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籬他們并沒有來得及出城,就四處傳出風(fēng)聲來,說大儒楚惟昀老先生被暗算,命喪大覺寺。全城戒嚴(yán),一切人員可入不可出。南狁立馬成了一座孤城。
廿三和姬籬棄了馬車,找了戶普通人家安置,謊稱是回蘇州的兩兄弟,胖老板田廣則被他們半夜打暈了扔在了大街上。他們不敢讓他跟過來。
有可能田廣和殺害楚惟昀的并不同屬一撥人,但現(xiàn)在情況很微妙,姬籬還不敢冒這樣的險。
收容他們的是個小老頭,模樣傻乎乎的,但見人就樂呵,廿三對這樣沒心肺的人很有好感,聊得自然也開心些。
小老頭也是個喜歡聊天的,見解也不錯,廿三就跟著他在灶旁邊烤火,順便問他對現(xiàn)在這事兒怎么想。
“小老兒覺得楚老是個妙人?!?p> 廿三點了點頭,沒說話,等他的下文。
“楚老也并不是第一遭來我們這里的,張員外家跟他沾親帶故的,張家那個小公子自小又長的討喜,經(jīng)常在城里面四處跑來跑去助人為樂的,這鎮(zhèn)子里的人倒都很喜歡他。”
“但是他身子不行?”
小老頭搖搖腦袋,“不是,不是,張家小公子身子好的不得了,從小就跟著楚老身邊的一個武師學(xué)習(xí),功夫好,身子好,人也好?!?p> “那,這次不是說張家小公子是因病才……?”
小老頭擺擺手,“不是,不是,張家小公子本來往東邊去了,你知道去年臨水的事情吧?小公子當(dāng)時就去了那邊了,但是他運氣好,臨水焚城之前就出來了,但是……”小老頭壓低了聲音,“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啊,臨水那事兒有貓膩是真的,但是連城都敢焚,擺明了上頭有人啊,而且明顯那人也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事兒不是。所以小公子這一出來就被別人給盯上了,一路上好多輪暗殺沖著他去呢。小公子當(dāng)時身邊還跟著他那個武功師傅,多少還幫襯著擋了點,但你也知道,他們就兩個人,對方那可是一撥撥的派人過來呢。先頭還能抵著點兒,后面就不行了。小公子中了毒,沒解藥,回來不久就一命嗚呼了。哎,罪過,罪過。”
小老頭埋下頭念叨了兩句佛號,神色悲戚。
廿三緊盯著他,默默分辨了好幾秒,問道:“這事兒應(yīng)該是樁隱秘,老人家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我原先也是在張家做事的,小公子還小的時候我還帶過他呢。”小老頭笑得很淳樸。
廿三眼里不住打量,但面上神色卻很正常,問他,“老人家您剛說楚老是個妙人?”
“是啊,楚老人本身挺博學(xué),這個不必多說,整個大衛(wèi)國都知道,但是他待弟子很好,人很平和。有時候張家小公子跟他談?wù)摰臅r候,遇上見解不一樣的時候,張家小公子就會據(jù)理力爭,態(tài)度很強(qiáng)硬,楚老卻一直是笑呵呵的?!?p> 廿三眼尖的看見灶房門口姬籬長身立在那里,身子很挺拔。他想開口喊,但是姬籬輕輕的搖了搖頭,頭靠著門框,唇邊勾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很平和,很真誠。
廿三忽然覺得有些怔忪,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的老師,鼻腔里彌漫出來一陣酸意,眼睛也有些潤。但他隱藏情緒的功夫很好,只是眨了眨眼睛,聽小老頭繼續(xù)叨嘮。
“我記得有一次哈,張家小公子問楚老怎么都沒娶個夫人,楚老年輕的時候就是個美男子,后面老了,卻因為學(xué)問做得好,很受大家的尊崇,男女俱是如此。楚老就笑道,娶妻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成家立業(yè),我現(xiàn)今已經(jīng)立了業(yè),成家也有你們,妻子于我,也并非那么重要。
后來東夷的余冉姑娘,你也知道,那是個才女,心氣很高,終身未嫁人的,就邀楚老去游湖玩。楚老姓高彩烈就打算去。張家小公子聽說了這件事,就打趣他是不是應(yīng)該把這姑娘當(dāng)作師母來待,那曉得楚老就當(dāng)真了,舉起三根指頭跟他發(fā)誓,絕不會壞人姑娘名聲,言辭鑿鑿的,倒把張家小公子嚇了一大跳。自然最后東夷也沒有去成。楚老回了封信辭了,就怕他弟子再誤會?!?p> 廿三聽得忍俊不禁。
“但是……”小老頭的語氣沉了下來,“楚老年年來,我們也都習(xí)慣了他個老頭子時常在城里轉(zhuǎn)轉(zhuǎn),鬧鬧,這樣突如其來的就說沒了,想想也覺得生命脆弱。”
小老頭低下頭,神色很虔誠,“但愿楚老,一路走好。殺害他那人,早日被繩之以法?!?p> 廿三也許了同樣的愿。
抬起頭來看的時候,卻見在門口站著的姬籬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他低下頭,心里竟有些感傷。
晚上小老頭給他們兩人分了一間臥室,廿三讓姬籬睡床,自己在椅子上坐著瞇會兒。姬籬擺了擺手,“我不大睡得著,你自去睡吧?!?p> 廿三無從可勸,唯有遵循。
但實際上他也睡得不安穩(wěn),夜晚起來的時候看見姬籬在寫信,遠(yuǎn)遠(yuǎn)的瞥見“暮歸”二字,便只翻了身,當(dāng)看不見。
第二日有人來巡查,小老頭說他們倆是他的侄兒,來南狁投親的,前后編排的非常穩(wěn)妥,廿三在一旁聽了,沒個錯處,心里很佩服。
但巡查的人擺明了不想放過他們,扒拉著他們的臉看長相,跟畫像上仔細(xì)的對。姬籬面色還好些,廿三性子野,卻受不來這個,臉色一下子就陰了下來,領(lǐng)隊的那人看了,跟旁邊的人使了個顏色,就想上來拿人。
小老頭趕緊走過來,“哎喲,官爺饒命,我這二侄子從小任性慣了,不懂得進(jìn)退,諸位爺千萬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啊。”
領(lǐng)頭的人殘忍笑道:“可不是我們要跟他一般見識,是上面老早就發(fā)了話,三日之內(nèi)必然要拿到人,才能以慰楚老在天之靈!小子,我看你跟這畫像上面的人確有幾分相似,爺我看你就是殺害楚老得兇犯!”
小啰啰們跑上來對著廿三拉拉扯扯,小老頭也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趕緊跑到屋子里去拿了一些財物過來,“爺,爺,您看著這些東西的份上,饒了我這侄子可好?”
姬籬眼尖,看見里面有一條金黃帶子,上面鑲著一溜兒的貓眼瑪瑙,雖說已經(jīng)落了塵,但絲毫不損它曾經(jīng)榮光。
心思這一急起,他就趕緊拿了腰帶過來,那捕頭才看見這東西覺得亮閃閃,不注意竟被別人搶了去,惱羞成怒:“你這是把爺當(dāng)猴子耍呢!來人,把這一屋子人都給我?guī)ё?!?p> 姬籬卻不慌不忙,靜靜看了他幾秒,隨即笑道:“爺見笑了,是我從未見過叔叔家的好東西,一不留神被黃白物迷了眼,才做出這樣的事情。爺見諒?!彼p手托起那根帶子,恭恭敬敬的把它遞給那捕頭,“還請爺笑納?!?p> 捕頭又胡亂罵了一通,手里卻摸著那東西愛不釋手,“也罷,看在你們孝敬的份上,爺便饒了你們?!庇趾莺莸牡闪怂麄円谎?,“咱們走?!?p> 這才稀稀拉拉的去了。
姬籬卻回過頭來,問道:“老人家那條帶子從哪里來?”
小老兒撓撓頭,裝傻,“什么帶子?你拿出來的帶子?”
但姬籬只是緊盯著他,“在下委實疑惑,還請老人家賜教?!?p> 小老兒默默的看了他幾秒,“年輕人,你倒是能屈能伸?!?p> 他的指尖在面部邊緣摸索了一陣,然后將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輕輕拉起,露出胖老板笑瞇瞇的臉龐。他向著姬籬一躬身,“草民見過三皇子殿下?!?p> 姬籬退了一步,沒有受他的禮。
田廣見了,笑意更濃,抬起頭來,伸手做了請的姿勢,“公子已靜候多時,殿下,請?!?p> 姬籬微微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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