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群人回到族中廣場,只見廣場上烏泱泱擠滿了人。大殿前的玉石階上整齊地站著兩排守衛(wèi)。廣場邊的石屋頂上都站滿了布衣打扮的平民。
尼堪領(lǐng)著班若也爬上了一座石屋,居高臨下地俯視廣場。阿孜雅則被幾個精壯男子護衛(wèi)著,送到了玉石階上。
廣場中間,在月神像前,用木架子搭了個小祭臺。族長站在祭臺上,正在跳著一種奇怪的舞蹈,口中吟唱著一種古老的曲調(diào)。祭臺下面,一個男子赤身裸背,被五花大綁著,跪在地上。在他身邊,站著位垂頭喪氣的普通女子。
“他是巫羅的侍夫。跟那個平民女人相好,被巫羅抓住了。”廣場周圍的人群,一個個指著他們倆唾罵。尼堪及時地向班若和吳處去解說。
巫羅是女尊族十大巫醫(yī)之一。而尼堪的母親就是十大巫醫(yī)之首——巫咸。
巫醫(yī)是女尊族僅次于族長一家和圣女之下的存在。在女尊族,乃至整個巫族,都是身份尊貴的階層。侍夫,只是她們的財產(chǎn),生死榮辱,皆在她們一念之間。
“看樣子,這個侍夫是活不成了。”尼堪輕嘆一口氣道。
“他們會怎么處置他?”
“族長在祭法杖,請求月神娘娘賜予力量??隙ㄊ且幌轮涠懒??!?p> 祭臺上,族長終于停止了奇怪的歌舞,拿起了一桿通體漆黑的法杖。那法杖看形狀是什么大型猛獸的腿骨做桿。頂端鑲了顆人頭骨,骷髏頭下面,掛墜著十二片骨片。一搖動,骨片互相碰撞,就發(fā)出一陣叮鈴當(dāng)啷的聲響。
那聲音令班若不由地想起了娘做的風(fēng)鈴,但卻全然沒有風(fēng)鈴的清脆與空靈,而是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圍在廣場中的人群,不由地向周圍退卻,在中間空出一圈空地。連那個受審的平民女子也被帶離開了。只留下跪在地上的男子,孤零零地在那瑟瑟發(fā)抖。
他沒有說一句話,似乎知道自己已在劫難逃。
族長搖晃著法杖,口中念著咒語,突然隔空一指,將法杖對著男人點了一下。那男人驀然停止了顫抖,竟然平靜了下來。只有站得最近的人,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圓睜的雙眼,突然間就失去了光華。整個人被人抽去了魂魄般,失去了生氣。
“帶走吧,死后送到兀鷲崖,天葬!”族長給男人下了死亡判決,儀式結(jié)束。
“他還活著啊!”班若看著男子被人拖著走,雙腳還會移動。不明白尼堪怎么就說他死了。
“受到詛咒的人,活不過七天,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魂魄了?!蹦峥八究找姂T,沒有一點同情憐憫那男子的情緒。反倒問班若道:“怎么樣?我們巫術(shù)厲害吧?想不想學(xué)啊?”
班若不禁全身打了個冷顫,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唔……不想!”
“不是吧?!全巫族人有多少人想學(xué),沒有資格!你竟然說不想學(xué)?!”尼堪莫名其妙地抓狂道,似乎班若簡直就是個傻瓜,不可理喻!
“我們女尊族的巫術(shù)在整個巫族,是最為厲害的!只有我們女尊族有十大巫醫(yī)!其它六十多個部落,很多個部落只有一個巫醫(yī)?!?p> 看著尼堪激動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班若天真地問道:“巫醫(yī)很厲害嗎?”
“當(dāng)然了!每個巫醫(yī)都會巫術(shù),可以讓普通平民,唯命是從!他們既可以救死扶傷,也可以殺人于無形。就連中土的修士都頗為忌憚。你要知道,如果學(xué)會了我們巫術(shù)??梢责B(yǎng)一群奴隸,幫你下地干活,他們甚至不用吃飯。你可以娶十幾個丈夫,天天幫你捏腳捶背,討你歡心。你還可以跟我們望月老祖一樣,跟中土那些名門大教的掌門教主平起平坐……”
“我為什么要這樣?”班若卻很不開竅,茫然地看著尼堪,仿佛他所描述的不是人人向往的美好生活,倒像是魔鬼般可怕的景象。
“那你想要什么?”尼堪頭都大了,他滿以為族長的巫術(shù)會把這小丫頭給鎮(zhèn)住,卻沒想到是這種反應(yīng)。
“我想要……我想要跟我爹娘開開心心地生活在一起。嗯!就是這樣!”班若很肯定地點著頭,兩只眼睛清澈無邪,寶石般透亮閃光。
尼堪傻傻地看著班若,半天才嘆口氣道:“你可真是個傻蛋!”
夜晚,班若一直想起白天那個可憐的男子,覺得這巫族中人,行為處事都很冷酷無情。雖然尼堪與阿孜雅都很明顯地表態(tài)過,只要她想留下,她會獲得與阿孜雅一般的殊榮。
在這山寨中呆了兩天,班若感覺到了這里等級森嚴。普通民眾就如那地上的螻蟻,時刻需要謹小慎微,一不小心就會大禍臨頭。每個巫醫(yī)都養(yǎng)了一群的活尸,他們可以不用吃飯睡覺,每天只喝一碗藥。巫醫(yī)將他們當(dāng)成奴隸一樣使喚,所有的家務(wù)和農(nóng)田里的活都由他們?nèi)ジ?。普通族?一旦犯了嚴重的錯誤或頂撞了族長和巫醫(yī),就會被變成活尸,永陷苦難。這些,或許在他們眼里已經(jīng)司空見慣,但在班若看來,卻是如此的野蠻殘忍。
夜晚,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無比想念結(jié)界中的父母。
這才剛走出妖島,不知道巫族大山外的世界又是怎樣,會更復(fù)雜難測吧。
那吳處去瘋瘋癲癲的,記憶力又差得離譜,他真的會幫我嗎?要怎么樣才能集齊破陣的材料?我如果不學(xué)巫術(shù),應(yīng)該學(xué)什么門派功法?去了玄清門后,祖父會認我嗎?
班若實在睡不著,心里又想出了一堆的問題。她忍不住悄悄地爬起身,摸出了所住的石屋。她住在族長家里,阿孜雅就在隔壁。
阿孜雅的房間燈已經(jīng)滅了,就算她沒睡,也畢竟不熟。
班若趁著月色,向尼堪家走去,舍予師徒被安排在他家里住。
尼堪家只有一間屋子里還亮著燈,房間里隱隱傳來說話聲,是巫咸在對尼堪訓(xùn)話。
“成天不正經(jīng)修煉,就知道給我惹事生非,瞧你臟得跟個乞丐似的?!?p> “我要不自己到處找機會,怎能認識他們?”
“就你這點小機靈,還想去中土混。中土可不比我們巫族,外界的修士多如牛毛。有數(shù)不清的國家、郡府、門派、教別……”
班若不敢冒然上前打擾,輕輕地走到窗前,向里張望。
只見燭光如豆,尼堪坐在一個大浴桶中,只露出一個頭在外面。巫咸坐在浴桶旁邊,手里拿著一個木勺,不時地舀起一勺水,澆在尼堪的頭上。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教你學(xué)中土語言,可不是讓你去找他的。你連念力都還沒有,連飛行都還不會,怎么去外面闖蕩世界?就算我把全巫族的靈藥拿來給你泡澡,也跨不過練體境階。一切還得要你自己努力修煉才行!”
有一陣陣的藥香飄出窗外,原來巫咸正用藥水給尼堪泡澡。
“娘,你只會巫術(shù),修行法門又跟中土人不一樣。這次機會難得,你就讓我跟他們?nèi)グ?。”尼堪口中的他?應(yīng)該就是指鴻光大師他們吧。
“糊涂!你以為你學(xué)會了中土的法術(shù),就能打得過他嗎?他身邊有千萬兵將,你連見他一面,都比登天還難!”巫咸將木勺在尼堪的頭上輕敲一下,想要打消他心中的念頭。但尼堪卻霍然站起了身子。班若趕緊俯下身子,掩住了自己的眼睛。屋內(nèi)傳來尼堪桀驁不馴的聲音:“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去找他!”
“老祖已經(jīng)透露,你以后可以做阿孜雅的正夫。你只有留在巫族,才有美好的未來!”巫咸的聲音中透露出了焦慮。但尼堪卻甩下一句話:“我寧愿做一只老鷹,翱翔高空,也不愿一輩子窩在大山里當(dāng)一只至上的金鳳!”
聽屋里的動靜,尼堪要出來了。班若不想讓他難堪,只好閃身飛上了石屋頂。
果然,不一會兒,尼堪就穿好衣服,沖了出來,進了旁邊一間石屋。
火石劃亮,尼堪點亮了那間石屋的燭火。照著一顆光頭,朝向床沿,正是舍予!
尼堪坐在床前,發(fā)了半天呆。突然,他站起身子來,躡手躡腳地朝舍予走去。
他要干什么?班若心中一跳。輕輕地靠近窗前,注視著尼堪一舉一動。如果他敢對舍予動什么手腳,我就把他冰封住!
“這小和尚長得還真像一尊活佛,這顆痣真的是天生的?”尼堪輕聲自語道,伸手就向舍予額間的紅痣摸去。
班若差點忍不住驚呼出聲,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她記得舍予再三說過,他的紅痣不能摸。
果然,只見一道紅光從舍予額間飛出,尼堪大叫一聲,整個人向后飛去,撞到了墻上。
舍予被驚醒,一骨碌爬起來,扶起尼堪,連問幾聲:“你沒事吧?沒傷著哪吧?……”
“哎喲!我的肋骨,好像斷了!”尼堪咝咝地抽著冷氣。懊惱地甩開舍予的手,艱難地掙扎而起。
旁邊屋子里的巫咸也聽到響聲,走出了房間,班若只好躲開,郁郁地回到族長家,自己的屋子里。
回想起尼堪與巫咸的對話,很是費解。
尼堪要跟著他們一起去中土,找一個連見一面比登天還難的人?!