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中,百花齊放,楊柳扶風(fēng),花香陣陣。
中午的陽光甚好,溫暖不燥熱,也應(yīng)是初秋的天,風(fēng)帶著微微涼意,撲于臉上,清爽宜人。
林慕夕回到林楚楠身邊,與林思思,林惋惜同坐一起。
他們身邊是丞相府的人,當(dāng)然上官七七也在里面,林慕夕沖七七眨眼睛,七七偷偷吐吐舌頭。倆人不動聲色的換到了一起坐的位子上。
待所有賓客坐滿,皇上和太后才徐徐而來。
只見所有人齊齊跪地,高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p> 林慕夕跪在人群中,偷偷抬頭去望,見那身著龍袍的男子,約莫二十歲剛剛出頭,有與青木赫一樣的眉眼,可身上卻帶著冰冷的威嚴(yán),攝人心魄,林慕夕趕忙低下頭。
聽見他說“平身”,才隨著眾人一同起來。
遠(yuǎn)遠(yuǎn)望去,太后慈眉善目,保養(yǎng)的極好,皮膚白里透紅,發(fā)絲如染墨,頭上插著火鳳含珠釵,一身大紅色的袍子,繡滿了大朵大朵的牡丹花,金色的花紋,看上去雍容華貴。
林慕夕只顧著左顧右盼,宴席已經(jīng)開始,
見木靈立于太后身側(cè),頻頻向自己眨眼睛,林慕夕不由輕笑。這個(gè)木靈真是太過調(diào)皮,這種場合都沒點(diǎn)兒公主的模樣。
青木赫率先從席中走出,他身邊跟著一名小太監(jiān),手里捧著一雙暗紅色繁花錦盒。青木赫微微頷首,畢恭畢敬道:“兒臣恭祝太后壽比南山,福如雙星。這是兒臣托人從南海尋來的一雙如玉,望太后喜歡?!?p> 說著,便將錦盒打開,一雙通體透亮泛著淡淡光華的玉如意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是上等的冰玉,眾人眼中皆是艷羨的神色。
太后微笑的點(diǎn)點(diǎn)頭,命人將如意拿上來,端詳片刻,說道:“赫兒還是如此孝順,哀家甚是歡喜?!闭f著,轉(zhuǎn)頭看向皇上,淡淡道:“赫兒是否還未立正妃?年紀(jì)也差不多了,皇上可有人選?”
太后話音剛落,席間卻是鴉雀無聲。
林慕夕本來因?yàn)樘罂滟澢嗄竞眨睦锔吲d,忽聞太后這話,似要賜婚的意思,心中一驚。
連忙去看皇上的神色。
就見皇上略一遲疑,淡聲問道:“皇額娘可有中意人選?”
“哀家覺得,禮部侍郎的千金,李盈盈與赫兒甚是相配,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青木赫低著頭,跪于座下,眼角神色淡淡,林慕夕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覺心臟快要跳了出來,一個(gè)勁的祈禱,皇上千萬不要同意,千萬不要同意?!?p> “鄭也覺得甚好,就聽皇額娘的?!被噬系_口。
聽著皇上賜婚,林慕夕只覺的眼前一片昏暗,心臟像是跌落于虛空之中。她多希望這不是真的,可皇上和太后的每一句話,都清晰的回蕩在腦海里。
禮部侍郎連忙攜了長女李盈盈出來謝恩。
青木赫扣了個(gè)頭,嘴角掛著笑,眼中卻毫無笑意。他轉(zhuǎn)身望向林慕夕,神色晦暗,嘴角動了動,毅然撇開臉去。
接著便是大臣逐一獻(xiàn)禮,林慕夕已然沒有心思,她低著頭,愣愣的看著杯子里的酒出神,就連上官七七在一旁叫她,她都沒反應(yīng)。
南宮長歌坐于上位,他臉上掛著極淡的笑,眸子卻如幽幽寒潭,他穿過人群,目光落在林慕夕身上。
見她面無表情,只顧著低頭,卻不動筷子。身影甚是落寞。
青木赫與大臣互相敬酒,臉上掛著笑意,眸子卻是不經(jīng)意的往林慕夕身上飄去,見她如此,心中已是急壞了,卻又無法過去安慰她。
宴席進(jìn)行了一半,有些大臣的子女很活躍,木靈便玩興大起,提議玩?zhèn)骶苹ǖ挠螒颉?p> 太后點(diǎn)頭應(yīng)允。她本就寵愛木靈,又是壽辰之時(shí),也是喜愛熱鬧。
很快的,宮女將酒花制作好,從頭桌開始傳,旁邊的小太監(jiān)負(fù)責(zé)擊鼓,酒花落入誰手中,誰就要即興作一首詩,在鼓聲停之前作不出,就得表演一個(gè)節(jié)目,給太后祝壽。
一時(shí)間,氣氛開始緊張起來,頭一個(gè)拿到酒花的是青木赫,見他毫不緊張,朗聲道:“庭前花海無邊,墨竹風(fēng)曳似海,只一眸,此生怕是無憾。”
青木赫說完,便將酒花傳于旁人,眸子卻是緊緊盯著林慕夕,神色中情意綿綿,隨風(fēng)而散。
林慕夕并未抬頭。耳中回蕩著青木赫的詩句,想起那時(shí)兩人一同去食府的情形,竟是恍如隔日。她知道青木赫是想用這句詩來安慰她,嘴角勉強(qiáng)撤出一絲笑。
酒花一直傳下來,也有做不出詩的少男少女,不好意思的從酒席出來,立于中間空地,或是吹笛子,或是彈琴,表演才藝。
場面熱鬧至極,氣氛甚是活躍。
林慕夕卻是無心觀看,心事重重,甚至沒有留神酒花已經(jīng)傳至自己手中。
上官七七見她發(fā)愣,連忙伸手推她,可是鼓聲已經(jīng)停止,全場爆笑的看著她,起哄道:“表演節(jié)目,表演節(jié)目。”
林慕夕這才回過神,抬眼就看見青木赫滿是擔(dān)憂的眸子,和南宮長歌深深的目光,心頭一顫,臉上卻換上一抹笑意,大方的走出酒席,立于當(dāng)中。
太后唇角掛著笑,眸子卻是犀利,淡淡的打量著林慕夕。
木靈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嚷嚷道:“慕夕,表演什么呢?”
林慕夕跪地行禮,聲音極潤:“臣女不才,略懂撫琴,為太后奏一首曲子如何?”
太后點(diǎn)頭笑著,命丫鬟們?nèi)淝佟?p> 席間卻傳來一些有的沒的議論。
“她不就是林府那個(gè)常年生病的大小姐么?”
“好像是,她會彈琴么?我怎么聽說,她從小不學(xué)無術(shù)。”
“是啊,據(jù)說她可是什么都不會?!?p> 議論聲不高不低,卻是聲聲傳入太后耳里。
太后眉頭輕蹙,咳嗽一聲。眼神卻是不經(jīng)意的往林慕夕身上探尋著。
木靈聽見后,臉上也劃過一絲詫異。雖然與林慕夕剛剛認(rèn)識,但感覺她并不像下面議論中那么不堪啊。
林慕夕并沒有因?yàn)檫@些議論而表現(xiàn)出任何不悅,而是唇角掛著淡淡笑意,自信的昂首站著,等待宮女將琴布好。
琴是上好的楠木而制,林慕夕輕輕一撥,聲音清亮,音質(zhì)靈空。是一把好琴。
全部賓客已是屏息靜氣,有些是好奇的打量,有些是幸災(zāi)樂禍,林思思和林惋惜臉上更多的是嘲笑。
林楚楠也是捏了一把汗,他深知林慕夕從小臥病,沒有學(xué)過任何才藝,如今貿(mào)貿(mào)然要彈琴,萬一觸怒龍顏,可如何是好。
林慕夕掃了一眼林楚楠,眸子淡淡望向青木赫,唇角微動,手指卻已撫上琴弦。
琴音溫緩,徐徐如微風(fēng),又似山間泉水清澈溫涼,琴聲時(shí)而緩慢,柔軟滑過心扉,時(shí)而奔放,激蕩內(nèi)心。
聽的人宛如站在高山之巔,俯視大地,心中空曠卻柔情百出,心有柔情又情緒激昂。
而彈琴的人,一身青衣長裙坐于榻上,指尖青蔥,皓腕如月,眉眼精致,透著一絲圣潔。仿若不食人間煙火。
就連皇上都看呆了神。
青木赫更是瞪大了眼睛,眉頭緊鎖。這琴音怎么好似那日在天香居聽得的琴音?
南宮長歌并沒有露出過多驚嘆的情緒,他向來習(xí)慣喜行不露聲色,可是心中也是微微震撼,能彈出如此琴音的女子,該是有多么一顆明澈的心?
一曲完畢,滿座皆是愣了又愣。
良久,皇上拍手道:“好!彈得好!”
太后笑的連連點(diǎn)頭:“來人,賞!”
滿座賓客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看林慕夕的神情也是從不屑換為崇拜。
林楚楠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見林慕夕領(lǐng)了賞回到桌前,他才松下了這一口氣,眼神卻是疑慮重重。林慕夕到底什么時(shí)候?qū)W會撫琴的?這個(gè)女兒,似乎越來越讓他看不懂了。
酒花繼續(xù)傳,可是大家的興致已然沒有剛才那么激昂。
試問誰還能在聽了一曲這樣的琴音后,淡定的做別的事情?怕是三魂七魄還游蕩在那琴音中,久久不能回神。
宴席散去后,林慕夕與上官七七告別,便跟著林楚楠出宮。
卻見木靈跑了過來,拉住她,笑道:“慕夕,陪我去花園走走?!?p> 林楚楠見狀,與木靈行了一禮,便帶著林思思和林惋惜先走。
林慕夕隨在木靈身后,話語不多,仍舊心事重重。
走到僻靜之處,木靈才停下來,一改往常的嬉笑,輕聲道:“慕夕,我知道你不開心,可是皇上賜婚,這是無法改變的事情?!?p> 林慕夕沒想到木靈的心思竟如此敏捷,連忙搖頭道:“我不是這個(gè)意思?!?p> “我懂你,生在帝王家就是這么不自由,赫哥哥也是無奈,你要體諒他。”
林慕夕見木靈神色哀婉,口中是在勸她,眼神卻飄向了很遠(yuǎn)的地方。
忽然心里好難受。
眼前女子明明總是一副俏皮歡快的神情,卻沒想到,開心的背后藏滿無人問津的神傷。
“我懂了,公主不要擔(dān)心?!绷帜较Ρ鞠氚参克瑓s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從開口。
木靈卻是慘然一笑:“你懂就好,我送你出去吧?!?p> 望著遠(yuǎn)處的宮門,木靈神色愈來愈暗,仿似那不是一道門,而是一道枷鎖,深深的將人鎖在里面。
見宮門已不遠(yuǎn),林慕夕向木靈福了身子,說道:“公主請留步,臣女自己回去便是?!?p> 木靈點(diǎn)點(diǎn)頭,輕聲道:“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