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人意料,慕夕被關(guān)進(jìn)了牢房,此時正手里握著一根稻草,與旁邊牢房的一名囚犯聊天,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這哪像在坐牢,也只有慕夕能把牢房當(dāng)酒樓,這心態(tài)不是一般的好。
“小姑娘,你這是犯了啥事兒?”旁邊牢房關(guān)著名大叔,估摸著四五十歲的樣子,一張國字臉,雖然胡子拉碴的,但面容輪廓還是極為精致的,想必年輕的時候也是風(fēng)流美男一枚。
慕夕伸了個懶腰往墻邊靠去,選了個舒服的姿勢,一邊打量這牢房的構(gòu)造,一邊回答:“他們說我下毒害自己的妹妹?!?p> “哦?”那大叔眉毛一抬,“想不到你小小年紀(jì),還挺心狠手辣的啊,哈哈?!?p> 在那大叔眼里,下毒這種雕蟲小技,根本不值得看,他可是江洋大盜,殺人無數(shù),對于生死早已看透。
“誒,我就是覺得挺委屈的。”慕夕瞟了一眼那大叔,聲音有點酸澀。
“怎么?”那大叔笑著問。
慕夕換了個姿勢,半靠半躺道:“我看上去那么窩囊么?想殺一個人還得用下毒這種迂回的方法嗎?我爹真是太看不起我了?!?p> 下毒是迂回的方法?那大叔一愣,重新打量了一遍林慕夕。這小姑娘看上去斯斯文文,說起話來口氣居然那么大。
“那毒真不是我下的?!蹦较^續(xù)道:“但是,我會解那毒,可惜,我爹把我送來這里關(guān)著了?!?p> “那是什么毒?”那大叔饒有興趣,臉上掛著一副八卦到底的微笑。以他在江湖打拼幾十年的經(jīng)驗,眼前這小姑娘看起來柔弱,實則應(yīng)該是個不簡單的主。
“恩,聽說是,‘十日銷骨散’,大叔你聽過么?”慕夕轉(zhuǎn)過頭,眸子純純的亮亮的。
“誒......”那大叔沉默了。十日銷骨散的確聽過,雖不是什么稀奇的毒藥,但解藥也不是那么好配置的,除非是精通醫(yī)理的大夫,那也要七八天的時間才能制作好解藥。這丫頭小小年紀(jì)就說自己能解了那毒,有點讓人不可信,“你真會配解藥?”
慕夕歪著腦袋想了想,雖然沒試過,但她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毒藥解藥相生相克,我想沒什么難的啊?!?p> “那你怎么不幫妹妹解毒?”那大叔這次不明白了,既然會解毒,她妹妹就不會有事,那她也不會被關(guān)到這里來啊,這丫頭,到底怎么想的。
慕夕搖搖頭:“我妹妹也是學(xué)醫(yī)的,她明知道有毒,卻吃下去了,我想她一定不希望我?guī)退舛镜??!闭f著,純純一笑,眸子亮晶晶的,“她既然那么想中毒,就讓她多中一會兒毒,到時候,即便我不救她,她也一定會沒事?!?p> “你這丫頭,真奇怪?!蹦谴笫暹€真聽不懂她這一套歪理,只附和著笑,“不過,我挺欣賞你的氣魄,被關(guān)在這里還一點都不害怕?!?p> “我也挺欣賞你的癖好,哪里不去喜歡待在這里。”慕夕笑著指了指鋪了一堆干草的破舊牢房:“江洋大盜莫一峰,這破牢房能把你關(guān)住?”
那大叔聽見慕夕叫出他的名字,神色一滯,原本笑容可掬忽然冷若冰霜,與此同時,一只手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過牢房的木隔欄抓住了慕夕的衣領(lǐng)。
他仔細(xì)的盯了慕夕好一會兒,才緩緩的沉聲道:“是誰派你來的?”說話同時,手上力道加重,似乎要掐住慕夕的脖子。
慕夕并未躲閃,也不反抗,而是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哼嘰道:“咳咳,你把我掐死了,你身上的毒可就解不了啦......”
聞言,莫一峰手指才松了松,但依舊警惕的看著慕夕,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如獵鷹,慕夕只覺得他此刻如同一只隨時捕獵的餓狼,且是一只挺漂亮的餓狼。
慕夕見他不說話,笑道:“不用擔(dān)心,我可不是什么人派來的,我只是偶然認(rèn)出你的啊。”說著,指了指莫一峰的后耳垂,那里紋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金元寶,“以前聽一位師傅提起過,只是記著一些你的特點,沒想到能在這里碰上你,幸會幸會哈?!?p> 莫一峰見狀,呆愣了一下,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后耳垂,眉宇間神色松動,隨即爽朗一笑:“小姑娘,好眼力啊!莫某很少佩服什么人,倒是你,讓我很是佩服啊,小小年紀(jì)就有如此魄力,將來必成大器?!笨吞讱w客套,但剛剛她說能解他身上的毒,于是又連聲問道:“你真能解了我身上的毒?”
正說著,一串腳步聲傳來,一看守牢房的侍衛(wèi)帶著南宮長歌走了過來。
慕夕見狀,往牢房邊上蹭了蹭,笑瞇瞇的沖南宮長歌打了個招呼:“你怎么來了?”
南宮長歌立于牢房外,掃一眼破舊的牢房,皺了皺眉頭。
眼前少女雖然一身囚服,但神色明媚,笑起來如同一朵圣潔的白蓮花,與這周遭的景物實在不協(xié)調(diào)。
“我會盡快查到真兇,救你出來的?!蹦蠈m長歌看著慕夕,雖然臉上表情清清淡淡,但話語中的擔(dān)憂之意卻是無法被掩飾。
竟還有人惦記著她的安慰,這是慕夕沒有想到的。她此時只覺得視線有點模糊,乖巧點頭道:“那就有勞南宮世子了?!?p> 其實她本想去握住他的手,表達(dá)一下自己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謝,可是又覺得這樣會不會太過唐突,南宮長歌一身紫袍,貴氣逼人,與此時身著囚服的她立于一道,著實有點滑稽了。慕夕想了想,還是決定要守些禮節(jié)的好,畢竟南宮長歌不是青木赫,還沒到任她胡來的地步。于是彬彬有禮的笑,說完還不忘拱手作揖,似有一股俠女風(fēng)范。
可這樣的態(tài)度,愣是讓人覺得生分了。
南宮長歌本希望她會訴說自己的委屈,沒想到她卻是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再看那抹風(fēng)輕云淡的笑容,讓南宮長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一時間,倆人相顧無言,林慕夕只管客氣的笑。南宮長歌囑咐幾句話后,也尋不出繼續(xù)留下來的理由,于是轉(zhuǎn)身尋來獄卒,掏了一定金,讓他們好好關(guān)照著她。
南宮長歌走后,慕夕久久不語,瞳孔中似有些期盼,但望著那長長的泛著微弱橙黃色光的監(jiān)獄走道許久后,又像是突然泄了氣,扭頭走回墻角,神情落寞。
他不會來吧,他今日大婚,怎么會來這么晦氣的地方呢?
慕夕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青木赫肯定不會來的,但心底卻是期盼著,期盼著,期盼著下一秒他就會出現(xiàn)。
可是,終究沒有期盼著。
莫一峰見她神色不太好,便不再開口打擾她,而是往旁邊躺下。一時間,四周的氣氛有點哀傷。
“嗨!慕夕!”一聲歡快的叫喊聲,打破了沉寂的空氣。
慕夕抬頭就看見上官墨翹著二郎腿,瀟灑的坐在牢房頂端的木窗上,而那看似堅固的木窗已不翼而飛。
深秋的夜已是透涼的冷,慕夕抱著雙臂,看上官墨,眼神幽怨:“你又來散步了,所以剛巧遇上我?”
每次上官墨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xiàn),每次問他為什么在這里,他都會說來散步,巧遇而已,所以這次慕夕也懶得問他為什么在這里了,反正他也不會好好回答,只會說來散步遇上了。
上官墨邪魅一笑,輕飄飄的從窗上落下,一身火紅衣袍絢麗的讓人頭暈:“我的小慕夕,才幾日不見,你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要是被老頭子看見了,指不定又要心疼的嗷嗷叫了。”
他口中的老頭子自然指的是上官奇妙,慕夕神色一暖,想來也好多日沒有去看師傅了,有些許愧疚道:“你沒有告訴他我在這里吧?”
上官墨搖搖頭,然神色卻是認(rèn)真:“你的事跡已經(jīng)傳遍街頭巷尾,我想不用我說,那老頭子等會兒就過來了?!?p>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強(qiáng)勁的風(fēng)聲,一重黑影從頭頂落下。上官墨敏捷的往一邊閃去,才沒被他砸個正著。
人未看清楚,就先聞見了一股烤雞的酥香。
慕夕驚喜道:“師傅,你也來了,還帶了烤雞么?”
上官奇妙往草垛上一坐,招呼上官墨和慕夕一同坐下,將懷中食盒拿了出來,笑瞇瞇道:“慕夕丫頭,來坐牢也不打聲招呼,老頭子我這輩子還沒來過牢房呢?!闭f著,頓了頓,四處打量了一番,繼續(xù)眉飛色舞,滿臉興奮道:“挺不錯嘛,就是破舊了點,來,我?guī)Я巳豢倦u,咱一人一只。”
三只,師傅!要不要這么多???慕夕雖然覺得烤雞其實挺好吃,但,一個人吃一只實則有點撐的慌,于是舉著一只雞腿往旁邊牢房遞過去:“大叔,一起吃唄?”
莫一峰也不推辭,坐起身,接過雞腿,大口開吃。
慕夕笑嘻嘻的又挪回上官奇妙身邊,撕了一只雞翅膀,“上官墨,你帶酒了么?”
上官墨一拍腦袋,“當(dāng)然有帶,差點忘了?!庇谑菑膽牙锾统鲆恢涣鹆Ь茐兀f給慕夕,“菊花釀,十八年陳釀,好東西?!?p> 見有酒有肉,慕夕一聲歡呼,仿佛連日來的陰霾情緒都消散了。此時她只覺得,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
莫一峰斜睨著這仨人,上官奇妙的醫(yī)術(shù)了得,在江湖中也是極為出名的,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是他徒弟,而旁邊那一身紅衣的美男子雖然沒見過,單看伸手,也不是泛泛之輩。
月色冰涼如玉,本來晦暗的冒著霉味兒的牢房此刻飄著烤雞和酒的香味兒,惹得旁邊一些被關(guān)著的囚犯都忍不住觀望著他們,眼中是羨慕。
莫一峰只想笑,也就這丫頭有這種魔力,剛被關(guān)進(jìn)來,先是有翩翩公子進(jìn)來打點一切,半夜還有人送酒送肉的。
慕夕送走了上官奇妙和上官墨后,往莫一峰身邊挪去,扶著吃撐的肚子,眼睛有些許迷離。
“喏,給你。”慕夕不知道哪里掏出一顆白色小藥丸,丟給莫一峰,“可以緩解你中毒的癥狀?!?p> 莫一峰接過藥丸,瞧了瞧,又看了一眼慕夕,仰頭吞了下去。
“這次出來的急,沒有帶很多在身上,要不這樣吧,等我出去了,你去找我,我?guī)湍闩浣馑?。”慕夕慵懶的往墻上一靠,繼續(xù)道:“我聽說坐牢會被用刑的,是不是真的?”
莫一峰斜睨了她一眼,認(rèn)真道:“審問犯人的時候會,丫頭,你可要小心了,這里的獄頭可是出了名的變態(tài),有的時候會拿犯人出去折磨著玩,嘖嘖嘖......”
慕夕望著他搖得像撥浪鼓的頭,心里有種不祥的預(y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