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姬籬他們天未亮就走了,走的時候也沒有知會任何人,加上他們一行人走的很快,天剛露白就到了官道上。
蘇信提前安排了人去前面村莊問事情,這會兒回來了,稟給蘇信。蘇信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來同姬籬講。
“那店老板所說的話能夠?qū)Φ蒙?,有這么一個農(nóng)家,他也確實是那場變故唯一活下來的人。此后一直待在店里,卻沒有人再來尋他的麻煩?!?p> 姬籬手支著頭閉眼小憩,聞言微微一笑,眼睛卻沒有睜開,“那農(nóng)家是什么時候落在那兒的?他又是怎么從官府手里把這店鋪收回來的,沒有問到么?”
蘇信聞言面上一紅,“屬下知錯,這就派人去問?!?p> “不必了。”姬籬擺擺手,示意蘇信拉開馬車的簾子,沖正在趕馬車的人說道:“廿三,你來說?!?p> 蘇信面色一驚,廿三卻已經(jīng)收韁停馬,待馬車停穩(wěn)之后速度就跪到了地上,“請主子恕罪?!?p> 蘇信袖中的機關(guān)已經(jīng)蠢蠢欲動,手卻被姬籬用兩指摁住了。蘇信瞇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終究沒有觸動機關(guān)。
廿三微微松了口氣。
“你贖罪的心思倒是懇切,初七呢?”
“用了點藥,托鏢局運回去了?!必ト嫔嫌行唪錾裆?,頭埋得很低。
“你昨日同送信的那人來的?”
“是?!?p> “你這心思懇切我知道,但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今日你因此事逃離鎮(zhèn)明堂,他日人人因為各種原因而做出相同的事情,將令不從,我還要你們來做什么?”
廿三伏拜下去,頭磕在地上,發(fā)出很大的聲響,“主子,屬下自知先前漠北之事處理不當,使得主子勢力外泄,間接造成主子牢獄之災,此罪決不可恕。但廿一無辜,煩請主子不要責罰于他,屬下愿做牛做馬報答主子恩情?!?p> 姬籬輕嗤,“連命令也不遵循的人,你要我相信你能夠做牛做馬報答我?”
廿三只是更加恭敬的伏低了身子,沒有說話。
姬籬身體微微向前傾,看著在地下跪著的人,道:“我知你們是后來才隨我的,當時將你們收入麾下也用了不光明的手段,所以你們便只當我這個主子可有可無,甚還想著若有一日能借天時地利反了我,重回江湖,便是更好。是也不是?”
廿三不敢說話。
“我早說過,規(guī)矩決不可廢?!彼卦帲晨可砗笕彳浛勘?,目光卻還定在廿三身上,“你昨日晚間便提早到了前面村落,尋人問了此事,因你早先便是做這樣的信息收集的事情的,你便以為你若是事無巨細的知道了這些,你便能拿這個把柄來揉捏我來,是也不是?”
眼光很冷,廿三縱然從前再試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現(xiàn)在背上也漸漸生出來一層冷汗。
他還是不敢說話。
事實上,姬籬將他的心理揣摩的很到位,但是他現(xiàn)在處境畢竟尷尬,就是被說中了也不敢反抗。但若是承認?他又覺得有損他曾經(jīng)的英名。
所以只有靜默。
姬籬在上首微微勾了勾嘴角。
原本的傲慢性子,到底磨下來了些。
他便道:“蘇信他們雖從來不是做這些的,但也并非是我教不出這樣的人來,不過時間長短而已。我肯費心思去收服你們,是因為你們在這道上早就混出了些東西,看事情能看到旁人所看不見的東西。于心思上,確實高出我的人一些。但你莫忘了,有你們也不過是如虎添翼,沒有你們,這場仗,我也一樣能贏,如上所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而已。所以不要把你們自己當了不得的人物,我也并不是缺你們不可。若是你仍舊不服氣,現(xiàn)在盡可以走,但若是留下來,就必須按照我的規(guī)矩來辦事?!?p> 廿三哪里敢走,他還不知道廿一的下落。他們倆兄弟從小就是相依為命,他哪里肯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個狼窩?
但是姬籬已經(jīng)在逼著他立誓了,他們在江湖里行走的,最看重的就是誓言,盡管也有出爾反爾的人,但那畢竟是少數(shù)。而這種事,偏又是廿三自己最不喜歡的。
原先姬籬把他們收到麾下的時候,給了他們一個行數(shù),把他們加入他自己的那些人里頭。但那個時候還算有禮相待,從沒有逼迫他們起誓什么的,給他們的自由也很足夠。所以他一直當這位是個軟弱可欺的,到漠北參與將蘇青偷梁換柱一事的時候,也是隨著自己的心性來,便釀成了大禍。
這才知道姬籬的手段。
廿三咬了咬牙,想想他還不知下落的弟弟,頭伏下去,“屬下知罪?!?p> 姬籬達到目的,便不再為難他,只道:“回去后去鎮(zhèn)明堂領(lǐng)罰,前后一塊算上。此行你便與我一道吧?!?p> 又轉(zhuǎn)向蘇信,“讓人送信回去,讓初七就待在京城吧。”
蘇信應了聲是。
廿三抬起頭來,“那廿一……”
姬籬抬起手來,阻了他的話,“他很安全,此番你若做事做的好,我回去便讓你們相見。”
廿三度他面上冷峻神色,只好把舌頭卷里的話咽下去,恭恭敬敬的道了聲:“是?!?p> 姬籬點了頭,“很好,你便來說說你昨日探得的東西吧?!?p> 廿三覺得他被這個少年給哄了,但畢竟已經(jīng)起了誓,再加上廿一還在他手里,只好不情不愿的將他尋到的消息說出來:
“從村民所說,田廣這人確是這店的主人,也確長他那身材模樣,昨夜他在后院燃香,口中誦經(jīng),祭拜亡靈,所以可知確是真人?!?p> 姬籬聽著,往蘇信放心瞥去,唇邊有點笑意,蘇信卻有些懊惱的低下頭去,暗恨自己的人沒有尋到這些線索,讓廿三現(xiàn)今在這里得意。
廿三埋著腦袋,不知馬車里的情景,繼續(xù)道:
“但那戶農(nóng)家卻是年前才起來的,修房時廣請村鄰,所以很多人都知道那里落了戶人家,但并非是土生土長于彼的人,所以可知店老板在此撒謊。
店老板休息的早,沒能查看他所說床板后的暗道,但度其面上機關(guān)及起手形式,卻又確是通往那農(nóng)家方向的。
而此人能夠拿回這家店子,也是花了大價錢從官府手里買回,但銀兩來源值得商榷。時間緊迫,屬下并來不及往官府一觀文書,此為憾事。
但就是據(jù)以上所知也可大致推出這些事實:
一,這店老板所說客棧搏斗事件屬實,但他卻不是意外自救,是被一股暗勢力救起,并此后聽他們話語行事。
二,度農(nóng)家所起時日,當是有人知曉主子將有這一行,故在此布下此等埋伏,目的尚不可知,但卻能揣度第三點。
三,云游醫(yī)者出現(xiàn)臨水與我們而言實屬意外,但這股暗勢力卻明顯早先就獲知此事,是以若非他們在背后策劃了此事,便是他們有所察覺,所以才能夠于此布下此局。前者敵友不知,后者尚可合作,但無論如何,也可知主子今次臨水之行,本就是他人的一個局了。”
姬籬面上倒是沒有什么意外神色,反倒是蘇信驚詫得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這條條線索牽扯出來的,竟是這種事情。
他原先還不怎么喜這廿一,廿三兩人,覺得他們倆畢竟是在江湖中長大的,比不得他們從小受訓的,就是姬籬之前說他能將他們也訓練成這二人的模樣,他卻還是在嗤之以鼻,認為這兩人實則沒個什么可學的,是比不上他們的。
但現(xiàn)今看來,卻是他井底之蛙了。
平心而論,莫說他們找不來這許多線索,就是尋到了這些線索,恐怕他們也做不出這樣的推論來。這里頭,洞察力,邏輯推理力,缺一不可。難怪姬籬這樣從來眼高的人,也能看上他們,還花大力氣將他們收到麾下。
“你說的很好?!奔Щh開口道,“但你仍然有所保留?!?p> 廿三埋首道:“屬下不敢。”
姬籬輕嗤,“你性子從來野,在江湖里待久了的人自然愛好自由,不想受他人管束,所以有所保留也是正常,何必在此不敢承認。”
“屬下不敢?!?p> 廿三跪了下去,聲音也比原先大了許多。
但姬籬只是挑了眉目笑著看他,眼里有些嘲諷意。
廿三感覺到了,背上又浸出汗水來。但是他還是忍住不說,覺得他是在炸他,就死性兒地跟姬籬死磕。
姬籬久視,“若你不愿說,便也罷了,那人已經(jīng)來了?!?p> 廿三突地抬起頭,就看見正對著他的方向,那個圓乎乎旁滾滾的店老板已經(jīng)收拾了包裹往這邊走過來,他面上的血氣一下子就褪盡了,蒼白著臉色再伏首:
“屬下,屬下折服。”
深深的拜了下去。
?。?p> 今天行南返校,各種收拾完畢已經(jīng)八點了,趕緊碼了更上,不過還是晚了,大家見諒……抱頭,遁走……表打我〒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