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籬蘇青就是前后腳進得門,偏誰也不待見誰,進了自個兒屋就“砰”的關(guān)了門,一個個的火氣都大得很。
蘇青腦子里盤旋的全是姬籬紈绔惡劣的本質(zhì),見都不想見他,姬籬在自個兒屋子里沒等到蘇青,也是氣得心急火燎的,然后開始各種砸東西,桌子椅子瓷器,噼里啪啦脆響不歇,蘇青那邊卻一點兒反應(yīng)也無。
蘇信站在門外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特肉痛的聽著屋子里瓷器碎掉的聲音,覺得這兩人兒都是敗家貨,白花花的銀子砸沒了也半點不心疼。但是他心疼啊,何況那里邊的東西都是他們倆之前逛的時候看上了特意買回來的,件件兒都是珍品,就這么沒了,多可惜。
但是他怎么說?三皇子那邊他肯定沒那個膽子,蘇青那邊,嘖,想著蘇青那天面上那冷冷的模樣,他心里慎得慌。
但是沒辦法,總的有個取舍。蘇信覺得自家小姐好歹是個姑娘家,再怎么著也不至于像皇子殿下那樣兇神惡煞目中無人的,想來想去,到底還是敲開了蘇青那邊的門,探了個腦袋進去,眼巴巴的瞅著她,“小姐……”
蘇青面色寒冷,想也知道蘇信來是干嘛,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下了通牒:“砸,讓他可勁兒的砸!砸完之后收拾東西回他的三皇子府去,甭整日介的在我眼前晃!”
蘇信啥話都沒來得及說,只反射性的腦袋一縮,稀里嘩啦眼前就有一瓷器在門上開了花。他的小心肝抖了抖,銀子吶,主子們。
那邊姬籬顯然聽見蘇青的話了,一股腦的把屋子里的東西全推地上去,氣得咬牙切齒的,聲響鬧得更大了。
蘇青是覺得該讓姬籬長點教訓(xùn),誰在皇宮里還成天介的長不大?就算辛闕品階再低,那好歹也是一個朝廷命官!公然對朝廷命官不敬,他姬籬也還真是有那個膽子!也虧得辛闕什么也沒計較,不然就是有十個蘇家十個賢妃都不頂用!
何況最氣人的就是姬籬根本不知他那里錯了,這樣任性妄為,總有一天要把命都送掉!也虧得他紈绔的名聲,現(xiàn)在還對太子二皇子沒什么威脅,可以后呢?就算封了王爺,若有一日他們看他不順眼了,或者官員們看他不順眼了,上折子參了,立了案了,他就等著午門斬首吧!
蘇青越想心里越不舒坦,覺得姬籬太不懂事,一點都沒個警覺性,自己的安危也不放在心上,白枉費了她操心。但是蘇青也不會把她心里想的透露出去,自己的路得自己看,總是提點難免不會讓他產(chǎn)生依賴,那又能好到哪兒去?
何況蘇青以為她提點的夠明白了,畢竟是他對辛闕擺臉色的時候她就提點了,稍微往深里想一想也不難明白。
蘇青想著再等等,等他們倆都心平氣和些了,若他還沒有明白就在提點提點他。蘇青一般不為他人傷神,一是以前在漠北都是靠實力說話,沒這么多彎彎繞;二是大家伙兒都槍林彈雨走了好些遭了,根本不把這些當(dāng)回事兒;三則是她身邊的人沒一個像姬籬這么小孩子的。
所以說小孩子就是不好,平素得拿糖果哄著,要是這糖果不滿意,他還得哭鬧吵吵,半點安生都不留人。
這邊蘇青還在腹誹,那邊姬籬就徑直摔門走人,蘇信磨了半天沒纏住,眼看著姬籬出了府門,趕緊回來跟蘇青報告。
蘇青看著手邊的茶杯半晌,“嘩”的掃了出去,恨鐵不成鋼的罵:“朽木不可雕也!”
心里面更氣了。
結(jié)果第二天蘇青就聽說有人上折子參了姬籬一本,說他罔顧國法藐視官員,姬籬在大殿上跪了一早上,打死都不認錯,文皇帝看雙方僵持不下,發(fā)話讓姬籬進了天牢。
辛闕在旁邊講的時候蘇青還在繼續(xù)抄昨沒寫完的起居注,聽見這話半點反應(yīng)也沒有,筆執(zhí)的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寫出來的字也是如一貫的行云流水,半點阻塞也沒有。
辛闕在細細打量,心里面暗驚這姑娘心思藏得深,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補充了句,“暮歸,為兄對不住你,竟是未能幫上你半分?!?p> 蘇青這才停了筆看他了一眼,“望樓,這本不是你的過錯,恐怕是朝中早就有大人看三皇子不順眼了,遇見這事兒,哪有不順桿子往上爬的?”
蘇青料的最壞的就是這樣,哪想到姬籬的運氣就這么慘不忍睹?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不覺得姬籬是個有威脅力的對手,怎么這群人還要找他的刺兒?亦或是想通過姬籬弄垮別的人?可是姬籬又那里跟什么人走的近了?
蘇青覺得她了解的信息到底還是太少了,根本不能從這里頭捋出什么線索來。
眼見著辛闕臉上慚愧神色更重,蘇青只好安慰他,“姬籬好歹也是皇子,陛下的孩子,哪能真那么容易就出事了?依我看無非就是關(guān)個幾天,然后等風(fēng)頭過了,也就放他出來了。”
蘇青覺得應(yīng)該是這樣,畢竟整個大衛(wèi)國的事情多了去了,誰記得住這么件小事?若真是有人因著這事兒糾纏不放,那才是真的有貓膩呢。
“暮歸倒是個灑脫人?!?p> 蘇青只笑了笑,沒接茬。
要說不擔(dān)心倒也不是,畢竟天牢里頭見不得光的東西多了去了,老鼠蟑螂的也就罷了,怕只怕某些時候?qū)Ψ溉藝佬炭酱?,那種凄厲聲陣陣傳過來,能讓聽者寒到骨子里去。蘇青估摸著姬籬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受不住。
但總得學(xué)著長大吧,蘇青便想著等姬籬在牢獄里待上兩三天再去看他。
眼見著蘇青還要繼續(xù)謄抄東西,辛闕也就不再打擾,回了自己那邊兒,給蘇青留個清靜。
蘇青卻看著起居注出神了。
衛(wèi)國的世家大族一直不是毫無變化的,最開始是元帝至昭帝年間的韓陳魏楊蘇五個大家,后面則變成了昭帝至今的顧辛穆華四家。這當(dāng)然是帝王惟恐世家坐大威脅皇權(quán)下的手,但蘇青也發(fā)現(xiàn),這里面影影綽綽,似乎還有著顧池的影子。
五個大家里頭,陳楊兩家是因為貪污款項,韓魏兩家是家奴逞兇,只蘇家落在最后,自稱年老體衰,自請辭官,未似前面四家一般身敗名裂。而每一次家族覆滅之前,昭帝都會和顧池單獨相見,哪有這樣巧合的事情?
蘇青停了筆,將起居注關(guān)于顧家的部分統(tǒng)統(tǒng)翻了一次,卻再沒有找到別的信息。蘇青覺得肯定還有其他東西沒有被挖掘出來。畢竟這些事并不僅僅是顧家能做,其他的人也能做,那顧家是提供了怎樣的價值才令昭帝能夠放心的讓他們?nèi)ネ瓿蛇@件事呢?
蘇青第一個想到的是銀錢。顧池原本從商,雖然后面將手中的店鋪銀兩全部充公,但總不至于就不運行了吧。蘇青查了昭帝在位期間戶部書寫的商行典籍,自桌匣另取了紙張,將顧家當(dāng)初充公的店鋪名摘抄下來,然后拿到后面一個個的比照,果然發(fā)現(xiàn)這些商行后面各自為政,摘掉了原本頭頂上頂著的“顧”姓帽子。
顧家商鋪盡數(shù)歸了皇家,就等同于是皇家織造,沒道理他們不想要這塊牌匾,這么著急忙慌的想撇清了,保不準就是藏著背地里做事的心思,也就是說,顧池將這些店鋪由明轉(zhuǎn)暗了。
那么昭帝其實并沒有拿到原本想要的銀錢,那么他又為什么愿意讓顧池在朝中為官,并且還越做越大呢?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昭帝將這些銀錢放予顧池處保管,在需要的時候就讓顧池拿著這些錢去做事。這也并非行不通,但要如此,顧池總得給昭帝吃一個定心丸,表明他一定不會背叛皇室。能夠讓人產(chǎn)生榮辱與共之心的,第一就是聯(lián)姻。
歷代皇帝皇后,就是蘇青再怎么孤陋寡聞也都說的出來。昭帝廢先皇后,立顧池之妹顧芷為后;平帝做皇子時,側(cè)妃即為顧氏旁支小姐,后因生下皇子,亦封后;文帝元皇后現(xiàn)今雖故去了,但仍是顧家人;何況還有太子正妃,不日亦將被顧女蘿收歸囊中。也就是說,皇室和顧家的確聯(lián)姻了,而且手筆非常大,是皇后之座。
那就肯定不止是銀子的事情了。歷經(jīng)了這么多年,顧家再多的積蓄肯定也耗費完了。何況就依照皇帝的控制欲,哪容得下顧家抱著金山銀山這么久?甚至這里頭還涉及皇后,皇儲之位。這樣天長地久的下去,皇位總歸會歸了顧家。歷代皇帝怎會看不出來這個?
蘇青覺得這里面的彎彎繞很值得探究一下,但無論如何,顧家有著大能量,而她想要知道的就是這種大能力究竟為何,是否和蘇晏之死有關(guān),以及,能否為她所用。
太史令府庫藏書豐富,歷來朝廷官員無論大小品階在此都有記錄,蘇青當(dāng)日知道自己不能再進太子府,自然就將主意打到了這里。而現(xiàn)在看來,倒也不枉她自貶了。
現(xiàn)在她的武功恢復(fù)的七七八八了,她想,這是時候去顧府探探底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