現(xiàn)在即使差一些也沒什么，但她又不能說，只能看著媽媽著急。
楊家都抓完了，場上剩下也沒有多少人，就沒再留下看，全部都回到爺爺家去商量去了。
天氣還比較熱，天也沒全黑，小姑忙把長條凳拿到院子里讓大家坐，在院子邊上點了一些艾草熏蚊子，大家圍坐在一起，都很興奮。
“這下有了自己的地了，想種什么就種什么，也不用每天都出工了，空余時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進城走親戚什么的也不用請假了。”李秀菊說。
“就是，每年隊里收那么糧食交上去，分給咱們就一點，種一年地分糧食還不夠吃一年的，以后除了交公糧，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了，肯定吃不完?！毙」靡舱f。
“以后多余糧就賣點，家里也有買鹽的錢了，不用在雞屁股里摳鹽錢燈油錢了，雞下的蛋都給孩子們吃，他們都長身體呢?！蹦棠陶f。
一時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心里充滿了對未來生活的希望，對生活充滿了激情。
陳啟蓮沒怎么說話，一來是今天抓鬮運氣不太好，二來以后她家三個人的地就她一個人干，家里還有那么多活，兩個孩子又在上學(xué)，以后肯定會更辛苦。想著以后的日子，她有點頭大。
爺爺看到陳啟蓮不怎么開心，說：“啟蓮，你是不是還在想著地的事，明天讓忠武幫你問一下，能換就換，不能換就算了，咱們辛苦點沒事的?！?p> 陳啟蓮點點說：“我知道，我想的是以后我一個人種三個人的地，怕忙不過來?！?p> 二嬸李秀菊說：“想那么多干嘛，咱們是一家人，農(nóng)忙的時候大家都一起干，一家一家的做，平時一個人就能照顧地來了，人多力量大，沒問題的。”
奶奶說話了：“咱們雖說分了家，不過是沒在一個鍋里吃飯罷了，平時還不是象一家人一樣，難道我們還看著你一個累死累活做不完，你不把我們當(dāng)自家人了，別人都說我們楊家團結(jié)，這種時候不團結(jié)那還有什么用？”
陳啟蓮很感動：“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各家都有各家的事，哪能老要你們幫忙?！?p> “農(nóng)忙的時候大家都忙，又不是你一家，到時我們一起弄，人多力量大，比別人家還要快一些。你擔(dān)心什么，現(xiàn)在別想了，到那時再說吧?！?p> 于是陳啟蓮不再說這事了，幾個大人又繼續(xù)商量爺爺說現(xiàn)在土地承包給家庭，相當(dāng)于自己的地了，種出的糧食都是自己的，照管的好就多收一些，平時懶散就少收，不再是吃大鍋飯，多干少干都一樣的時候，一定要認(rèn)真種，平時多到地里看著，該除草就除草，該松土就松土，總之要種好地，農(nóng)民就靠土地吃飯，以后吃好吃壞就全看自己的了，山上的林了也是一樣，平時要多去轉(zhuǎn)轉(zhuǎn)，預(yù)防有人偷樹，該剪枝的還要經(jīng)常剪枝，把自家的林子管好，平時有柴燒，要是蓋房也有木頭，隔些看還可以賣錢。
這些話不說大家伙也知道，給集體干活和給自己干活那是兩碼事，幾個大人都是種地的好手，爺爺更是老把式，對種莊稼很在行，關(guān)系到自家吃飯問題，肯定會拼命干活的。
夜已深了，雖說幾個小孩子暑假不上學(xué)，但都想急切地去看一下屬于自己的土地，楊忠武明天還要打聽有沒有合適的地給陳啟蓮調(diào)換一下，也不能太晚，所以大家又說了一會就散了。
這天晚上，村子里好多人都興奮難當(dāng)，幾乎徹夜未眠的人不在少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